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話皇后歸寧 (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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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定子的小腹越來越大,到了該是歸寧休養的時候。定子出宮之日,一路上百官迎迓,包括左右內三大臣、各省、職府的官員無不缺席,一條不長的大道塞得人滿為患,條條裳裾溢出街口。定子對此輝煌嘆了口氣,這難道是父親道隆送給自己和他無緣見到的孫兒的最后禮物?思至此,不禁滿是慨嘆。 回到二條宮,頭一個來與定子皇后敘舊的是高階貴子,其面容好比面臨深秋的黃花,喪夫之痛還深刻的刻印在她眼中的落寞,至今還身披喪服。 本來打算在女兒之前打起精神,但與定子談到道隆之時,憶起以往之種種,又免不了一陣落淚。 「這世間的紛紛擾擾真教人痛恨?!官F子略帶厭世的道,道隆對自己的愛,她再也無法感受到了。 庭園道隆生前手植之樹聞著此語,綠葉轉黃紛紛飄飄,花謝落英,邁向既永恆又虛邈的境地,死亡。 在二條宮住了兩三天,明曉得自從伊周晉升內大臣之后即自立門戶,搬到平安京城尾的九條大路與室町小路的街角,離二條宮遠得很,自己的記憶時而仍停留在互為鄰居的日子,以為對方猶在一門之隔,因此養就了飯前飯后睡前拉啟拉門的習慣。 話說已將近數月不曾和他會晤了,雖然千代總是提醒自己該把重心擺至生活眼前,依然戒不了開門的性格。 乾脆,她厭煩了這種心神不定的感覺,在最后一次手指不由自主的觸碰拉門之際,她心一狠,直接“碰”的一聲,拉門被推到遙遠的邊緣,兩間廂房瞬間合為一體,變得無不寬敞。 千代抖了抖手上的細小塵埃,吐了鼻氣,想著:「這樣一來就不會再手癢了吧!」 不過雖說治了標,本卻未能根治,她的潛意識中遲遲顧忌著伊周現下的感受,憂惻著他是否走出傷痛抑或繼續在暗夜里哭泣。 這樣的惦記,連千代本身都感到習以為常,故未發現自己最真切的心境。 清少納言與宰相之君間暇時馀來到千代的廂房探訪,一來有邀約意圖,二來間著也無事忙,索性來尋千代樂子。 大家一進房,便為千代能有煞為寬敞的房間而新奇萬分,「哇你的住所好大……」兩人驚嘆著,所謂望洋興嘆,她們兩人的動作鮮明的很。 千代乾笑著解釋:「沒有啦……」她隨即起身至拉門邊,拉上門道:「這是兩間功用不同的廂房,這兒是我住的地方,隔壁原先是少主公的房間,現下空下來啦!所以都變我的了?!?/br> 「喔~」兩人不約而同的慢動作點頭,好似明白了些什么,心照不宣。 千代大致明瞭兩人的心態,兩眼一瞪后說:「別想歪了,你們難道沒聽說過青梅竹馬嗎?你們來找我有何要事?」她趕忙轉移話題,免得惹來一陣欽羨聲。 「左京提議至下賀茂神社尋子規鳴啼。要不要一同前往?」宰相之君眨著調皮的美目邀著。 清少納言是最支持探訪花鳥草木悠悠之情者,她連忙附和:「風和日麗,不善加利用太可惜了,據說現在的牡丹花開得正漂亮呢!在賀茂神社恰得一窺究竟?!乖紫嘀頌樗耐拢瑢ζ湫闹兄目烧f是格外分明,她虧著她說:「想和咱們走便走吧!不必隱諱成這副德性,這里沒有棟世?!?/br> 「唉何必提到那人,一聽著他,興致便減半了,成天說什么入仕的女人都教其他男人看去了的話,煩死了?!骨迳偌{言深深地吐了口氣,一副想把晦氣排出體外的樣子。 千代曾聞清少納言提起,藤原棟世是清原家看上的新女婿人選,相當排斥清少納言仕宮。 「要去的話咱們趕緊去和娘娘說吧!」宰相之君催促著。 「好,我也一塊兒去!」千代一口率性的答應,自從穿越來到平安時代后,她就再未光顧過下賀茂神社了,不曉得那兒以成何種光景了。 幾名女官集體向定子告一天假,大家的(1)壺裝束皆已上身,再加上知悉了目的后,定子乾脆做個順水人情,通情達理的道:「你們要去便去吧!記得把那兒的盛況確切的回告我?!?/br> 得到定子的允許,一群人興奮期待的跟著領頭羊前進,嬉嬉笑笑的人聲越來越遠,直至靜如無人之境。 大家興致勃勃的乘著鋪展著蒲葵葉的牛車,一路上聊著子規何處尋的話題,而千代則仔細的回憶著曾經與糾神的談話,老實說,她相當感謝糾神予她與平安人們締結良緣的機會。千代最想做的,就是尋覓糾神的蹤影,向他答個謝,抑或再把一些注意事項問詳實些。 牛車駛入森林,偌大的樹林里,在子規的指示下,車夫將牛車停駐在一輛達官貴人的車附近。 幾人依序下了車,森林濕土的氣味異常清新沁脾。 清少納言一臉舒服的沐浴在大自然之下,一片參天空林之中,惟有此輛不知是誰家的車,令人有種覓得知音之感,可惜車上卻空無一人。 她問著:「這人也是來尋子規的嗎?」 宰相之君雖也很想知道,卻只能聳聳肩說:「或許吧!誰曉得呢?」 幾人在結束此話時,即興沖沖的往神社走去,千代見三人健步如飛,再不表白就來不及了,她趕緊呼喚著:「那個!我想在森林里踅一會兒,你們先去神社內尋子規?!?/br> 三人志在子規,也就毫無疑義的同意這件事,加大步伐望神社邁進。 千代滿意的游走在名為糾之森的森林里,在這片原始林中,櫻木反而成了少數樹種,季冬之際,經過北風的摧殘,大半樹種早已剩下殘枝,殘枝之下鋪滿的是大片的紅、黃、橘三色,遙視之下宛如用筆刷一抹而成的景致。 千代端詳著被自己踩在腳底的落葉,除了認不得的植株品種,最使她眼為之一亮的是夾雜期間的,鮮血織染般的楓葉。 她拾掇起一片,再放開拈著葉柄的兩指指腹。在兩指分開的剎那,楓葉彷彿櫻花般的墜落,有別于櫻花的是,在下落過程,它一直旋轉著它曼妙的身姿。 千代霎時靈光乍現,她屈身蒐集著枯落的楓葉。所有蒐得的紅葉,全裝載在千代的市女笠中,直到斗笠的內里都成了血紅色的葉海。 千代拎著市女笠,小心謹慎如獵捕牛羚的虎豹,一步一腳印的攀上枝干最強壯,看來也最靠譜的落葉木。 眺望遠處,糾之森呈現黃澄澄的一片,樹樹之間的間隔在眼簾底處格外分明。 「糾之森真美呀!這都是糾神的杰作吧!」千代心曠神怡的憑覽一切,藍天、黃地,以及一名上著柔軟的雪白直衣,下襲與自己雷同的薄蘇芳花色長袴的一點人影穿梭在林木之間。 由于相當醒目,千代灼熱的視線直瞅著對方,看看那人的動機與想望。 「他應該就是那一輛車的主人吧!」她睨之揣測著。那人由遠而近,但他好像沒有察覺不遠處的樹頂有一位姬君正直視著他的頭頂。 頑皮的千代動了玩念,她瞄了市女笠里的一整堆楓葉。慢慢地、慢慢地,沙沙的跫音越加響亮,當那人的頭頂經過自己腳底下的瞬間,千代將市女笠中的楓葉一股腦兒的向外灑出,藍天、紅葉、黃地,一大片猶似子夜星海的楓葉在空中漫舞,紅衣舞孃們循著一致的節拍跳著屬于她們的胡旋舞。 那人的目光婉轉,被突如其來的楓葉舞曲饗宴緊抓,抬起原本面向平遠處的臉孔。舞孃般的楓葉仿若等待這位平安京之花到來,所有旋繞的楓葉將他琉璃似的瞳襯托的愈加閃爍。 千代璀璨的笑靨隔著一層楓葉紅的薄紗與對方對焦。若說,櫻花落下的速率是每秒五厘米,那楓葉可能更快一些。 對方仰視著千代,龍膽花色小褂、薄蘇芳的長袴與眼前的楓葉雨融為一體,再加上那身散發著芬芳般的笑容,此刻的她是他所目睹過最迷人的千代。 兩雙明眸在楓葉輕盈的舞蹈緊緊相連,成了剎那絕美的永恆…… (1)外出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