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等待明天
池名媛拉長了尾音,將整個節奏拖得更慢。又刻意起了高調,將整首樂曲提得更空靈。 在曠野中,從喉頭深處磨出矯柔的喃呢。 池名媛語音結束,一個八拍的空檔節奏。她拍著膝頭,隨著薰衣草擺動的方向晃著腦袋。 接著是兩人合唱。 何舒晴順著水龍頭的水流,搓著胸口的精油漬。 「嘩啦啦,你是云,是風,是水,是我的唯一。」 「淅瀝瀝,我是雨,是霧,是光,是因你而存在的唯一。」 何舒晴身形楞著。 潺潺的流水,冰冷走過原本溫熱的手心。 她本以為自己可以很輕快地唱著。 沒想到,那一句「唯一」,如今仍是如此難以脫口。 當初在填詞時,她花了整夜的時間,一個人獨坐在宿舍頂樓的空調水泥階上,吹著整夜的冷風。 最后隔天頭痛劇烈,發了整天的高燒。 她不是沒有靈感。 而是靈感太滿。 她不知道要怎么讓滿溢沸騰的情緒,用簡單的言語表達。 日日,翻涌的情緒包覆在胸口;夜夜,咀嚼著滿腹的愧疚。 「晴晴,你落拍了,換你啦!」 池名媛從薰衣草田里,尖銳朝天空叫喊著。 何舒晴關起水龍頭。 沉默從心頭走過。 歡騰的合唱節奏過后,接著是鐵琴收聲,人聲獨唱的結尾。 這特別設計的橋段,還是當初何舒晴跟編曲的池名媛要求多次的。 池名媛對音樂的執著,就跟對香水的沉迷一樣,有著自我的堅持。 何舒晴通常都順著她。 但唯有這一句配樂,她堅持不讓任何的聲響打擾。 她要自己用輕柔而無雜質的聲線,唱出。 如同,對遠方的愛人,進行告白一樣。 許久,何舒晴輕慢地緩著情緒。 漫溢的情緒,辛苦地從喉嚨深處,字字擠出。 緊閉的雙眼,在手心里微弱的燈光下,摸索著淡香的黑夜。 「夜幕降臨,紫色的夢。打情罵俏奔馳,是那情竇初開的年華。等待明天。」 語音結束,何舒晴的腳步停在薰衣草田中央。 她知道自己此刻睜不開眼。 她要好好閉著眼,放縱地享受周遭薰衣草的搖動,和觸落在肌膚上點點的螢光。 在無窮想像里,感受著歌曲的流暢,感受著熟悉的氣味。 終于,她勉強唱出最后一句落音。 在甜柔悠揚的嗓音中,重復尾音。 「等待明天。」 許久,她總算心滿意足。 完美的尾音,完美的想念。 她迷濛的眼角邊閃動著惆悵的淚光,久久不止。 突然,眼前一道白影威武堅挺站立。 何舒晴驚眸滾動。 眼前的男人,深情凝望著她,滿腔的激情幾乎要一傾而出。 眼簾下的黑團,彷彿洶涌的暗潮,喧囂著苦澀和沉重。 何舒晴呆愣愣地張嘴。 紅眶里,淚光閃動。 「程子昊,怎么會是你?」 她慌張朝周圍看去,但眼角邊暗黑的夜幕里,除了靜置在一旁的紅酒外和高腳杯外,沒有其他身影。 隨后一想,咬牙切齒。 「池名媛,竟然出賣我!」 何舒晴緊抱著懷里的夜燈,略帶抗拒地朝后挪了幾步。 這時頭頂落下一聲低啞嗓音。 「那是你編的歌嗎?」 程子昊雙手垂后,肩頭激動地顫抖著。 何舒晴更是排斥了。 鎖起眉,躲避著程子昊的璀璨發亮的眼眸。 「是啊!」 她輕聲應答。 不經意的眼神,晃著薰衣草田的入口。 不安的腳步,已經做好了隨時要落跑的準備。 「最后一句,可以再唱一次嗎?」 程子昊低緩聲線,平淡要求。 何舒晴抿嘴,納悶蹙眉。 這堂堂的程氏企業總裁,竟然喜歡聽人唱歌? 何舒晴沒有回應。 見到女人對自己的排斥,程子昊落寞垂頭,雙肩明顯頹廢地松了下去。 他雖然急切地想知道何舒晴的心意,想知道在何舒晴的心里,到底有沒有過自己的影子。 但是,他又怎么捨得? 去逼迫自己心愛的女人,勉強她去回答不愿表示的情感呢? 況且,這些答案。 他不是早就親眼見過? 何舒晴徹底將他遺忘,移情別戀了。 程子昊板著黑臉,僵硬地扯著面部神經。 隨后,熟練地開啟紅酒瓶蓋,透著月色的紅水,彈潤而起。在優雅的提手下,滑進了高腳杯里。 他溫柔遞上。 何舒晴怯怯懦懦坐在一旁,畏縮接過。 她看得出來,程子昊正在發怒。 男人幽深暗眸里,泛著冰冷光澤。高峻的臉龐上,佈滿冰刃般的寒霜。 她不想去招惹。 更重要的原因是,她也根本不知道這程子昊無緣無故又在生什么氣,發甚么瘋。 她想偷跑,但程子昊顯然不給她任何藉口離開的機會。再說,這整個天晴農莊都是程子昊的視線和地盤,她又能跑去哪? 跑回程子昊的主臥? 那不是自投羅網嗎? 何舒晴只能無奈跟著這莫名冷酷,不發一語的男人的動作。 不挑釁、不招惹,是她多年來的經驗。 月色迷濛。 酒精的催化下,何舒晴開始感到視線撲朔迷離,腦袋逐漸渾沌。 又是月色惹的禍。 她竟然在無意識下,拉了長音,刻意多了數個四拍,再次不經意緩緩唱出。 「夜幕降臨,紫色的夢。打情罵俏奔馳,是那情竇初開的年華。等待明天。」 程子昊慵懶坐在一側,左腳微弓,右腳伸直。 半躺著。 右手貼在花叢里,撐著半身。 左手靠在膝頭上,緊捏著紅酒高腳杯的底端。 聽到何舒晴的柔聲后,他的拇指激動地向下陷去,似乎要將玻璃的底端,捏得盡碎。 就像是揉捏自己的心一樣。 「等待明天?」 何舒晴恍然回神。 幽幽回眸。 「嗯。這首歌的名字,就是『等待明天』。」 程子昊啜了一口紅酒,流在口邊的紅漬,刻意漾在性感的薄唇邊。 呆滯而空泛的暗眸里,轉動著深潭的漩渦。 許久,悲痛的喃呢蔓延在喉嚨深處。 「你……一直都在等待明天嗎?」 何舒晴身形一楞。 彷彿燃燒殆盡般的回過神來,皺起眼角泫然欲泣。 眸光閃動。 她確實都在等待「明天」啊! 等待一個未知,不知去向的「明天」。 只不過,「明天」的定義對一般人來說,只是一個活著的象徵。 活在世上的每個人,哪一個不是在追悔昨日,放蕩今日,等待明日,這樣迷惘的循環里度過呢? 何舒晴拉回哀戚。 笑線勉強拉起。 一聲不屑冷哼,半開玩笑地說著。 「呵。是啊!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不就等于死了嗎?」 輕浮話語一落。 程子昊頓時皺起眉,所有苦痛的等待,全猛吞了下去。 激動的眸光里,喧囂著威怒。 何舒晴對「明天」的定義,竟然是如此輕視踐踏? 他不能忍受! 程子昊理智倏忽斷裂。 他丟下酒杯,將何舒晴一把抓進,兇猛激烈地扯著衣領。 雙瞳里,沸騰著貪婪和索取。 陰沉里滲著兇爆 「啊!程子昊,你要干嘛?你在搞甚么啊?」 何舒晴害怕語音顫抖著。 程子昊緊咬的下唇,如同嗜血的獅子。 在何舒晴驚恐的抗拒里,猛然朝下,瘋狂地摀上了顫慄逃避的紅唇。 他瘋狂落吻,掠奪。 將這忘了他的女人狠狠地禁錮在自己的慾望里。 他要報復,報復女人無視他的付出。 他要教訓,教訓女人遺忘他的情愛。 他要佔有,佔有女人的每一吋rou體,每一處肌膚,每一口芳澤。 何舒晴氣憤的反抗著。 「唔,嗚嗚嗚。」 梗在喉頭的嗚咽反抗,使得程子昊的動作更加粗蠻。 她皺臉淚流。 突然,閃爍的淚光中,晃進了不遠處一道驚訝駐足的身影。 ---------------------------------------------- 后話: 親愛的。 喜歡每個「明天」嗎? 你/你對明天的定義,又是甚么呢? 對晴晴來說,「明天」是一個無止境的思念,是一個飽含情思的等待。 對子昊來說,「明天」是每一個可以思念愛人,尋找愛人的時光。 你/你呢? 「含情脈脈,尋尋覓覓,我永遠都是你的含覓。」 ──尋愛的旅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