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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臺春(重生) 第49節

    如今再看,初夏忽然?意識到,惠妃或許不是從開始就這?樣?精致考究的,她?是在不自覺模仿昭妃。

    昭妃仙去?多年,同她?有關的一樁樁一件件本該被時?光磨礪得越來越淡,可帝王不允,眼前的惠妃娘娘似乎也辦不到。

    她?一方面恨昭妃入骨,一方面又同其他人一樣?,被她?水墨丹青一般的清雅氣度吸引,著迷于?她?出現她?手中的那些或許不甚貴重,但絕對精細有趣的小玩意兒。

    可明?明?她?自己也是極為?優秀的女子.....

    這?一刻,初夏才意會到嫻妃娘娘的那句“以后無論嫁與誰,都?要?記得一件事:你先是初夏才是其他,把自己護好?了再談別的” 深層次的意思。

    惠妃,便是沒能守好?本來的自己,淪為?了欲望與恨意的奴隸,成了一個誰都?不像的怪物。

    思緒在暗處,以瘋狂勢頭涌動。

    面上,初夏萬分淡定,攜著洛西?向惠妃行折腰禮。

    “惠妃娘娘吉祥。”

    惠妃笑得很是柔和,“坐吧,嘗嘗這?茶?”

    初夏:“謝娘娘。還是不了,才在嫻妃娘娘那飽餐了一頓,這?會兒還有點撐。”

    惠妃沒再勉強。

    她?的目光一直鎖著初夏,連正眼都?沒給過洛西?一個。說穿了,她?打心?眼里看不上她?這?個來路不明?的孤女,即便她?現在是明?面上的初家二小姐。

    洛西?自然?是明?白的,可她?不僅不在意,反而樂得清閑自在。她?在意的人愛她?便成,這?帝王妃子怎么看她?,從來不在她?的考慮范圍。

    初夏是了解她?的,也不擔心?。

    那廂,惠妃在短暫的歇停后再度開口,一如既往地柔和語調,“我聽人說,四端在進荔山前,曾在北境將?軍府住過很長一段時?間?”

    聞言,洛西?的目光開始泛冷,只是她?一直微垂著眉眼,堪堪藏住。而初夏,剛是什么樣?兒現在還是什么樣?兒。

    她?坦蕩回是,仿佛這?事兒沒什么不可對人言。

    “陛下也問過,您說巧不巧?”

    話畢,當即反問,“娘娘為?何會對四端生出好?奇心??”

    惠妃:“荔山正統,孟大人親自教出來的徒弟,天下有人不好?奇?”

    初夏似恍然?,“娘娘所言甚是,那娘娘可還想知曉更多?”

    說完,也不等惠妃應,便兀自詳說。

    “我初見他,是在藏龍山。他沒有名?字,穿著不知道在哪里弄來的一件袍子,老舊不堪,甚至還有破洞。可您知道嗎?無論是他,還是他的那件袍子都?沒有一絲怪味。他的氣息,就像山里的甘泉山里的霧山里的花香,清冽得讓人生不出一絲抗拒。

    他又生得那樣?好?看,那一刻我不禁想,哪家的長輩如此糊涂,竟將?這?樣?漂亮似謫仙一般的小郎君弄丟了,讓他游蕩于?荒郊野外,日日與野獸星月為?伴。”

    話到這?里,初夏忽然?停了,她?深睨著惠妃,嘴角輕輕揚起,“娘娘,您說,誰家長輩會這?般糊涂呢?”

    惠妃總覺得這?初家嫡女話中藏著針鋒,是沖著她?來的,但讓她?說出所以然?,她?又毫無頭緒。

    只能虛應,“確實糊涂。”

    初夏不再看她?,素手似百無聊賴一般撫著自己身上的云眠紗,目光也一直貼在紗面。重來一世,她?便很愛這?云眠紗了,換著花樣?裁制,時?常揀出來穿。只因這?寸寸輕紗,是她?和延禮的牽絆之一。她?心?悅于?她?的郎君,自然?歡喜同他有關的饋贈。

    心?緒因一人趨暖,她?的聲音卻不知道冷了些,影影綽綽間,有著初郁兩大世家養出的矜貴冷調,“娘娘,您信因果嗎?”

    話落,不看惠妃的臉色也不等她?應,自個兒答了,“我信。有因必有果,善惡終有報。”

    這?般末處,她?才又看向惠妃,一如既往的恬淡溫和,“不過似娘娘這?般溫善嫻雅,信與不信也沒差。”

    惠妃回以一笑。喚初家二女過來時?,她?沒想過會被一個還未夠雙十的姑娘壓著打,可事實如此。她?忽然?意識到,有些事情從出生就注定了。無論她?再怎么努力,爬到多高的位置,都?敵不過經一代又一代人筑起的顯赫。初家是這?樣?,平西?王是這?樣?。

    這?后宮最尊貴的女子因這?般思緒默了幾?息,氣息趨冷。微不足道的異樣?,卻也沒能逃過初夏的眼。

    她?想,母親是對的。有些人,永遠只會將?自己的痛苦歸結于?外部,吝于?從自身找原因。在這?些人的認知里,他們永遠是受害者,終其一生都?在自怨自艾,更甚者,生出偏執和惡念。

    意識到這?一點,初夏忽然?失去?了繼續同眼前的這?個人對話的興致。不可能有進展,又何必白費唇舌?

    “娘娘,我和meimei待會兒還要?和哥哥們去?放紙鳶,就不多待了。”

    “祝娘娘心?態平和,容顏長盛。告辭。”

    話還是客客氣氣地,但惠妃知道,這?就是場面話,她?允不允初夏都?是要?走的,除非陛下親至,否則誰也沒資格攔她?,更不可能重話向她?。

    她?也一樣?。

    初夏和洛西?相偕走出了惠妃的寢殿。戶外,天高云淡,春陽灼灼,難得的好?光景。兩姐妹沐浴其中,身心?慢慢地暖了起來。

    某一刻,洛西?忽然?側眸睇著初夏,問她?,“jiejie,這?宮里的女人是不是大都?是這?樣??”

    這?樣?是怎么樣?沒明?說,初夏卻是輕易意會。

    她?看著她?笑,“洛西?,永遠記得四年前的你就好?。” 只要?她?們還記得最初的自己,就永遠不會淪為?負面情緒的奴隸。

    想要?什么,就去?爭取,而不是靠傷害別人。

    ---

    時?間無聲掠過,一晃兩個月過去?了。初明?川在春茗過后,回歸北境,初承燁隨著他離去?。這?一次,初夏或許傷感,但這?心?還是沉甸甸地。現在有很多人陪著她?,延禮也將?歸。

    朝堂上,因帝王勤于?政務,曾經宣而未決的一切一一有了著落。各方鑒于?此,無不克制警醒。他們深知,再不是可以隨意糊弄的時?代了。

    南境,汛期如期而至。但這?一次各州連動官民一心?,抗汛的能力得到大幅度提升,損失也降到了歷史最低點。

    一個夜里,延禮看著在帳篷外就著生花生米喝酒嘮嗑的老者,忽然?道,“我想回咸佑了。”

    他想夏夏了,想去?往她?身邊,做什么都?好?。

    言語間,目光轉了向,自秦墨初掠往楚昭和,“你們,要?和我一道嗎?”

    秦墨初先回的,一息都?未有拖怠,“跟你一道也不是不行,但我已經跟我爹夸下海口了。”

    “我未來,要?做咸佑最大的那個官兒。”

    聞言,楚昭和噗呲笑出聲來。他就知道,只要?秦墨初一開口,低迷和傷戚便會被絞殺。

    秦墨初這?回竟也沒和他鬧,目光仍舊鎖死延禮。

    “我秦墨初,出自荔山,南境首富嫡子。若入咸佑,我定要?站那至高處,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

    若屈就,他不如呆在南境,做個逍遙少?爺,天高海闊任他游走。

    遭那罪!

    延禮定定睨他,忽地笑了,“當如是。”

    秦墨初不知這?句意味幾?何,不知便問,他一貫如此,“給個明?白話。”

    延禮未再兜轉,“那你我兄弟三人便去?那咸佑再戰一場。”

    如老師所言,入主咸佑,君臨天下。

    這?片江山和夏夏,本就都?是他的。

    第47章

    扶天?三十四年夏, 荔山三人向安洲諸眾道?別。

    民眾對他們依依不舍,從春到夏, 哪里最危急哪里便有這三人的身影, 甚至親自下水駐底。每一年遭災,民眾清貧,可他們仍不停地往三個?人懷中塞東西。有曬干的果干菜干, 有新鮮的水果,有昨兒個?大伙兒一道?做的饃。什么餡兒都沒有,可它分外有嚼勁。別的不說,絕對管飽。

    延禮幾個?拿了饃和幾個?水果,其他的都還給了鄉民。為了避開?過?多的推搡, 楚昭和扯著嗓子對人群喊, “大家的心意?我?們心領了, 也拿了些。剩下的, 你?們好好收好。大汛當前, 多些食物總是穩妥些。若是自己?有多的, 還可以?接濟其他缺糧的鄉民。”

    “一定要好好保重。”

    “這次散去并不是終了, 我?們一定會再回來的。回來的時候, 我?希望一個?都不少。”

    楚昭和的記憶力那?就是神?跡, 好到令人驚嘆。他一個?一個?喊著災民的名字,有老的有小的。此刻的音量近了他的極限,嗓子超負荷,有微弱痛感傳來, 可他一點都不介意?, 也不在?乎這嘶吼的舉動是不是會損害他荔山高徒的名聲?。正如孟大人當年所說, 荔山三人,楚昭和來自于民間, 他深知民間疾苦,心能貼實民眾。

    真誠,溫暖,貼心。

    人群中善感的,都在?偷偷抹淚了。

    延禮看他們這般,重回咸佑的心越發的堅定了。經南境抗汛一事兒,他意?識到有些事情至上而下比從下而上效果好了不知道?多少,是真的能救黎民如水火。他想這些普通人過?得好,可皇城里的那?幾位,他一個?都信不過?。既是如此,那?便加入戰局,攪他個?天?翻地覆。

    思緒跌宕,將延禮推上了馬。他再未看人群,馬兒承壓,在?原地打了個?轉,隨即帶著他疾速離開?。秦墨初向人群抱拳,“父老鄉親,有緣再見?。”

    “遇到過?不了的困難,就上秦家求助吧。”

    話落,瀟灑自如飛上駿馬。

    策馬揚鞭,朝著延禮追去。

    只剩楚昭和了,他的目光最后一次從人群掠過?。

    再不舍,都要離開?。

    等他追上延禮二人,眼眶都紅了。秦墨初循著動靜瞧他,見?他眼中水意?明晃晃,當即萬分夸張地嚷道?,“不是吧,楚肱骨?被我?搶了烤兔子都沒哭,這會兒哭上了?”

    這話將延禮的目光牽到楚昭和身上,也把楚昭和給逗笑了,低而短促的一聲?后,他沒有任何藏掩地說道?,“自古王權更迭、天?災人禍,最先苦的最苦的都是老百姓。”

    “有點心疼他們罷了。”

    能讓一個?素來不喜哭的人流淚,這明顯不止有點心疼了。但這一刻,秦墨初罕見?地沒同他掰扯,反而安慰道?,“昭和,我?們已經做了我?們現階段能夠做的所有,擔得起無愧于心四字。剩下的,只能等到我?們再強些,站得再高些,再繼續籌謀。”

    “我?相信,楚昭和一定會成為帝國肱骨的一天?。”

    話落,秦墨初轉向延禮,陽光剛好落在?他的臉上,少年模樣已漸漸退去,可那?矜貴肆意?氣度依舊明晃晃。可與光,爭艷。

    延禮微一頷首。就在?秦墨初和楚昭和都以?為他已經完成了回應之時,他忽地又?補了句,“不過?,你?只能做第二大的官兒了。”

    秦墨初:“.......” 他覺得這話是來刺他的,但他沒有證據。

    至此,楚昭和再低落不下去了。

    他重歸常態,端著那?痞欠痞欠的樣兒,“那?就這么說了,我?要帝國第二大的官兒。”

    秦墨初:“愿意?屈居我?之下?”

    楚昭和:“屈居你?之下我?就不敢搶你?的兔子了?”

    秦墨初瞬間意?會他話中深意?,不禁咧嘴笑了起來。

    是了,一世人三兄弟,只要能并肩作戰。其他的,管他那?么多呢!

    *

    荔山之上,孟大人收到了三個?小的聯名送上的書信。看完后,眉舒眼展,眼中有笑意?現出。看完,將信遞給李益年,“這三個?小家伙,當真將事情干成了。”雖說因緣際會,有多方勢力介入,然時運這東西,從來就是實力的一部分。

    李益年聞言,急忙細看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