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話雨中送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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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子jiejie,為什么伊周會如此喜歡故太政大臣的姬君到不顧雪子jiejie的地步?」千代不解的問。 「這我也不清楚,兄長喜歡的是活潑可愛一些的,雪子固然不是。但太政大臣大君也不是那類型的呀!且對方年紀又比兄長年長些許……」定子身為伊周最疼愛的meimei,也抓不清哥哥的心思,就別說其他人了。 傍晚,伊周如同女房的口述回家了,女房與驅(qū)役急忙發(fā)出警蹕聲響,通知宮內(nèi)上上下下。 道隆一聞訊立即要求女房將伊周領到主殿的對屋。 現(xiàn)在的伊周與往常很不一樣,以往輕快如飛的健步不復,取而代之的是蹣跚步履。那陽光討喜的招牌笑容早已銷聲匿跡,現(xiàn)下的他彷彿行尸走rou毫無生意。 主殿對屋,道隆久立以逸待勞,他手上的藤條晃呀晃的,等不及要在伊周的皮rou駐足。 伊周大概知悉道隆即將的舉動,但他已然麻木,方才在太政大臣宮邸受到的打擊早讓他對萬事毫無感覺,包括道隆的怒氣。 道隆眼睛緊瞅著伊周,用眼神把他抓到自己面前。他以藤條指著伊周,言語間了無溫度的說:「藤原伊周,跪下。」 伊周宛若一隻小犬般聽任主人的指示,撲通的跪著,跪在冰冷的土地上。 「我要讓你明白你到底犯了何誤。免得你一錯再錯。今天,有兩位女孩子為你而泣,就怪在你的態(tài)度。你要知道為父的我,最痛恨的,就是讓女人哭泣的男人,這種男人最為“可恥”。」說到語重處,道隆的眉骨驀然一挑。「女人,是拿來呵護的,不是拿來糟蹋的,這句話你聽好。準備接受懲罰了沒有?」 伊周毫無反應,惟默然呆滯的垂首。 道隆言一盡,藤條末端一抽,便狠勁十足的連同空氣唰地落在伊周的肩上。一鞭一肩,一鞭一肩,直至打滿二十邊。 每一下的擊落,伊周的身子皆不禁一顫,他的面容卻了無變化。最可怕的是他那雙迷人的眼眸,如今只剩空洞。 他一聲不吭,道隆施予的處罰并未就此而止。 道隆放下藤條,嘆息再三,道:「今宵你就跪在這里,沒有我的允許,不準起來。」接下來,他狠下心回到主殿。這算是從小到大,道隆對待伊周最嚴厲的一次。 伊周被責打的消息在人言可畏的速度下如風般傳得整座二條宮沸沸揚揚。許多慕著伊周風華的女房在主殿附近踅著觀望,看著伊周什么都沒有吃,孤零零的跪著,有的甚至想塞些吃的過去,可是礙于主公的不曾下令,誰也不敢這么做,只出自想法未見行諸。 消息也傳送到千代那里,出云之君問著在燭燈前兀自翻書的千代:「姬君,少主公他……」她本望能激起千代的一片同情解救一下伊周,否則他真要跪到天明了。 詎料,千代猶在氣頭上,她擺擺手,眼神仍停留在書上,「死渣男,給他點教訓也好。」此話在與伊周親暱的千代口里說出,顯得特別無情。 嘴巴上作如此言,其實千代心里挺掛記此事的,只是覺得適時的給他一些懲罰也好。 今夜,千代老早就睡下了,她盡可能不把心思挪移至受罰的伊周,她知悉,憐愛之心不可隨處氾濫,她頻頻告誡自己,一切是伊周罪有應得。千代在此矛盾又掙扎的心理闔上雙目,卻一夜無眠。 不知睡了多久,「淅瀝淅瀝…」又是一陣水聲。 這次的水聲不經(jīng)腦門,硬生生的直接把千代的上下眼皮扒開。 千代登時驚起,朝陽仍未升起,天才漸漸的由藍取代,黑猶戀戀不捨,下著飄然細雨。 千代連發(fā)皆未梳,就掀帳來到渡廊。她伸手接著雨水,測試雨勢大小。 一感受到屋外的雨勢,千代便把身心交與潛意識,于良心而言去做對的事。 主殿對屋前,伊周已在真木柱的凝視之下,跪了漫漫長夜。 風吹雨打,他都不為所動。宛若槁木死灰,應是受到不小打擊。 他依然垂首,任何痛覺、餓覺在此際都起不上作用,像活死人一樣。 千代走到伊周跟前,目前他的狀況令千代頗為不捨。她將自己其中一頂(1)市女笠戴在他的頭上讓他先免受雨水的欺凌,并脫下褂衣披在伊周濕漉漉的身姿。 伊周緩緩地抬眼,模糊的視線里,是千代關愛且溫煦如小太陽般的神情,映射在他孤寂的心田。 千代掛起親切的笑容道:「膝蓋起來一下。」 伊周拉拉千代替他披在身子的褂衣,一心、一臉茫然的微抬雙膝。千代將一塊軟墊塞在他了無知覺的膝下。 接著,千代同樣戴起市女笠,并肩跪在伊周之側(cè)。 「你這是……」伊周上下瞄了一眼千代,愣似木雞的問。 千代邊自懷中掏出一顆熱騰騰的飯糰,邊笑道:「陪您一起受罰呀!呶!和做早飯的廚子要的,您從昨天開始就粒米未進了。還有,若是渴了,我也有帶水,在這里…」千代亮出系在腰間的水壺。 伊周伸出顫動的手接過飯糰,先是淺嚐一咬,再來便越咬越大口。 米粒的溫熱與千代一連串貼心之舉自舌尖暖至心扉。 在狼吞虎嚥的同時,感動之馀加上昨日的負面情緒全達到臨界點,在千代面前宣洩而出,一條一條淚痕匯聚伊周因塞滿食物而鼓起的臉頰…… 千代被他霍然的反應嚇得不知所措,「伊周你怎么在哭?發(fā)生什么事了?」 伊周則在千代的關切之下哭得更加厲害了。 他把視線挪往千代,邊抽噎邊說:「昨天…大君說…我是廢物…指控我介入她meimei與(2)花山上皇的感情…她恨我恨得要死……嗚…可我真的沒有啊…嗚…千代,我失戀了…我好難過,好想死……」 千代愣了好一會兒,“失戀”二字在她心里打上一個問號。她再度掃視伊周全身,長這樣子會“失戀”?故太政大臣家的女孩子是不是眼睛瞎了?果真是帥到分手…… 不過看著伊周哭得好不傷心,不僅雙眼哭紅,連嘴里的飯糰咸味都增加不少,千代的心都融化了。 她趕緊安慰:「好啦好啦,失戀就失戀,我也失戀過啊!」 千代回憶起過往,身為普妹的她這簡直是家常便飯。 她一手扶著伊周的右臂,一手放在他持飯糰的手背,把他視為好姐妹一樣的安撫:「這真的沒什么,那大君分明就是有眼無珠。像伊周如此優(yōu)秀的男孩子不值得為那種缺乏品味的人傷懷。失戀是一種經(jīng)驗,經(jīng)過這一次的經(jīng)驗,您才會意悟到何人才是適合您的真命天女呀!那位大君不適合。別難過了,請為尋找您的真命天女重拾笑容,好好活著,快樂的過上每一天吧!」 千代的語調(diào)洋溢著幸福樂觀,同時夾雜浮夸的手勢,這樣的歡樂也感染了伊周,他漸漸停止啜泣。 「千代……」伊周蹙著眉與千代對視,「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像前天那樣騙我,我不喜歡……」他的口吻比落水狗還要可憐兮兮。 「嗯!那件事我也有錯,還有昨天早上,對不起,是我太情緒化了。」千代坦然的道歉,畢竟自己真的有過錯,過則勿憚改。 伊周面對煞此坦率的千代也開心的笑了,「源千代、千代,其實你該和我同齡對吧!」 「您怎么知道的?」千代狐疑的湊瞧他的五官。 「你先說你為什么會變這么小。」伊周瞇眼jian詐的笑說。 千代明瞭對方這是想套她的話,不過稍稍和他透露應該無妨,于是千代便將她的經(jīng)歷一語道出,包括糾神賦予她的角色與交代,「…所以糾神賦予我這角色,要我把那叫小千代的少年像小奶狗一樣的疼在懷里。」 千代邊述說還不忘比劃動作,頗是逗趣。 「小奶狗?那是?」伊周感到發(fā)噱的問。 「一種很可愛、愛黏人的小狗狗…等一下…難道?」千代張口指著伊周,答案呼之欲出。聰明的千代惟須稍許提示,便能舉一反三。 伊周眨了眨眼,殘馀的淚珠作最終的滾動,他笑得十分燦爛,「小千代是我的乳名。」 千代確認自己的猜想,比對伊周的模樣,噗哧的笑了出來。 伊周深知千代的笑點,他故意把下脣覆于上脣,顰問:「我到底哪里像小奶狗?」 千代見狀笑得更大聲了,她推了他一把,捧著肚皮笑道:「像,超像…」 恰巧,這打笑的一瞬間被蒞臨二條宮的貴客給捕捉到了。他行走于渡廊之上,大步跨入主殿的妻戶。 「道長,你來啦!」道隆親切的問候這名年紀尚輕的弟弟。 藤原道長猶忍不住再向妻戶外多留意幾眼,他好奇的問:「兄長,我怎么看到伊周和一名小妹跪在對屋那兒?您難道這樣處罰伊周?」 一談到此,道隆不由得搖了搖頭,他無奈的說:「昨兒的事,你那兒應也有所耳聞吧!」 道長自然而然的點頭,說:「有,倒與源大納言之女相關吧!我妻君對母家的消息還滿靈通的。」 「唉呀!這事嘛,我早料想過有此日,伊周不像你能夠接納源氏之女,我也和源大納言通信過了。罰著伊周,算是給對方一個交代,只是不知道得活到多大把的年紀才抱得著寶貝孫兒了。」道隆投予道長一個睿智的目光。 「不過跪在伊周身邊的小女孩是誰呀!還有說有笑的。」道長微指妻戶之外,抑制住笑意。 「唔?」道隆瞪大雙目,親自到渡廊上踅一回,果真如道長所言,兩人在雨中打玩。道隆面對這可愛的畫面,會心一笑,「那女孩兒是源式部卿的庶女,源氏少女中就她與伊周最合拍。她叫作千代,著實有趣的孩子,咱們過去一探吧!伊周的處罰也該告一段落了。」 千代與伊周聊得正起勁,道隆與道長雙雙矗立二人跟前。 「唷!好幸福啊!有這么可愛的女孩兒陪你受罰。」道隆好笑的揶揄,兩人瞬時住嘴,望對屋的渡廊看去。 「小叔也來了……」伊周驚呼。 千代順著伊周的視線打量眼前的男子,男子比道隆整整小了十來歲,估算只有二十多而已。一副比伊周還懂得時髦的樣子,衣著的配色、圖紋與臉上的妝容皆自宮中流傳出的時尚。 「伊周、千代起來吧!看來千代已經(jīng)原諒你了。看著千代陪你跪,還不儘快收手,顯得我真無良。」道隆比著平身的手勢,千代立即順從的扶著雙腿麻痺的伊周起身至渡廊避雨。 「千代,和你介紹一下。眼前的這位是伊周的小叔,也是你的姑父,宮大夫道長。」道隆退后兩步讓道長有上前的空間。 道長蜻蜓點水的微微頜之,釋出善意:「你好。」 千代與道長四幕交接,對方和善的眼神包覆著隱隱約約的干練。 宮大夫道長,道隆的幼弟,和道隆相同非等間之輩、泛泛人也。 她先是以犀利的目光與之對視,為的是試探他暗藏的干練,果不其然的,他為一位十歲小孩的超齡眼光所震懾,眼底的異狀剎時露餡,卻在轉(zhuǎn)眼間掩藏住,教人不得不佩服他的精明。 被千代認清底子后,她則繼續(xù)以天真無邪的笑容接受他原先的善意,禮貌的喚:「姑父好。」 兩者眼神之間的交流,唯獨兩人知道。 (1)貴族婦女外出戴的斗笠 (2)前任天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