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瀲灩往事晃如夢
瀲灩往事晃如夢 一切如夢,只等夢醒了,失措。 如同我乍到桐花巷那日,一切都是那么荒謬。找尋神珠,倏地,所有發生過的事物似乎已與我無關。 我又被放逐回這個沒人在乎我的蠻荒中。當回魏泱。 濕潤的地面,潮濕的空間,雨滴拍打過的聲音彷彿還環繞耳邊。亦是雨過天青的午后,天氣像極了見到顏墜在血泉的那日,只可惜一切都如過眼云煙,這里只有摩天大樓,沒有我懷念的木製古屋。 我告訴自己既來之則安之,不能辜負顏墜的一片苦心,但一切仍太虛幻,我還沉浸在瀲灩夢中。 我到底是凝宓還是魏泱,我也分不清了。 一切都回到最初,我必須先完全計畫,才不枉費他用盡一切讓我回到這里助我復仇。 絕對不能辜負顏墜,不能。 回到這個不屬于我的家,空空如也,有匆促搬離的痕跡。我打開電視那道炫彩的光芒,一時間有些不習慣,過于刺眼,瞬間我顯得格格不入,好像我真的是古人一樣。 「日前,市議員魏黎捲入官商賄賂勾結事件,上週已隻身潛逃美國,已羈押魏黎第二任妻子,至于魏黎之女至今仍下落不明……」 新聞的跑馬燈來回寫著,如今我竟然是下落不明的失蹤人口。 離開了快兩年,今日回來,看來大仇難報。又或者說,他們是自作孽不可活。 最深沉的痛苦隱隱在我內心發酵,暴露在空氣中毫無防備,我終于不堪一擊的倒地。 對離別的揪心,對忽然回來的不適應,對過去的沉痛,對古代的想念。 為什么,造化弄人? 終于不用實現計畫就能讓他們難堪到這種地步,老天爺讓我回來是為了讓我放下仇恨是吧,如同顏墜也希望我能放下所有的新愁舊恨。 這么一鬧,說不累也是騙人的。這么多年,我被仇恨追著跑,唯有在古代快活些。那里有最信任的策,最好說話的權朔,和最喜歡的顏墜,如今,什么都消失了。 好好睡覺吧,也許一覺醒來我又回到冰湖上了。 夢中,記憶慢慢回溯…… 桐花臺的風情萬種,桐花巷的陰冷孤寂。 顏墜大宅的神秘,陳郡謝老爺的古宅,紙醉金迷的璽城,紅塵紛擾的云中金陵,滿是驚艷的無名山,徜徉恣意的冰湖,渺茫生機的大漠,嚴峻陡峭的蒼穹山。 還有,和他們在一起時,我展露的笑顏。 一路上,我竟然把漸漸的仇恨置放一旁了。 策的溫柔執念,權朔的藍紫色眸,盼月的楚楚動人,沐嵐的膩美驕矜,綰扉的無瑕笑顏,神珠跟前的真誠誓約,還有……那朵白玫。 跨越了兩個世界,他們還能護我一生嗎? 一切歷歷在目,瀲灩往事,恍如舊夢。 諸如此類的夢交雜襲捲,未曾停歇。隔日,我還記得夢中出現一片金黃花火,是祝融嗎?無情火焰映入整個視野,肆意張狂的燃燒著,肆虐的火花紛飛,毫不留情的炙熱。 彷彿聽見有人的尖叫,刺耳難耐,我最終驚醒。 盛筵華席終散場,煙花影落添惆悵。 約莫是兩個月后,我收拾一切東西,把家里剩下所有的錢都帶走,搬到南京住。我想,也許到了你們所在的土地上,就離你們更近一些了。 我以為我的心會舒坦一些,但心頭總感覺有莫名的大石頭壓著。每到夜晚,眼淚竟不自覺潸然滑落。 到后來,眼淚不會掉了,也許是淚腺乾涸,又或許是欲哭無淚,沉痛于心,難以發洩。 看著窗外,下雪了,心中的念想仍停留在啟程尋找神珠前的那場初雪。 每日過得庸庸碌碌,醒了又睡,睡了又醒。 有時我會熬夜上網查資料,把關于魏晉南北朝的資料都看過一遍,來回尋找,用各種關鍵字查,卻始終找不到關于凝宓存在過的痕跡。 幾乎每個禮拜我都會上博物館一趟,看看歷史的展覽,只有那一刻,我才感覺自己還活在那個世界。 我對歷史的了解忽然成等比級數增加,都可以去當大學歷史教授了。 我還不停搜尋關于穿越的資料,但一無所獲。問了別人,只被當做是中二發作。 就這么荒唐大半年要過去了,他們的臉在我腦海中仍然那么清晰,不隨時間的消磨淡去。 尤其是顏墜,他的溫存還在我心里,不曾逝去。 我常常在被汗水浸濕的夢里驚醒,偶爾有些不曾出現過的片刻幻影,不知是真是假,真真假假,亦真亦假。 我選擇相信是真實的,畢竟這是我們之間最后的連結了。 - 一名身著黑衫的男子在竹林間甩劍奔跑,面目猙獰,像中邪一樣不停止,無止盡的跑。最后這個少主失了魂魄般的撕心裂肺大叫,直到他的身影隱沒在竹林中,他狠狠的對眾人撂下一句。 給我去找凝宓,找不到就別回來了。 - 木桌上一壺一壺烈酒,男子藍紫色絢爛蕩漾,卻無光。烈酒一碗碗入口,被一旁嬌美的女子阻止,他仍不作罷,直接拿起酒甕倒下,如喉燒灼,卻不及心里的炙熱難耐。那女子的鳳眸閃過落寞,一手拿起酒碗,陪他一起澆愁。 他肆無忌憚的放聲大笑接著停息,凝眸間,他再也看不清那個曾經活生生出現在他藍紫眸中的凝宓了。 - 朦朧間,一個身穿明黃龍袍的男子孑然立于眾多宮臣之上,登上龍椅。臉上的冷凜帶著威嚴,薄唇緊抿,珠眸目光如炬,卻不時透著絕望憂愁。 東晉末年,司馬一族昏庸治國,民不聊生,孫無終之副統領顏墜,帶兵攻入璽城,篡位司馬德文,百姓歡呼。 相傳多年乾旱,今降瑞雪,百姓歌頌,并擁立顏墜為帝。 顏墜立國號“宋”,年號“洛水”,登基為帝,為萬世開太平。 朝臣皆以為年號“洛水”,是為感念上蒼降水而取“落水”諧音。 然而其中原由,唯獨他一人知曉。 大典后,人潮散去,大雨驟然傾盆而下,淋濕了他身上的玉笛,他令豪雨打在自己身上,毫不留情,失聲吶喊最后跪跌在地。 他擁有了一切,卻唯獨失去了她。 然而在她的心里,也只有他真正到過。 - 自從凝宓離去,策,權朔和顏墜的生活開始變調,三人分道揚鑣,誰與誰都沒有任何關係。因為她,他們才有機會相處在一起,沒有了她,好像做什么都無所謂了。 - mama的忌日又到了,輾轉已過多年,我始終忘不了她離去時的哀傷。雖然我不採花,但我仍買了一束白玫,祭奠她,亦是懷念顏墜。 枯黃的樹葉紛紛落下,尤其狂風過境,枝椏上的葉子一片也不剩。如果我也像葉片一般墜落,說不定就有機會回去了。 那個真正屬于我的地方。 而今秋意濃,卻無處說離愁。 - 沉重的呼吸聲和壓抑的情緒導致我輾轉難眠,不知為何,過去種種竟像巨大夢魘,把我壓的喘不過氣,大概是太思念的緣故。閉上眼,一幕幕回憶歷歷在目,但也只有此時此刻,我才能除去一切不安。 緊握頸上未曾拔下魏國寶石,那是唯一能證明我在古代生存過的痕跡。 也把我的牽絆,一同帶了回來。 依稀還記得,一年多前,在山上把酒言歡的夜晚…… 風吹雨成花時間追不上白馬 你年少掌心的夢話依然緊握著嗎 云翻涌成夏眼淚被歲月蒸發 這條路上的你我她有誰迷路了嗎 我們說好不分離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就算與時間為敵就算與全世界背離 歌曲從手機放出,悠悠的旋律,郁可唯的時間煮雨,瞬間濕了眸。 時間煮雨,卻煮不去那些回憶。 年少時掌心的夢話,在以后看來,會不會是荒唐的呢? 魏泱,還有沒有辦法給自己一個機會,做回凝宓? 在一開始的前幾個月,我也曾想過嘗試各種方法回去,包括第一次穿越的方式,搭公車。 但不論我搭了幾臺公車,前往各種路線,都不會再駛向桐花巷了。 我看過步步驚心,甚至試過和女主角一樣撞車,在命懸一線之際,興許能夠再度穿越。 但我沒有,反而落得腿斷掉去住院,差點半身不遂。 值得嗎?值得的。我想盡辦法,卻只是徒勞。 「凝宓……」輕輕闔上雙眸,在夢中睡去,喊著我熟悉不過的名字。 也許今晚,又能夢見他們了。 這次的夢很不一樣,身子變得很輕很輕,飄在空中,就像當初我被送回現代一樣的感覺。 這一年下來做過斷斷續續的殘夢歷歷在目,有策有顏墜和權朔,他們呼喊著我的名字,如同夢中的那樣,大概是真的發生過的事。 最后,四處皆是火光,如同有一日使我驚醒的祝融大火,直直燒到我面前,忽然有個女孩朝我跑來,面容模糊,但那清澈無邪的笑顏我是記得的。 在夢的長廊的末端,我彷彿聽見一個低沉的嗓音,有點虛幻,卻又確實的說著。 我記得那是策的聲音,宇文策。 “我要凝宓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