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的懷疑與重建幾乎占據了杜宛楓的生活，每當她開始懷疑起自己的時候，她就必須花更多的心力來告訴自己，不是這樣的、不是秦語晨說的那樣的，一次又一次，不斷地告訴自己。

    她沒有辦法拉下顏面告訴傅樂，「哥，我真這么爛嗎？」杜宛楓知道這句話其實是在質疑傅樂的眼光，他和她做朋友，就是因為相信她。

    她也沒有辦法告訴秦語晨的朋友，「我真的這么差嗎？」杜宛楓不想和她們有太多的牽扯，怕忘不了、也怕放不了。

    杜宛楓只能告訴自己：不是這樣的，杜宛楓，你沒有這么糟。

    這樣的日子剝奪了她大部分的快樂，杜宛楓本來漸漸變得平靜的生活又起了波瀾。

    若不是秦嵐在那一天的週六突然出現在家門前，杜宛楓的緊繃度肯定又會把自己逼得回到最糟的日子。

    「你昨天沒去上課，我有點擔心，就想說來看看了。」秦嵐笑著將放在一旁的東西拿了出來，「吶，阿諾特製的巧克力波士頓派。」帥氣坐在機車上的秦嵐拿著一個精緻紙盒裝著的東西，「不是有句話說，心情不好時就是要吃巧克力嗎？」秦嵐抓過杜宛楓的手，將東西交給她。

    「下午沒事的話，要不要陪陪我們？阿諾跟我還有小穎，我們約了要去唱歌，慶祝明天就要開幕了。」

    杜宛楓的心頭一暖，「謝謝。我去換衣服，等我一下吧。」她把蛋糕拿回家里的冰箱冰著，又回到房間去換了件衣服。

    當她們到到達錢柜的時候，小穎已經在那高聲唱歌，桌上還擺著一些沒有吃完的料理，杜宛楓找了一個角落坐著，秦嵐放了東西后又走了出去，再回來時手里已經多了不少的食物，「吃點吧？你應該沒吃早餐吧？我拿了一些比較不油膩的過來。」

    杜宛楓接過了秦嵐遞來的餐盤，秦嵐坐在杜宛楓的身邊，「雖然不知道你發生了什么，可是如果你想說的話，我都會聽你說的。」

    秦嵐的話如同一道暖流流過杜宛楓的心頭，但她還是緊抿著嘴，選擇了沉默。對于這段感情，杜宛楓的心里很排斥提起，就好像，只要提起了，她就會放不下秦語晨，所以她漸漸地很少對朋友、對傅樂說。秦語晨曾經在她的生活里佔據很重要的位置，也許她從未表現出來，不是有一句話這么說嗎？失去后才懂得珍惜。現在的杜宛楓，深刻的體會到這句話為什么如此流傳于世，那是千古以來的智慧，她是失去后，才懂得自己有多喜歡這個人，對于自己沒做到的部分有多不甘心。

    她明明可以給秦語晨更多的愛，卻因為逃避、因為膽小、因為自以為是把她推遠，甚至抹煞了所有的一切。

    來到錢柜時，杜宛楓的心里想起了一首歌，那是促成秦語晨告白的歌，對她，意義重大。

    那首歌是——庾澄慶的情非得已。

    當這首歌在這么不適當的時機響起時，杜宛楓猛然地起身，「抱歉，我去拿些吃的。」秦嵐看了一眼杜宛楓從剛剛就沒什么動的餐盤，又看了看杜宛楓，她心暗道一句糟糕才正要追出去，卻被阿諾一個箭步抓住，「小嵐，這樣好嗎？」

    「但這樣下去，她會把自己逼瘋的。」

    他們兩人都懂，唯獨高聲歌唱的小穎沒有明白這個地方突然出現的奇怪氣氛。

    秦嵐最終還是沒有追出去，杜宛楓回來的時候，小穎還緊握著麥克風唱著那對夫妻的妮妮，甜膩膩的歌曲聽在杜宛楓的耳里，只剩下無緣的嘆息。

    好幾個小時過去，秦嵐都是擔憂地看著面色無異的杜宛楓，「小穎，我送你回去吧。」看著兩人微妙的互動，阿諾點了點小穎的肩膀，突然間說道，「欸……可是我還沒有唱夠欸。」

    「你嗓子都快啞了，明天開店怎么招呼客人，下次我再請你來唱吧。」

    小穎有些不樂意，畢竟時間還多著呢，但又想到阿諾說的有幾分道理，還是不甘不愿的收拾起自己的東西，「阿諾哥，下次一定要請我哦。」秦嵐有些感恩的看著阿諾，她對著正在掏錢的小穎說：「這次我來付就好，你回去要好好地養喉嚨吧，明天開始會很辛苦喔。」

    小穎一聽不用付錢，樂得笑瞇了眼，「是的！老闆！」

    送走了兩人后，秦嵐點了幾首歌，用了原唱，「我們還不走嗎？」杜宛楓有些疑惑地問道，秦嵐只是笑了笑，「不急。」

    秦嵐點了不少的歌，從五月天到蘇打綠、從梁靜茹到孫燕姿，她只是跟著哼著，就這樣聽著原唱盡情地唱著，這中間，秦嵐使了點壞，她又點了一次情非得已，杜宛楓才聽到前奏，開口正要說話，卻被秦嵐給打斷，「如果你真的不想說，那我就不問了，但你今天連一首歌都面對不了了，宛楓，再繼續沉默下去，你只會把自己逼瘋而已。」

    杜宛楓的神情在聽見秦嵐的話后黯淡下來，「我……」

    秦嵐看著杜宛楓，在心底嘆了口氣，她卡掉了歌，「我知道了，我不問就是了。」

    「我不是不愿意說，只是……」杜宛楓頓了一會，「我覺得只要再提起就是錯……」

    她告訴秦嵐，她和秦語晨的一切，也告訴她，那一天那封訊息為她帶來的悲傷與難過，「秦嵐，我到底該怎么辦？該怎么辦……」她想忘記，想忘記這一切，每一次想到愛情，她會想到過去秦語晨說的那些話，然后又會想到，秦語晨在一夕之間，結束了她們的愛。

    杜宛楓突然之間沒有未來、沒有期盼，而秦語晨甚至告訴她，我可以接受其他人了，「我到底做錯了什么？到底做錯——」那一瞬間，她陷入了一陣陌生的香味里。秦嵐獨特的香味瀰漫在周圍，杜宛楓對于這一瞬間的變化僵在原地，「你沒有錯，你只是還沒放開而已，杜宛楓。」

    秦嵐堅定的聲音在杜宛楓的耳邊，杜宛楓閉上了眼，從有記憶開始后，她多久沒被人這樣擁抱了？

    除去秦語晨之外，她與誰又有那么親密的接觸，在知道秦語晨的說話之前，她想著自己的不對、自己的錯，她試著站在秦語晨的立場去想、去看。過去的她自負的認為，自己什么都做得到，包含了一個真正的身分，結果她卻把她隱藏起來，只有少數人知道，就連分手后，她連能講的人都沒有幾個。

    她一直以來，都被自己的框架框住了，她一直都沒有走出那一步，她恨自己的無能、討厭自己的空頭支票。

    所以，當秦語晨一句你是渣，她便動搖了自己不是渣的想法。

    因為她討厭自己，所以她否定自己，她無法相信自己口中的沒有錯、無法相信其他人口中的沒有問題。

    秦嵐感到懷中的人有些顫抖，她收緊了手，更加用力的擁緊了杜宛楓，「你可以繼續愛、也可以選擇恨，但你不能忘記要忘記自己的傷口，不要恨自己，不要討厭自己，不要譴責自己讓自己不再去愛……」

    「你很好的，宛楓，只是在認識她之前，沒有人教會你什么是珍惜而已。」

    聽見了秦嵐的話，杜宛楓再次的流下了淚水。

    「我會陪著你的，慢慢來，我們慢慢地走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