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跟崔醫生吵架了？”李妙自從那日之后，就盡量避著崔仁心，哪怕崔仁心來便利店找他，李妙也是借口要忙，能躲就躲，連回家都跟打游擊一樣摸著回去，深怕被崔仁心逮到。日子長了，連店長都看出了不對勁。

    “沒有啊……”毫無說服力地反駁，李妙神情悶悶，在心里鄙視著自己的矯情。不見崔仁心，心里想得難受，見了崔仁心心里又不自覺地想逃避。

    “嘖嘖嘖，還不承認？人崔醫生天天圍著你轉，你還擺臉色給人家看。”店長把拖到一半的拖把豎起，雙手搭在拖把上搖頭晃腦道，“小兩口偶爾吵吵是情趣，時間長了可就過了啊，有什么事是不能床頭吵架床尾和的呢？像崔醫生這么好的男朋友，你不好好把握，等他找了別人，你就自己哭吧！”

    “崔、崔醫生不是我男朋友！你別瞎說！”李妙炸毛，侮辱了他不要緊，可別褻瀆了崔醫生的名聲！雖然他們是做了情侶間才會做的事，可是……

    店長看了一眼臉紅成蘋果的李妙，調笑道：“喲，沒想到你還會玩欲擒故縱這招？看不出來啊你。”

    李妙想不到詞回嘴，氣結地端起啤酒箱子就往倉庫后門走，不再跟店長計較。

    剛把啤酒箱子放在門口小巷里堆好，李妙就聽到身后傳來一陣腳步聲，想也不想地傲嬌道：“哼，又想讓我幫你拖地？沒那么容易，除非你收回那句什么‘欲擒故縱’的鬼話！君子坦蕩蕩，我才不是那種小人呢！”

    等了半天身后也無人回答，李妙疑惑地轉身，只見到崔仁心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李妙條件反射地就想落跑，崔仁心卻長臂一揮拉住了他，將他逼到了墻邊，單手撐著墻壁，氣場十足地壓迫著他：“呵，你確實不是‘欲擒故縱’，你只不過吃飽了就打算翻臉不認人，不是嗎？”

    李妙秒慫成鵪鶉：“沒、沒有……”

    崔仁心依舊一臉似笑非笑：“沒有？沒有的話，這些天一直躲著我？你到底在怕什么？還是你硬是要假裝不明白我的心意？就因為我沒有說出口那句話？”

    李妙心里點了點頭，確實是有點介意沒有告白就進展這么神速啦……但是……我更害怕這不過是你的一次獵艷和玩笑而已……

    想到此，李妙心里更加難受了。人的本能會有一種掩耳盜鈴的逃避情結，對于自己不想聽到看到的，寧愿選擇不戳破，停留在薛定諤的狀態里，他至少還可以欺騙自己保持現狀，讓這段關系得以繼續維持下去。

    崔仁心垂眸看著李妙要哭出來的樣子，心中一軟，深深地嘆息了一聲：“李妙，我喜歡你。”

    “我……我……”不知為何，李妙感覺自己像是辜負了老師期待的孩子，心里酸甜苦澀還有一絲愧疚糅雜成團，在他的心臟中快要爆裂開來。

    我也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李妙吶吶地張開了口，嘴唇無聲地動了動，卻依舊沒有勇氣說出來。就像拿著兌錯獎的彩票，他害怕崔仁心在得到回應之后，會露出“果然上鉤”的神情，自己所期待的幸福實際上不堪一擊。

    崔仁心知道李妙的內心并沒有看上去的那么樂觀，但完全沒想到他會自卑到如此地步，完全拒絕相信幸福會降臨到他身上。就像只一直經歷著風浪四處漂泊的小烏龜，硬邦邦的沉默外殼是他看似堅強的堡壘，你越是強硬地拉著他停下來看看世界的美好，他就越害怕地縮進自己的小龜殼里，連探頭探腦都不再敢。

    崔仁心的心更柔軟了幾分，帶上了點憐惜又夾著一絲迷戀，抬手撫摸李妙微紅的眼角，輕聲道：“李妙，我是認真的。你現在不用急著答應，我給你幾天時間好好考慮。假如你想做那種吃過抹嘴就跑的不負責任的人，我也不會怪你。”

    不等李妙回應，崔仁心走回了倉庫。

    李妙呆呆地靠著墻，目送崔仁心遠去的背影。良久之后，他腿軟地捂著胸口，臉紅心跳地偷笑了出來，即使是兌錯獎的彩票，但是那種得償所愿的狂喜也是真心實意地沖刷了他。可是竊喜著竊喜著，李妙忽然就苦笑了出來，崔醫生真的是個完美的男人，雷厲風行，勇敢坦蕩，他的那份爽快直白簡直更凸出了自己的懦弱不堪。

    天空飄起了初雪，李妙抬頭仰望著那小小的雪花，猶豫不決：像他這樣失敗的男人，真的可能會被人喜歡，甚至被崔醫生那樣完美的人喜歡上嗎？如果不奢求，他還可以退回安全區繼續自欺欺人著；且不說父母的阻撓和世人的眼光，光是自己放下防備，踏出那一步，就真的沒有回頭路了……

    雖然崔仁心嘴上軟綿綿地說著什么給你時間好好考慮，但是他行動上卻一點也不拖沓手軟，跟準目標步步緊逼。吃一塹長一智，上次他不小心讓鵪鶉溜了，這次他可是下定決心讓鵪鶉表態出來。所以接連幾天，崔仁心還是照樣來便利店，一會兒路燈壞了，一會兒堵車，不管李妙如何拒絕，總是能找著借口接李妙上下班。

    終于過了一個多星期，圣誕就快要到了，大街小巷上響起了鈴鐺聲，就連夏莉莉家樓下的小賣部的屋檐下，也掛起了彩燈和槲寄生來迎接圣誕，星星點點浪漫異常。

    接李妙晚班回來的那天，崔仁心就站在那小賣部的彩燈下，仰頭對李妙問道：“李妙，你想好答案了嗎？”

    夜色里的崔仁心皮膚好到要發光，彩燈溫暖的色彩襯得他璀璨明亮，而他那溫柔又小心翼翼的神情更奪目迷人，照亮了李妙的心。

    還有什么好猶豫的呢？

    人生已經灰暗了三十年，好不容易有人向自己溫柔地伸出手，自己還有什么可遲疑的？那么完美的人，正在用如此小心翼翼的期待表情望著自己；假使以后父母不再承認自己，或者他真的失去了崔仁心，頂多他再灰暗回去，繼續一無所有罷了，總比現在傷了崔仁心的心要強啊……

    李妙站在臺階上，靜靜地望著那個正在等自己判決的男人，眼神亮亮的。

    片刻之后，李妙“嗖”地一聲沖下了臺階，果斷地吻上了崔仁心：“崔醫生，我喜歡你。”

    很喜歡很喜歡，你不知道，從飛機上第一次見到你，我就對你一見鐘情了。

    小烏龜忽然長了膽強吻上自己，倒是讓崔仁心一時間愣住了。不過須臾之間，崔仁心便笑著掌握了主動權，直到李妙舌頭發麻也沒放開。

    “嘖嘖嘖！你們還要吻多久？”不知過了多久，夏莉莉一手拎著買菜包，一手捂著自己兒子的眼睛，氣鼓鼓地出聲打斷了兩人。

    李妙聞聲，立馬做賊心虛地跳了開來：“你你你你、你回來了啊？”

    “起碼在這看了5分鐘的限制級演出了。”夏莉莉冷笑了一聲，放開了捂在兒子眼睛上的手，轉臉打量了一會兒崔仁心，“這就是那個最近搞得你魂不守舍的男人？”

    夏莉莉的兒子好不容易重見光明，睜著眼睛也滴溜溜地打量了崔仁心一圈，然后少年老成地舉手保證道：“表舅，你放心吧，我跟mama不會把這事告訴姨奶奶的！”

    “趕緊給我回家寫作業！”夏莉莉擰了擰兒子的耳朵，帶著他越過兩人走進大門時，忽而轉身道，“表哥，下周我過生日，禮物沒忘吧？party上帶著你的小情人來，禮物可必須要是雙份的！”

    “小姨子好像比你更容易搞定呢！”望著夏莉莉關門的背影，崔仁心笑著啄了李妙的鼻頭一口，“明天我們去給她買生日禮物吧。”

    李妙在床上翻來覆去烙了一夜的餅，天亮了都沒睡，一想到自己真的和崔仁心確定戀愛關系了，就忍不住臉紅發燒，覺得一切猶如在夢里。就算到了第二天早上，李妙下樓看到崔仁心真的還站在小賣部彩燈下等他，他依然覺得有點不可置信。

    崔仁心今天穿著十分帥氣，雖然不再是法式襯衫配西服，但是一身墨綠色大衣配黑色高領毛衣，依舊讓他顯得氣質出塵又居家，一看就知道是精心打扮過的。李妙看呆了眼，低頭看了看自己，依舊是牛仔外套配白色衛衣搭著深灰色圍巾，跟崔仁心比起來鄉土得不行。倒不是李妙不重視這次約會，只是這真的是他最高水平了，人俗沒有辦法。

    崔仁心一看到李妙，就露出了迷人的酒窩：“早上好~！”

    “早上好……你該不會一夜沒回去吧……”李妙被那笑容閃到語無倫次。

    崔仁心揉了揉他的腦袋，笑道：“傻瓜。”

    李妙反應過來，也覺得自己蠢到不行，尷尬地撓了撓腦袋，臉紅道：“我們走吧。”

    崔仁心倏然伸出手，對李妙溫柔地詢問道：“可以牽手一起走嗎？”

    崔仁心的手修長白凈，腕上的冰冷的手表襯得手指和他的人一樣溫柔，李妙抬起手忍不住輕輕握住了他的手，生怕壓壞了那好看的手指。崔仁心卻緊緊地反握住李妙的手，一根一根地將李妙的手指掰開，再輕柔卻霸道地跟他十指交扣在了一起。李妙心跳如戰鼓，被崔仁心這動作撩得腿軟，幾乎是被拖著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