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臺春(重生) 第46節
話到?這里,嫻妃那雙漂亮的眼兒開始泛淚,她的這個傻兒子,這回,還真是叫她這個做娘的刮目相看。想兒子幸福的念頭讓她再?也坐不住了,她也出了位置,末了,跪在了孩子的身旁,面向?惠帝, “陛下,臣妾入宮至今,一直謹守本分,認真教養兩位皇子。家兄多年來一直鎮守西邊邊境線,不敢有片刻松怠。我們從未向?陛下索要些什么,今次,請陛下看在過往種種的份上,允了諭兒。” “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你我都該知曉,愛意?這東西同地位家世無甚關系,有就有,沒有就是沒有,半點勉強不得?。” “陛下,諭兒他也是你的兒子啊。” 嫻妃出面,甚至不惜搬出兄長?,等同于眾目睽睽之下,將帝王架到?了高處炙烤,多少有點持功逼迫的意?思。搞不好,她和閔延諭都要挨罰,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她這輩子算是完了,她必須讓她的孩子幸福。 哪怕,是要拼命。 初夏靜靜地看著?,某一瞬,她忽地湊近父親,輕聲向?他,“爹爹,可?否幫幫二皇子?這洛姑娘,我救過她,是個極好的姑娘。” 初明川凝向?女兒,稍許靜默,他低喚“陛下”,隨即走出了位置。 朝惠帝行?了躬禮,他抬眸面圣,“這洛姑娘是北境人士,同初初有些淵源,內子也很喜歡這姑娘。若是陛下和嫻妃娘娘肯,我和內子可?收她做義女,讓她以初家二姑娘的身份出嫁。” “如此這般,二皇子能得?償所愿,臣的初初未來入了宮也能有親姐妹照應著?。臣和內子遠在北境,也能安下心?。” “臣求,陛下恩典。” 這般提議,像一個臺階,適時的來到?了惠帝腳邊。 這時候,大皇子也出了自己的位置,為弟弟求了父親。 惠帝原是有些猶豫的,至此,也未全然散去。但,被?兒子和重臣妃子用期待著?目光注視著?,他心?里久違地生出了零星暖意?。 終歸,還是有人中正善良的活著?。 長?久地冷滯過后,惠帝下旨,“宣初家二小姐入宮。” 圣諭一出,洛西便是實打實的初家二小姐了。 誰,也不敢置喙。 話落,望向?嫻妃,“等來了,你也來見見。” 嫻妃錯愕過后,忙不迭謝恩,“臣妾謝陛下!” 直起身后,發現自己那傻大兒還發著?愣,氣不打一處來,伸手就打,“還不謝謝你父皇!” “是不是不想要媳婦兒了?” 剛有多為著?兒子,現在嫻妃就有多嫌棄。此刻動手,力度落足了。閔延諭當即回過神,他的臉上終見笑意?, 燦爛,由衷。 他朝著?惠帝猛嗑了幾個頭,邊嗑邊道,“兒臣謝父皇,兒臣一定好好愛妻愛家,再?不讓父皇cao心?。” 惠帝:“......” 不讓他cao心??他怎么有點不敢信呢?不過罷了,終歸有一個人能得?到?幸福,不至于全軍覆沒。 事至此,也算是完美?收尾了,參與了的眾人心?神略松。哪知那二皇子,竟跪著?轉了向?,朝著?初明川,中氣十足的一句,“岳父大人。” 初明川嘴角抽了抽。 一時之間,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耿直慣了的人,憂愁很難掩藏,落入初夏和嫻妃大皇子等人眼中,皆是沒能抑住笑, 嫻妃面上亦是笑著?,明潤柔和,可?心?里完全不是這么回事。 心?湖的水染了她的激動,跌宕起伏。 二皇子親事定下,這意?味著?平西王一系退出了奪嫡大戰,而初家,出了兩位王妃,勢必會更加的低調。其他的幾個皇子也是如是想,是以事定以后,皆上前,無論真情還是假意?,殷勤祝福少不了。 當晚,初夏隨著?父親出宮。簡單洗漱,她倚在床頭,身旁,吟月三個忙活完了,坐在那兒嘮嗑。初夏沒參與,可?她很喜歡這般氣氛,是前世她求都求不來的。 過了好大一會兒,初夏忽然掀開被?,是想下床的樣子。 吟月察覺,趕忙簇過來伺候,“怎么了?想要什么,奴婢去弄就好了。” 初夏借著?她的力道站起來,走下床前橫塌,吟風已經遞了披風過來。吟月給她裹實了,好奇心?在短暫地停歇后復燃,“什么事兒?” 初夏:“給延禮寫信。” 吟月:“那就寫吧。” 自從上次,狼崽子二度救了自家小姐,吟月再?未說他一句不好的。 吟風:“那我給小姐研點墨。” 終抵案幾,初夏執筆,不曾避諱地在紙面上留下兩個字:想你。 寫完了,便擱下了筆。執紙于近處,斷斷續續地吹啊吹。 吟月笑開來,“這就是小姐說的信啊?兩字?” 初夏輕輕恩了聲。 吟雪見狀,一臉認真地睨著?吟月, “有句話,吟月jiejie沒聽過吧。” 吟月:“什么話?” 吟雪:“字越少,這事兒越大。” 緊接著?,細化:“狼崽子看到?這兩個字,必定通宵達旦地忙完,然后使用絕頂輕功飛回來。” 這話一出,不說吟風吟月,她自個兒都笑開來。 這廂,初夏已經吹干了紙面,細致地折著?。期間,目光在三個沒大沒小的丫頭臉上掠過,“明兒,就和父親說,物色些郎君同你們相看。” “這般的吵,還是嫁出去好。” 三個丫頭頓時閉嘴了。 相看,真的怕了怕了。 當夜,初夏的信便由咸佑送往南境。 同一時刻,宮廷內苑。 夜色幽沉,萬籟俱寂。誰也想不到?,帝王會在這個節點出現在昭妃曾經住過的明秀宮。多樂替他開了門,燃了燈,內里的一切隨光涌入他的眼底。 霎時間,一楨楨畫面不請自來,洶涌得?讓他抵御不住。他的眼眶,久違發熱。他費力對抗著?這種感覺,也因此長?久地陷入沉寂。 多樂站在一旁陪他,也是鼻酸眼熱。他從陛下登基前就陪著?他了,他的種種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包括太后。情緒兜頭時,多樂忽地跪地,額頭貼實地面,“陛下,奴才有事兒要稟。” 惠帝循著?異動看向?他,眼神微訝,“多樂?” 多樂抬起頭來,“若是說錯了,還望陛下饒奴才不死。” 帝王因他這話笑了聲,從少時相伴至今,幾時看到?過多樂這般驚懼,“說吧,有孤在,誰也沒法拿走你的命。” 多樂聞言,更是覺得?自己做得?沒錯。 他睨著?帝王,一字一頓,“陛下,接初姑娘回程時,奴才見到?了那荔山四端。” 惠帝:“這事兒你不是稟過了?” 稟得?還挺詳細。 多樂:“但奴才有一事未稟,奴才該死。” 惠帝只是定定看著?多樂,讓他得?以一鼓作氣,“我在他的身上,看到?了昭妃娘娘的影子。” “那對眸子,那氣韻......” “陛下,奴才大膽猜想這荔山四端可?能是遺落在外?的七皇子。” 這話,普天之下,誰敢說?多樂得?寵多年,也是反復猶疑,今日若不是被?多年情誼裹挾,他仍是不敢。 這座大殿因他的話陷入沉寂,冰封一般的沉寂。 時間都似被?凍住,凝了此間一切。 第45章 閔明雋怔在當場, 紋絲不動,似被施以定神咒。 他清楚誰都會騙他, 想?在他這里謀得利益, 但多樂不會。他們在一起度過了漫長的時光,那份情誼是?誰都比不了的。他說?了荔山四端似昭妃,那便是?真的覺得像了。 另一方面?, 他......也曾魔怔了一般幾度猜想?四端是?不是?就是?他的小皇子。從頭到?尾,他都不信荔山和孟大人會打造出?一個荔山傳人來?對抗皇家。那孟大人親自?收徒,又贈以四端之名?,極大可能是?,四端出?自?閔家。 是?自?己的小七吧?不然還有誰呢? 很多個夜里, 他都在寢殿如是?想?著。可若真的是?, 孟大人不信別人, 至少會給他捎個信吧?他是?小七的父親, 定是?不會傷害他的。 可惜并?未有。他不禁有點心灰, 可他仍不愿死心。在不知道真相的情況下, 一次又一次的假設若荔山上的那個孩子是?小七, 他該為他做些什?么?。這才有了后續種種。 孟大人說?封山四年, 他便與他四年安穩。 無論咸佑, 還是?荔山。 他覺得他可能是?瘋了,但又控制不了,就像他想?忘記知雪和他們的孩子好好生活,卻一直未能做到?一般。他甚至不敢去細查, 就怕結果并?不是?, 他連幻想?的余地都沒有了。 不想?他最信任的人之一, 即便心中惶然,都要告知他:四端他的樣貌, 有昭妃的影子。他可能是?他遺落多年的小皇子。 “呵......” 良久后,閔明雋低而短促的笑了聲,然他的眼中,開始有水光現出?。片刻,便是?洶涌,薄薄水光凝了珠,一滴接一滴,搶著趕著從他的眼中涌落。 看他這般,多樂慌忙地伏地,“奴才該死。” 過了會兒,閔明雋才對他說?,“你何罪之有?” 他的聲音微啞,似被粗沙磨礪過,可他的雙眸有光了,仿佛放才那些淚沖走了里面?的陰霾,光得以破出?。 “若是?真的,孤必定重重賞你。” 多樂一聽?這話,被恐懼推到?半空中的心終于回落。賞賜有無他并?不在意,關?鍵是?這老命保住了。陛下,看起來?也有了生機。若是?能尋回小皇子,他必定能更好些。 只是?這面?上,多樂一句沒說?,歡喜謝恩。 當晚,帝王回到?寢殿,便招來?了影衛的首領。這個組織只有百來?人,皆由帝王親自?選定,各有才能,若顯世,必定是?驚才絕艷的存在。他們平時和普通人一般生活,做什?么?的都有,有巨富,有匠人,有乞丐......應詔才會現身。然,自?被選定至今,影衛從未收到?了命令,帝王仿佛忘記了他手中是?有刀的。 影衛首領,赫然是?禁軍首領明樺。此刻他雖對忽然被召見心有疑惑,但面?上分毫未顯,也不曾問一個字。片刻后,他得到?了命令,“兩件事。” 第一件:詳查荔山四端的情況。 第二件:無論他在哪兒,去他身邊,護好他。 當晚,各地都有人朝著南境而去。 翌日,帝王處理完政務,回歸寢殿。明樺再度立于他面?前,細細稟報,“荔山四端,經歷單純得很。” “在被初家嫡女帶回北境將軍府前,聽?說?一直在藏龍山生活。屬下已?經派人過去查探,后續有情況在稟。” “在北境,他的存在感本來?也不大,直到?有一次,他和初家三郎去薈洲府衙,因府衙對平民不公,蠻力摘下了府衙的牌匾。至此聲名?赫赫,北境諸洲都知道了這位活祖宗,無不認真辦案,生怕哪里出?了岔子被人摘了牌匾淪為北境笑柄。” 聽?到?這里,帝王笑開來?,由衷的,極其溫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