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話夜半伴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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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乾物燥,小心火燭,二條宮在篝火的誤燃遭受火光之災(zāi),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傍晚,伊周上門與兩位meimei報告二條宮的景況,「唉!二條宮焚毀了,還真教人不捨。從小到大的家就這般隨風而逝了。」御匣殿之君萬般不捨的嘆道。 伊周見meimei如此惋惜,內(nèi)心也欲加自責,他斂眉捶打自己的大腿,「都是作阿哥的無能,連二條宮都無法守護,現(xiàn)在的我…唉!」他別過臉去。 「兄長莫自責,此非您的錯,您已經(jīng)盡力,為這個家付出太多了。」定子溫柔地安慰伊周。聽了定子貼心的慰語,伊周才略微舒坦,強作堅強的笑道:「倘沒你的溫心,我恐已不成氣候。」 大家無不為著二條宮的沒落不勝唏噓,嘆息再三。 藤原道長覬覦定子的皇后之位已久。明明如月,何時可掇? 他召來了源式部卿,與之商榷著:「上次的箭藝大會與船宴,大宰權(quán)帥的表現(xiàn)似是有意向我輸誠。我問你,依你對他的了解,他會是真降抑或假降?」 源式部卿頓了頓,依照兩家聯(lián)姻,與他對伊周此人長久觀察下來的了解。他的雙眼大張,聳言聳語的道:「他對您與太后娘娘必有積怨,豈可能三兩下便向您臣服?我竊建議您再以更激烈的手段多加試探。」 道長挑了一隻眼,他的表情總算透露出分毫的感興趣。 「說來聽聽。」 源式部卿見左大臣對于自己的言談起了玩興,內(nèi)心不自覺高興的很,他堆起了滿臉的笑容,將為了討好上位而絞盡腦汁的手段和左大臣報告:「有兩步驟,第一步驟,望您以您之力向皇上“提出建議”,將皇后與中宮名稱分開,讓藤壺女御問鼎中宮。這時觀望大宰權(quán)帥的反應(yīng)。」 「哦?」此舉不但切中道長一直以來的渴求,又能擴展自己的權(quán)勢,著實一石二鳥。道長逐步的笑開懷,這源致明式部卿在權(quán)謀方面也是極具潛能的嘛! 道長面帶邪笑的湊近源式部卿,繼續(xù)深入探索:「此計高招,才只第一步驟,第二步驟呢?」 看到自己的誘餌已逐漸生效,源式部卿除了見獵心喜外,他亦知有所保留的道:「第二步呢,時機未到。待時候到了自然會和左大臣您稟報,我這人絕不藏私。」 道長聞之退而撫掌笑道:「式部卿,我以往太小看你了,大jian大詐之輩都深藏不露呢!我等你的下一步。」說著說著,道長的神情在源式部卿離開后迅速的沉了下來,這源致明太有自己的城府了,深知狡兔死,走狗烹…… 不過他的提議煞好,值得一試。 他立即上奏要求天皇將皇后與中宮名稱拆開,好教彰子晉升中宮之位,道長底下的若干勢力亦同聲附和著。至此,開啟了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一帝二后之局面。 事到如今,女房們說不怨是騙人的,私底下大伙兒都竊竊的討論著:「說什么最愛的是皇后娘娘,不覺得可笑嗎?」 「這根本是雙刃游戲嘛!當娘娘是三歲小孩呀?哄一哄就當作沒事,哪一次不是如此的?」 女房們越聊越感到義憤填膺,楠木打造的木地板都快被一片一片的掀了。 千代和清少納言并未加入女官們私下的話題。千代和幼時天皇的那段淵源,讓她對天皇有更不一樣的體會。 那年幼時說到做到的金屋藏嬌,她看得出來就算到了定子斷發(fā)出家孤立無援的處境時,天皇還是賣命的將定子接回皇宮,這樣的深情是漢武帝做不到的。 千代小聲的和清少納言說:「我并不想要加入她們的話題。」 「不想就陪我吧!」清少納言扭了扭項,將注視于女房們的目光轉(zhuǎn)注千代。 「你不加入啊?」千代上下端詳著清少納言。 「嗯…那沒意義……」清少納言的那抹笑意是無限的無奈。千代是難過的住了嘴,曾幾何時,大家的笑鬧隨流而逝,昨日的光景在千代的印象中記憶猶新,在大伙兒的意象里卻越來越模糊。 在某天的陣定,太政官們?nèi)壕塾谧蠼l(wèi)府時,天皇藉機將間來無事的的伊周留在身側(cè)。 殿外風和景明,金晃晃的陽光柔和的在二人之間鋪陳,卻還是照不亮二人之間的陰影。 已經(jīng)幾年不曾這樣和天皇獨自相望,有些陌生的熟悉。 往事催人老,但天皇可不想就這樣老去,他憶起以往,懷舊的道:「幾年前,你常來清涼殿教我漢文。當時我覺得吸收良好,如今多年荒廢不知還記得多少,你能如先前那般相待?」 伊周行著揖禮,他謙謙的答應(yīng):「皇上愿意,臣義不容辭。」他的淡如水讓天皇感受到的非多年前的親暱,好像多了一層簾幕相隔。 「今晚行否?」天皇頜之,這是重新拉近與伊周距離的第一步。 「臣必準時前往。」不知為何伊周微微一笑,這是他習慣性的表情。 伊周的疏離教天皇坐立難安,他忍俊不住的喊著:「伊周哥哥……」 這名字天皇已多久不曾如此呼喚了,委實百感交集,千思萬緒皆在此語之后迸發(fā),伊周默默地垂下頭,雙眼是無窮的迷惘。其實他也不明白為何自己會與天皇有著這般的隔閡,數(shù)年前那哥哥與弟弟的情誼好像有點變了調(diào)。 「對不起…我沒能守護好定子與你的家族……」天皇緊閉雙目,拳緊的雙掌早已將底袍抓皺。 伊周怔怔地抬眼,面對眼前似是而非的紛亂,他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我無法違逆母志,也無法和左大臣抗衡,但……伊周哥哥,在中關(guān)白生前未指定人選的前提下,我不會輕易任命關(guān)白,我等你!我真的希望能與你合作,在朝堂上撐起一片天,共享你我的大日本國。」天皇的眼神之間流淌的是無比的堅定,此愿發(fā)于他十歲那年,可惜時不我與,他至今仍未放棄那美妙的藍圖。 「皇上……」天皇的一席話是伊周始料未及的,他眼里是看破事實的滄桑,「我現(xiàn)下只能依附在左大臣之下,任他宰割……」他輕輕道出自己的處境。 「我不喜歡藤原道長,他有意玩弄我于鼓掌之間,天皇的權(quán)力越來越緊縮,令我感到相當不安。我喜歡中關(guān)白的時代,至少他予我自由的身心,以及我最嚮往的愛情,你明白嗎?」天皇相當不能理解的道,他不能理解伊周豈會如此缺乏骨氣。 「我孤掌難鳴啊!要不誰希望寄人籬下?總有一天,我勢必拿回原本屬于我的榮華,一定!!!」嗓音忽大忽小的顫動,伊周愈說愈激動。 「我等你!」天皇也跟著伊周嘶吼了起來,無處可洩的不滿與壓力在此惟二人之間的談話一股腦兒的宣洩…… 為了夜間的研習,他特地找了定子作伴讀,并請自己最熟悉的左右護法清少納言與千代,一個幫自己整理文書,一個則為自己磨墨。嗯!此舉再好不過了。 夕陽薄于西山,伊周準時參上,他今天穿著白底繡深紫蝶紋的直衣,十分優(yōu)雅清麗,衣香與殿內(nèi)的室香混合一起,教人心曠神怡。 天皇賜座伊周于己之對面,有一對一專人輔導的態(tài)勢。 伊周親切的道:「皇上,您想先從何處學起?」 「多年前我讀完左傳后就從未碰過漢籍了,如今欲從戰(zhàn)國策開始。」天皇頭微垂并頜之,為自己的荒廢而有些難為情。 「好的,少納言,替皇上取來戰(zhàn)國策好嗎?」伊周吩咐著,清少納言迅速的自茫茫書海找到戰(zhàn)國策并呈上,伊周則恭謹?shù)姆诺教旎首狼啊?/br> 他本身連一張小抄也不用,畢竟是隨機抽樣的,他很自然而然的道:「皇上,請您先自東周策開始吧!」 他唸了一段文字,再逐一字句解釋,并于后補充延伸詞語的典故,以及述說每篇背后的背景與歷史故事。伊周善于述說故事,言語間生動活潑,再加上他的謔而不虐的幽默,比宋代的百子說書還要動聽。 天皇聽得目不轉(zhuǎn)睛,整部經(jīng)典全然深植伊周腦海,他不必看著戰(zhàn)國策談戰(zhàn)國策,憑藉記憶一字不差的把原文、註釋以天皇能夠接受的形式傳授。最教人稱絕的是,伊周在講解戰(zhàn)國策的同時,還同時引入相關(guān)縱橫家的典籍、理念以及事例作為延伸與印證。 千代欣悅且陶醉的想,“為何我以前的國文老師都不像伊周這般幽默風趣又富于解說?多么希望他是我的老師,mama要是知道平安時代有位功力比她深厚的國文老師,不知道會呈現(xiàn)什么反應(yīng)。” 此回講學照例又延遲至夜半時分、夜深人靜之時。 現(xiàn)在比較像是自習狀態(tài),皇后直接靠在墻邊閉目養(yǎng)神,清少納言則是睡眼惺忪的發(fā)著愣,千代亦進入腦袋的放空模式。唯獨伊周還能聚精會神的翻閱書籍。 更一打,清少納言忍不住抱怨:「天都快亮了。」 隔了這么久,終于有人發(fā)聲了,伊周倏地舉頭望向發(fā)聲處,反應(yīng)速度極快的清少納言連忙躺下裝睡,剩一旁的千代還努力撐著。致使伊周以為此言出自千代,「那就別睡了吧!」 千代看著他那戲弄自己的盈盈笑顏,驚地問:「蛤?」 她回首后邊,原來是清少納言的作怪,不過她死命的裝蒜,讓千代有苦難言。 連皇上也倚柱打盹了起來,過了一段時序,千代再環(huán)顧四下,幾乎睡成一片,成了睡海。她望向伊周,“他還逕自看書”千代如此認為。 瞧他的動作不是在唸書不然是什么?但有趣的是,他久久不曾翻頁,其臉亦埋入書本中,好笑的是,他的書拿反了… 見這般光景,千代也跟著大家沉沉的睡去。 在百般寂寥之時,一隻狗追逐著一隻雞,兩者奔馳于殿外繞廊上,「汪汪!」、「咕咕咕!」跑到哪兒哪里一陣雞飛狗跳,將大家一次喚醒。 皇上嚇得睜開眼睛,慌慌張張的向左右問道:「發(fā)生何事了、發(fā)生何事了?」 伊周也在此刻驚醒,不過腦筋靈活的他立刻反應(yīng)過來,他起身詠道:「雞人曉唱,聲震明主之眠。」聽了這句話,大家全醒了,無不張大眼睛瞧著,實在太應(yīng)景了。 此時此刻,千代彷彿看到了藤原道隆生前時大家的笑顏與和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