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伊渘，你說話要算話啊。」焦之宇穿著醫院病人服，盤著腿坐在病床上，兩隻手抱在胸前，眼神犀利，一點都不像前一小時受過傷的人。「是不是喜歡我？要當我女朋友？」

    我扶著額，根本沒臉見他。

    看他現在笑的這么開朗燦爛，我又更想直接現場挖洞，最好可以通到地心，與世隔絕永不相見。

    會演變成現在這種難堪場面，時間要往前推一個小時，就是焦之宇剛被花盆擊中的那個當下。

    當時我抱著他哭得唏哩嘩啦，肇事的學長和女生早就跑不見人影，又過了放學時間，校園里人煙稀少，一時之間我找不到任何援助，就只知道哭，把他的制服哭得溼答答，或許有沾到鼻涕但我不敢跟他坦承。

    因為當下被嚇得半死，我幾乎把所有內心話都說了一遍給他聽，像是：「焦之宇你起來，我正準備跟你告白你就受傷，你要我怎么辦啊！」

    還有。

    「你不能丟下我一個人啦，我不要第一任男朋友半殘廢啊。」

    「誰叫你傻傻的跑過來擋啊，我保護你不就好了嗎！」

    另外加碼。

    「焦之宇我喜歡你啦，你醒了我就馬上跟你在一起，我不拖了，我保證啦，只要你醒什么都好，什么都答應你。」

    「你現在說不要我也來不及了，我會死巴著你不放！」

    然后哭得一點形象都沒有，丑得要死。

    好在不久后有老師因為聽到聲響而過來查看，他緊急叫了救護車，陪著我和焦之宇一起到醫院，他動了個小小的手術，把碎片夾出來后，基本上就沒事了，老師也以有事為由先行離開，所以頓時整個房間內就只有我和因為麻藥而昏睡中的焦之宇。

    手術過了約莫半小時，焦之宇終于睜開眼睛，起初他倒躺在病床上，我看著他虛弱樣，眼眶不自覺又泛紅，想硬撐起身子坐起身還被我壓了回去，沒想到才過十分鐘，局勢就逆轉了。

    最后就像你們現在所見的，他恢復得很好，還有馀力跟我討價還價……

    我不禁懷疑他剛才是假裝暈倒的，不然他怎么會把我說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不合理啊！

    見我頭低到不能再低，焦之宇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聲音雖說沒以往有力，但依然濃醇好聽。「還有你對我太沒信心了吧？半殘廢？」

    我瞟他一眼，尷尬的笑兩聲。「呵呵……」

    「還笑？」

    「對不起。」

    「不原諒你。」

    「啊？」他的回答和我預期的不太一樣，我抬眸望向他。「不然你要我怎么辦？」

    他盯著我看了好一會，最后皺起一張臉，看起來可憐巴巴，就像失寵的小狗一樣，正常人們都會想上前去拍拍頭頂給予溫暖，接著他開口說：「抱我一下。」

    「抱？」心臟咚的一聲撞擊胸口，那感覺像是在清澈的湖里投擲一顆石頭，因而濺起了一圈圈漣漪。「可是你受傷耶。」

    他的背纏著一圈又一圈的繃帶，連頭頂也被包扎起來。

    他聳聳肩，朝我伸出雙手。「你輕點抱。」

    「可是……」

    「身為女朋友，抱一下小事吧？」

    「身分倒是適應很快……」我小聲嘀咕一句，但所有的抱怨都止于對上他的笑眼之后。

    焦之宇曾經是被我列入黑名單打死也不想往來的那種人，他喜歡找我麻煩，一副自信滿滿又居高臨下的樣子看了也很討厭，但萬萬沒想到這么不對盤的人在過了幾個月后，竟成了我高中生活里非常重要的一個人。

    我喜歡他，喜歡他處事認真的態度；我喜歡他，喜歡他敢于挑戰的勇氣；我喜歡他，喜歡他喜歡我的那份純情；我喜歡他，喜歡他所有的樣貌。

    這么好的他，都是在深入相處后才認識的。

    我不會否認過去對他的那些不好第一印象，但如果說時間再重來過，我依然會選擇和他那場意義不明的游戲。

    因為要是錯過那次認識他的機會，我的人生大概會充滿很多遺憾和后悔吧。

    謝謝你，焦之宇。

    謝謝你所帶來的一切。

    我彎起唇、打開雙臂，不顧此時的他被我的動作嚇得怔愣了會，我傾下身，輕輕的，將他擁在懷里。

    「焦焦……對不起，你們繼續！」

    我們的擁抱在突然地開門聲以及說話聲中被打斷，我不知所措的一把推開焦之宇，自己慌慌張張張的坐在一旁的沙發里不敢見來人是誰。在我躲躲藏藏之時，我看到焦之宇有點不開心的臉、略為尷尬的臉、以及被我推一把而傷口碰觸到床角有些吃痛的臉，我很想過去好好安撫他，卻想到有外人在而不敢動作。

    我低著視線，看對方忙亂的腳步徘徊在門口處，過會兒，他終于停下動作，聲線低沉，在安靜的房間里響起：「……還是我先出去？」

    呃……這聲音很熟悉啊！

    「就你一人？」相較于我，焦之宇的反應自然多了，但從說話的語氣和聲音聽得出來不太高興。

    也是啦，想想看要是今天我追韓劇追到一半，被我媽開了房門打斷我的歐爸歐尼浪漫畫面，我應該也會很生氣吧。

    「嗯……」對方說話有所保留。「祈禾說有事情。」

    「……」現場一瞬間安靜了下來，只有刺鼻的藥水味瀰漫在緊張的空間里。

    我擔心的抬頭看向焦之宇，正巧對方也開口喚了他：「焦焦？」

    「我出去透透氣。」語畢，他掀開棉被，拖著受傷的身子走出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