第二十二章 壑軍征戰旗得勝
壑軍征戰旗得勝 在宋魏的交界處,權朔弄了一個宅子,清簡而舒適,在不屬于任何人的國土,過著我與世無爭的生活。 隱隱約約度過了一個季節,我當作什么都沒發生過,在春暖花開的日子里,我竟然感受得到寒風吹襲,也許那只是心在發涼罷了。 時間默默推移,入夏。 在這里我聽得見人們喊宇文陛下,原來策在離開后的時日,一日一日準備成立屬于自己的宇文王國,一步一腳印,不忘族命,復興宇文氏。 - 「策在的地方遠嗎?」我揚眸看著權朔,權朔正一本正經的看著手中的書冊。 「有心,便不遠。」權朔一抹若有似無的淡笑,說罷便放下書往門外走去,而門外迎來的是一片廣闊無際的大草原。 「你去哪?」我起身追上他,看見草原上的青草被風吹的搖盪,展現它堅強的韌性。 「不是想去找策嗎,上馬吧。」權朔從馬廄牽了一匹黝黑的馬到我面前,示意我上馬。 「不用了,我還是寫信給他就好。」我有些畏縮的退到門后,大概是怕尷尬,怕見到策不知要和他說什么。 「你怕愧疚,是吧。」權朔彷彿早就料到我不會真的跑去找策,把馬兒的繩子放掉,任由它馳騁在大草原。 曾幾何時,我也像馬兒那樣快活的活著。 「我不是策要的凝宓,就別再讓他失望了。」我垂眸,策是我來到南北朝最信賴的人,我想知道他的近況,卻還是作罷。 別讓他更失望,也別讓我更愧疚。 「情感的付出從來就怨不得他人,所以你不必有愧于策。」權朔此言像極了愛情心理大師,撿起手邊的書冊繼續看下去。 后天,權朔幫我找來受過訓練的白鴿,讓我把信箋綁在鳥兒的爪子上,任它往策的那片天飛去。 “綰絲祝愿,立業安好” 我還用了雙關修辭,綰起青絲為他祝禱立業安好,綰絲亦綰思。 她的思念情意,我算是傳達出去了。 在策看來,信可能是我寄的,可能是綰扉傳的,但無論是誰,都不太重要了。 - 我在這兒偶爾見得隨風吹來的一朵白玫,尤其入秋了,風勢更是強盛。白玫是那么潔凈而不染,我伸手拈起,不是摘,因為它本來就飄蕩在空中了。 緊握著白玫,如同灌注我所有的思念,任由玫瑰的刺硬生生插入手中。隨之,我嗅到淡淡的血腥味,還以為這樣就能忘記無以訴起的身不由己。 「凝宓,你瘋了嗎?」權朔銳利的藍紫色眸立刻捕捉到我掌中腥紅的鮮血不停流下,他立馬撕下袖口的黑布,綁緊我的掌心。 有那么一瞬間,我想起了顏墜,看見了他的影子,可惜他不是顏墜,永遠都不會是。 「我……一時不小心。」心下一揪,我急忙別過頭,瞬間恢復了理智。 「你別太過擔心,不墜壑軍傳來捷報,由于御駕親征,鼓舞士氣,顏墜一口氣攻下好幾座城池,想必很快就會回來了。」權朔一邊替我包扎傷口,緩緩說道。 都有半年沒見到顏墜了,但他的樣子在我心里仍然清晰而明朗。他就要回來了嗎,我又該用什么身分和態度去面對他? - 不知又是多少日以后的夜里,我從一個宛若無底黑洞的夢魘中驚醒,諸如此類的夢我已上上下下做了好多次。 夢里我不停在21世紀和古代之間來回交替,穿梭不止,有來自四面八方的力量拉扯著我,彷彿要把我整個人撕裂。 最后是拓跋嗣那雙銳利如鷹的眸,和他嘴里不停喊著“姚凝宓”,使我徹底崩潰而醒來。 「顏墜……」在秋日的夜晚我仍悶出一身濕膩膩的汗,口中還不自覺喊著顏墜。室內光線幽暗,一盞盞絳紗燈朦朧暗紅,像被潮氣逼掉色的棉絮,羸弱的搖晃。 此時我有種“箏怨燭啼為誰流”寓情于景的感慨。 這些時日,我總是望著遠方憑空發呆,以為這樣就能逃避要面對的現實以及歷史的束縛。 曉風殘月,早晨一層薄霧籠罩,遮去了半片陽光灑落的碧綠草地,生機勃勃卻夾雜著腐敗的死亡氣息。 秋風蕩,愁緒涌上心頭,權朔背對著我遙望那不知何處的方向,他似乎早忘了那個還在云中金陵的嬌媚女子,那位滿心期盼他歸去的女子。 「咱們該回璽城了。」權朔一個轉身,似乎捕捉到我眼底的游移不定。 「就要回去了嗎?」我的手搓揉著衣角,心底有顆沉重的巨石死死往下壓,壓的一步都走不動,壓的我一口氣也嚥不下。 是近鄉情更怯吧。 「我受顏墜之託帶你走,當然該帶你回去。」權朔雖正經的說著,但隱約感受到一股不情愿。 滿地枯葉飛舞,有別于夏日里艷橘的鳳凰花瓣,而是一堆又一堆乾枯的葉子。 - 我站在客棧高閣,能清楚看見璽城熙來攘往的人們,身穿綾羅綢緞,配戴瑰玉金飾,璽城仍舊繁華,人們依然奢靡度日。 忽然一片肅穆,街道上的人們往兩旁聚集,排成一列。 鑼鼓喧天,大隊人馬手持旌旗,熱鬧喧騰,是勝利的隊伍凱旋歸來了。我沒有依據約定到城墻等他,而是暗自站在高閣看著他,退縮而懦弱。 在不墜壑軍的最前頭,帝王騎著黝黑的汗血寶馬氣勢昂昂,銀白色的盔甲上還沾染了斑駁的血跡,金黃色的戰袍被風捲起,上面的龍紋活靈活現,栩栩如生。 街旁的女人們,上至已婚婦女下至荳蔻少女皆目光如炬的盯著他,包括我在內。 那個威風凜凜的男子,讓我盼了一整年的春夏秋冬。 此刻我是悸動的,在無數個夜晚,我都會想起他的模樣,可是如今我卻只能遠遠瞻望他。忽然木門外一陣轟隆隆的腳步聲還有兵甲摩擦的金屬聲傳來。 「臣等恭迎娘娘回宮。」門外傳來莫海的聲音,還有金屬跪地的扣擊聲。 我頓了頓,沒有出聲,因為我不知道該怎么面對顏墜。 「告訴皇上,我不會回宮了,今后我會安安分分待在法雩寺,為大宋祈福。」貼在門上,我的語氣顯得堅定,但一切看來又是多么違心。 「可是皇上他……」莫海的語氣為難,想開門將我挽留。 「無妨,讓皇上知道是我的意思便好。」我語氣淡淡,彷彿與這個世界沒有關聯,就要遁入佛門。 「臣了解娘娘的意思了,臣去回報皇上。」莫海還是待了許久,直到門內再也沒傳出一句話才離去。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壑軍隊伍才全數散去,我倚在窗邊,雙眸的淚直直落下就像斷了線的珍珠,身子一軟跌坐在地,這是我忍了一年的淚。 我也曾經在夢里幻想再次牽起顏墜的手,再次仔細端詳他的珠眸,他好看的五官,再次感受他的體溫和獨有的清香。 如今他就近在眼前,我卻把他推向千里之外。 門外隱約傳來沉重的腳步聲,我一隻手緩緩推開木門,發出年久失修的吱吱聲。 心里就如同有顆以公噸計的巨石沉沉下墜,胸腔里也像塞滿了厚厚棉絮,從胸腔到氣管,塞的我無法呼吸,差點昏厥過去。 「凝宓,你累了先去睡吧。」權朔的語氣異常溫柔,雙手扶起跌坐在地的我。 「我不想見顏墜……但我好想他……」我早就沒了力氣,眼淚直直流下,說到顏墜只覺嗅到了檸檬,只有酸,腦子浮腫的要爆炸。我每天在矛盾的復雜里,掙脫不了。 「睡著了,就不用想了。」權朔淡淡笑著,扶我到床上,我也希望入夢后,我不會再被夢魘糾纏。 今后,顏墜還派人來找我好多次,我都避而不見,畢竟我是真不應該出現的。 在夜里,愁緒更盛,越發難耐,我常常驚醒,身上總是流著濕膩膩的汗,眼眶也溢著淚珠,我都分辨不清流下的究竟是什么了。 權朔還說他在隔壁的廂房里,經常聽見我在夢里發出鬼哭神嚎,撕心裂肺的哭喊。成日就像活在地獄,夢醒了再用回憶來折磨自己。 「又夢魘了?」權朔披著一件銀白色斗篷從隔壁廂房徐徐走來。他見我眼下是幾天沒睡好的烏青,不自覺多了幾分憐惜,無奈的搖搖頭。 「為何顏墜歸來,你卻更加痛苦?」權朔平視在床角低聲啜泣的我,他好像憋了很久,今日總算問出口。 瞬間,我感受到自己的懦弱,被無以更改的歷史追擊,而我能放棄或茍延殘喘。可我還有矛盾的不甘心,我不甘失去顏墜。 「其實我不該回來的,我早就死了,早就在兩年前的祝融死了,我不害了顏墜。」我像魔怔般地喃喃自語,權朔無言以對,他默默陪我待了許久,見我心情稍稍平緩才回房。 隔日一早,客棧外來了一輛金光閃閃的馬車,布幔上繡著綾羅纏花,看起來是從宮里出來的,不一會兒又快速離去。 隔壁廂房一片漠然,我躡手躡腳到了權朔房里,打掃的乾乾凈凈,幾乎看不見一點兒灰塵,當然也不見權朔的蹤影。 我又默默走回房間,從高閣俯瞰黃土遍地飛揚,捲起風沙。 風起,一股不安涼涼的掠過心頭。 鑒鑾宮仍舊金碧輝煌,一塵不染,卻少了一絲生機。 顏墜孑然立于窗下,冷湛峻顏沒有任何表情,帶著一股nongnong憂傷。凝宓的好與壞,牽動他所有心緒。 「凝宓成日活的不像人似的,我希望你帶她回宮,或者讓她從此安心跟我走,而非今日這般憔悴。」權朔的藍紫眸彷彿著了炙熱火焰,怒氣久久無法平息。 「朕知道了,明日朕會親自去找她。」顏墜的珠眸如一潭幽沉沉的死水,漸漸靜了下來。 畢竟他是一個帝王,任何事難以兩全。 他只能盡他所有,好好保護她。 就像神珠跟前發下的誓言,護凝宓一生周全。 - 愛恨,不過一念之間。 去留,不過一地之隔。 情緣,不過一線之際。 第一次,她選擇了為愛執著。 第二次,她選擇了兩地相思。 第三次,她選擇了既定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