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休息站里，秦嵐拿著一碗熱騰騰的關東煮正等著結(jié)帳，好不容易穿過了人潮來到停泊的地方，她笑了笑將熱湯遞給了杜宛楓，「喝點熱湯，看會不會舒服一點。」

    「抱歉……我本來想說走高速公路應該還好，就沒吃暈車藥了。」杜宛楓捧著關東煮的熱湯，略帶著歉意說著。

    秦嵐搖了頭，「你先喝，然后休息一下吧。」她走到后車廂里拿出了當初預備好的薄毯，剛剛見杜宛楓總是縮著身體，擔心她著涼，想想還是把毯子拿出來讓她可以蓋在身上也好。

    杜宛楓喝了幾口湯，又把碗還給了秦嵐，畢竟還在暈車的狀態(tài)下，她還是不敢吃太多東西。

    接過了碗，秦嵐把毯子攤開交給杜宛楓后，又將她的座椅倒下了一點，才坐回駕駛座上吃著剩下的東西，備受寵愛的杜宛楓笑了笑，享受著這一刻的幸福。

    老家里，秦父一面準備著食材，一面想著那個久未歸家的女兒。他其實知道的，那人明明每年都有到墓園去，但就是怎么樣也不肯回到老家看看他，十幾年了，從他把親女兒趕出家門后，多少個夜晚的后悔與自責，始終都提不起勇氣告訴她：回家吧，讓爸爸看看你。

    好不容易打了電話、好不容易女兒要回來了，好不容易啊！

    空心菜炒牛rou、獅子頭、白菜滷，秦父想了想，啊了一聲，又衝去市場賣雞的阿財那抓了隻肥嫩嫩的雞回來，忙了好幾個小時，滿桌子的菜擺得連湯都放不下，他嘆了口氣，拍了自己的腦門一下，「瞧瞧我，這桌子的菜兩人也吃不完，不如讓小嵐留下來住一天吧？不過……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啊。」他在飯廳里來來回回走了幾趟、坐了又起來，「怎么還沒到呢，是出了什么事了嗎？」

    秦父看了看手機，通訊錄上第一個聯(lián)絡人怎么也按不下去，索性放下手機又跑到大廳外探頭探腦。

    因為在清水休息了一段時間，秦嵐到的時候比預定了時間幾乎晚了半小時，廚房里秦父忙進忙出就怕菜涼了，東熱一道、西熱一道，就為了讓女兒可以吃到熱騰騰的家常菜。

    秦嵐的車才剛停妥，才剛開了門，人都還沒下車，就聽見一道老邁的聲音傳來，「怎么這么晚呢！沒迷路吧？」秦父擦著手，三步併作兩步的走了過來，「累了……小嵐，這位是？」

    睽違十幾年的聲音突然出現(xiàn)，秦嵐愣了愣，還來不及說話，她又聽見父親說：「怎么要帶朋友回來也不說一聲，還好還好！我今天的菜夠多，來來來，都進來吧。」

    秦父高興得合不攏嘴，時間并沒有讓她覺得這個女兒疏遠了許多，反倒還有些責怪自己怎么這時候才聯(lián)絡她。

    「爸……」相較之下，秦嵐仿佛有些不太習慣。

    從小到大，她還真沒有見過父親如此熱情的模樣。

    「小嵐啊，爸爸還能聽到你這聲爸，真的很高興啊……」秦父抹去了眼角的淚，領著兩人進了家，「當年，那都是氣話！怎么你一走就十幾年不來見爸了呢！」

    「爸，對不起……」

    「就說那好幾年前啊，江小姐來找過我了，她說你跟她分手了，分了也好！分了也好！女人跟女人？那多不正常啊！」秦父一個激動，話都沒停過，五、六年來，他有多少的話想跟自己的女兒說的？這給他三天三夜都不夠啊！「要是爸能早點聯(lián)絡你，這些年……唉。」

    他擺了擺手，「不說了，不說了，你呀，帶個朋友來玩也先通知我一聲，你看看我這身臟衣，等下人家還以為我們多沒有家教。」

    「伯父，我不介意……」

    「爸，她不是我朋友。」

    碰地一聲，杜宛楓來回的看著秦嵐與秦父之間，在心底悄然地嘆了口氣。

    聽著秦父說的話，其實她大概已經(jīng)猜出來到底是什么樣的情況了，本來她還私下的想告訴秦嵐別壞了老人家的興致，還沒說出來，秦嵐倒是一句話就先說了。

    秦父楞著看著女兒與她身邊的那個女人——又是一個女人！

    他顫抖著手指著自己的女兒，「你、你、你……你是要氣死我是不是！」

    「爸，她不是我朋友，她是我女朋友，我們已經(jīng)交往一年多了。」

    「你還說！」秦父的一口氣險些喘不過來，「我、我……」他想著滿桌的菜餚，一霎那覺得自己真是白高興了，氣結(jié)著說：「我這里沒有給狐貍精吃的東西！滾出去！」

    「爸！」

    「你還當我是你爸，就別把這狐貍精帶回來！滾出去！」他伸手就想去推杜宛楓，卻被秦嵐擋了下來，這一個舉動再次地惹惱他，「你！你現(xiàn)在是要像十幾年前那時候忤逆我是不是！一個江小姐不夠還帶了第二個來！你真的不想做我秦家的女兒是不是！」

    「爸！你冷靜點。」

    剛剛一片和樂融融的氣氛瞬間消失殆盡，杜宛楓直到這刻才漸漸地明白秦嵐想告訴她什么，也終于明白，為什么秦嵐從不提起自己的父母親。

    因為她就像她一樣，都不是這個世界的幸運者。

    「伯父，對不起……」杜宛楓道了歉，低著頭跑出了秦家，秦嵐說了句「對不起，爸」后也跟著離開了老家，秦父癱坐在廳里的木藤椅上，十幾年前的事情再次重演，一時也無法簡單的接受，只是氣頭過后，一桌子的菜全冷了，他看著自己辛辛苦苦準備的滿桌料理，索性一手一盤菜全扔進了廚馀桶里，來來回回幾次，又放過了剩下的菜，含著淚，吃了一口又一口，「難吃，就該都扔了……」

    「就該都扔了才好！扔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