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不來搶走我 第4節(jié)
姜榆病著不能出屋,姜夫人去見的林旗,見他帶來了剛熬好、還熱著的桂枝湯和姜榆最愛吃的小甑糕,個子很高的少年僵著臉道:“家母讓我送來的。” 姜夫人朝他臉上看了又看,眼看著他表情愈發(fā)僵硬才咳了一聲,說姜榆悶了半天了,讓他去陪著姜榆說說話。 姜夫人總說姜榆是被她教壞了,小小年紀(jì)膽子就那么大,長大了還得了? 事實(shí)證明,她沒多擔(dān)憂,長大了的姜榆的確膽子還能更大。 . 夏季悶熱,沐浴用的是溫水,房間里并沒有多少熱氣。 姜榆膽子大是大,但到底是個姑娘,撥著水面上的花瓣,好半晌還是沒有脫衣裳。 牽紅將干凈寢衣搭在一旁的屏風(fēng)上,轉(zhuǎn)身整理著擦身用的軟巾,道:“小姐,你就是太好說話了,那些個丫鬟哪里是病了,分明是犯了疲懶,有事互相推諉,天才見黑就都回去歇著了,一個個跟大小姐似的。” 只聽見姜榆心不在焉的一聲“嗯”,牽紅轉(zhuǎn)身,看見她酡紅的雙頰。 “小姐,你……”牽紅想說姜榆怎么怪怪的,是不是還惦記著林旗?可是昨日他二人才見了面,沒有一點(diǎn)兒異常。 這事就算是過去了吧?牽紅輕易不敢提林旗,改口道,“臉怎么這么紅啊?” “有點(diǎn)悶。”姜榆道。 夏季本來就悶熱,房間密不透風(fēng),很熱,牽紅忙道:“那快些洗,待會兒開了窗就好了。” “……嗯。”姜榆側(cè)過身,面朝著屏風(fēng)緩緩抬起手放在了腰間,她的心咚咚亂跳,借著低頭的動作余光迅速向四周掃了一眼。 他們小院里的人都被她早早放回去歇著了,現(xiàn)在除了她與牽紅,并沒有別人,林旗若是這時過來,一準(zhǔn)要摸到她寢屋里來,正好撞見…… 她臉上紅暈又重了幾分,深吸氣,拉開了衣帶。薄衫從白皙肩頭滑落,被她擱在置衣凳上,紅杉白底堆疊著,甚是好看。 姜榆微微縮著肩,雙臂交叉護(hù)在身前,入了水才慢慢放松,慢騰騰地往脖頸上潑著水。 “二老爺還沒回來,但是讓人從送了些綢緞回府,是名貴的蜀錦呢,五小姐與六少爺因?yàn)橐黄ゲ疾铧c(diǎn)打起來,老夫人出面都不管用。”牽紅說著白日里聽來的閑話,聲音壓得很低,幾乎要被水聲遮住,“六少爺雖然年紀(jì)小,但到底是個男子,也好意思跟個姑娘爭搶這東西……” 明昌侯府里的老侯爺早就去世了,繼承爵位的是長子,也就是周明夜的父親,在周明夜五個月大時候去世了,臨去前將這世襲罔替的爵位歸還給了圣上。 爵位雖收回了,但圣上念著舊情,周老夫人又還在,便將這明昌侯府的牌匾繼續(xù)留著了,如今對外也還是叫做明昌侯府的。 之后府中做主的是周二老爺,二老爺膝下兩子兩女,除了已出嫁的周四小姐,還有周意辰、周五小姐、周六少爺。 姜榆一心兩用,一邊聽著府中瑣事,一邊想著林旗今夜到底會不會來。他身手好,要潛入一個沒什么防備的明昌侯府輕而易舉。 他會來嗎? 對著周明夜她說得信誓旦旦,但是這會兒心里忐忑起來。若她是個男子,未婚妻子趁著自己落難偷偷高嫁了去,她才不會再去見那未婚妻子呢,不落井下石就算好的了。 “……五小姐被六少爺推了一把,差點(diǎn)兒磕破頭……” 姜榆推開水面上浮著的花瓣,隔著水面看見下面若隱若現(xiàn)的身形,又紅著臉把花瓣往回攏,正動著,忽聽一道窸窣聲響,她猛地僵住身子,懸在水面的纖細(xì)手指輕顫了下,旋即壓入水中遮了起來。 “那邊吵鬧了大半日……” 牽紅還在絮絮說著,姜榆咽了下口水,努力鎮(zhèn)定,出聲問:“你有沒有聽見什么聲音?” “聲音?”牽紅正給姜榆挽著落在肩上的一縷烏發(fā),聞言停住,側(cè)耳聽了聽,只聽見外面樹葉被風(fēng)吹動的颯颯聲響,偶爾有幾聲蟲鳴,“是風(fēng)動吧?” 姜榆閉上眼,她想舒展開身子,可到底是個不經(jīng)事的姑娘,想是一回事,做是另一回事。 積攢了半天的勇氣,最后只是微聳著雙肩往前趴去,伏在浴桶邊緣,只露出了纖細(xì)的后頸與光潔的后背。 若真是林旗來了,見著這場景多半是要避開的,姜榆可不能讓他走,于是她開口了,道:“都是十歲大的年紀(jì),他是沒法和玖玖比的。” 這句話說出口,空氣似乎瞬間凝滯住了。 姜榆沒事人一樣,臉枕在手臂上,奮力壓著微抖的聲音,“玖玖小時候就很懂事,不哭不鬧,林旗走后她沒了依靠,那也是不曾哭的。” “小姐……”牽紅難受的地望著她,無聲地嘆了口氣,輕聲道,“是呢,不是小姐你接她回了府,她是誰也不見,哪兒也不肯去的……才七歲大的小孩。” 牽紅不想她難過,不想提林家?guī)兹耍溃骸艾F(xiàn)在好了,她兄長回來了,以后就有依靠了。小姐,明日四小姐要回來呢,府里肯定熱鬧……” 要轉(zhuǎn)移話題也行,但是要先把她的鉤子拋出去,姜榆道:“上個月我讓人給玖玖傳了口信——” 她話只說出了個開頭就停住,毫無征兆地轉(zhuǎn)而說起別的,道:“夫君還在書房嗎?你去看看她,別讓她熬太久了。” 屋頂上屈膝仰躺著的人猛然睜開雙目,沉靜如海的眼眸中起了一絲波瀾,他凝望著深藍(lán)色的夜空,眼中只有閃爍的寥寥幾顆星。 彎月正懸在高大的玉蘭樹后面,投下的陰影完美地將他融入黑暗,無聲無息。 “哎。”屋中傳來這么一聲,接著牽紅的身影出現(xiàn)在小院中,朝著另一邊的書房而去。 林旗望著牽紅的身影消失,耳邊是淅淅瀝瀝的掬水聲,他重新閉上眼,腦中不受控制地浮現(xiàn)出方才看到的那一幕。 他記憶力一直很好,地圖只看一眼就能清晰地印在腦中。 方才不經(jīng)意的一眼,看見了不該看的。那姑娘高高挽起的發(fā)垂下了一縷,被水打濕,蜷著貼在白得耀眼的側(cè)肩上。 他立即收回了視線,可那縷黑發(fā)就如他看過的地圖一般,深深地烙印在他腦海中。 林旗重新睜開眼,入目是無邊無際的夜空,耳邊是不間斷的水聲,他視線集中在夜空中一顆模糊的星星上,一動未動。 作者有話說: 小甑糕:古代甜品。 桂枝湯:中醫(yī)方劑名,治傷寒的。 ——一以上內(nèi)容均來自百度,本文架空,不必當(dāng)真。 第5章 白貓 也許是夏夜太寧靜,或者是月色太纏綿的緣故,林旗感覺他對時間的感知變得遲鈍。似乎過了很久,又好像只過了半刻鐘,屋中沒再傳出人聲,只有水聲依舊持續(xù)。 他腦中不自覺地浮現(xiàn)出水珠從那明顯的肩胛骨上滾落的景象。 這樣不對,他手背上青筋暴起,手掌握起時指骨關(guān)節(jié)發(fā)出咔咔的聲響,逼迫自己轉(zhuǎn)移注意力。 沒能在白歷橫府上查出林玖的線索,普陀寺也未見林玖的蹤跡,再結(jié)合方才姜榆的那句話,毫無疑問,林玖的失蹤與姜榆有關(guān)。 林旗該去找姜榆問清楚的,可今日這時機(jī)不對,他現(xiàn)在無法面對姜榆。 該走了。 剛做了決定,一道細(xì)微的落地聲猝然響起,林旗屏息,無聲而迅速地坐了起來,眼神銳利地盯著房梁邊角處。 一道白影倏然出現(xiàn)在月下,是一只貓,遍體雪白,毛發(fā)蓬松,月光落在它身上,給它鍍了層柔光,同時將它紅潤的鼻尖襯得更加明顯。 它腳步輕盈,踮著腳尖跳上屋頂?shù)尼螋~石雕頂上,藍(lán)寶石一樣的眼珠子盯著林旗。 一人一貓對峙著,一個高大健碩隱在繁茂玉蘭樹的陰影下,一個頭頂彎月、優(yōu)雅秀氣落在威武的石雕頭頂,夜風(fēng)掠過樹梢?guī)痫L(fēng)聲,與瓦片下曖昧的水聲混在一起。 如此過了幾息,白貓突地“喵”了一聲,后腿一蹬,朝著林旗撲了過去。 后者神色依舊,手臂一撈,一手鉗住白貓的后頸,另一手托住它腹下,將其攬進(jìn)懷中時手掌順勢繞到它頸下,輕輕撓了撓。 白貓蹬了蹬后腿,在他腿上翻了個身把柔軟的肚皮露了出來,被揉動時喉嚨里發(fā)出舒適的咕嚕聲。 這聲響很輕,卻還是驚動了屋中人。 “梅戴雪?”姜榆高聲喊道。 白貓在林旗腿上扭著身子用爪子撈他衣袖,沒再出聲。 它是姜榆養(yǎng)的貓,因?yàn)槿硌┌孜ㄓ斜羌庖稽c(diǎn)紅,被取了個“梅戴雪”的名字,時隔三年,在這個悶熱的夏夜認(rèn)出了三年前經(jīng)常投喂它的人,纏著他撒起嬌來。 被梅戴雪撒了會兒潑,林旗見它不斷地伸著爪子往自己衣襟里掏,終于明白它這是嘴饞了。 他按住梅戴雪,從懷中掏出一個油紙包,這時聽見姜榆又語氣驚疑地喊了一聲,“是你嗎,梅戴雪?” 林旗拆開油紙包的動作微頓,梅戴雪卻是等不及的,踮著后腿伸爪子去搶,可林旗動作敏捷,在它要觸碰到的時候手臂一抬,讓梅戴雪撲了個空。 它剛出生就被姜榆抱了回去,養(yǎng)得很嬌氣,沒得到想要的,尖細(xì)地朝林旗叫了兩聲。 林旗這才將手放了下來,油紙包里是半個巴掌大的小甑糕。 姜榆愛干凈,白日里會逗著梅戴雪玩,晚上沐浴過后就不會再讓它近身,喂它吃點(diǎn)東西沒關(guān)系,不會被姜榆發(fā)現(xiàn)。 林旗掰了一小塊放在手心,梅戴雪立馬湊了過去,把頭都埋進(jìn)了他手掌中。 屋頂上喂著貓,屋中的姜榆卻默然垂下了頭,沒興致故意掬水弄出聲響了。 她聽見了貓叫,還以為房頂上一直都是梅戴雪,既然不是她想等的人,何必再費(fèi)盡心思勾引? 她今晚特意將人都屏退,百般糾結(jié),厚著臉皮主動勾引,心若擂鼓地等了許久,結(jié)果嬌嫩身子只落入了一只貓眼中,這讓姜榆羞憤又氣惱。 更讓她覺得丟人的是,她自以為多了解林旗,以為用鉤子留住了他、把他安排得清清楚楚,結(jié)果人家根本就沒來。 她裝腔作勢了半天,身子都要泡皺了,全然是在自我陶醉。 與林旗相識這么多年,她一直都是占據(jù)上風(fēng)的,哪怕是兩人有分歧鬧了別扭,她只要一蹙眉傷心,或者一日不理林旗,他就會主動買發(fā)簪金鈿,或者是姜榆愛吃的東西上門來道歉。 都是些小打小鬧,姜榆從未真的生過氣,她只是想要林旗哄著她,只要林旗一服軟,她再裝一會兒就會妥協(xié)了,然后軟聲軟語地讓林旗下回不能這樣了。 姜榆想著昨日宴客廳中那短暫的一眼,許久未見,林旗看著比以前穩(wěn)重許多,身形更修長,神色越難以揣測,不由得又懷疑他這回是不是真的生氣了,所以根本就沒來找自己。 她心中氣惱,忍不住捶了下水面,被水花濺了一臉。 既然沒人看,就沒必要繼續(xù)泡著了,姜榆扶著浴桶起了身,水珠被燭光映著,從柔滑肌膚上滾落時帶起串串流光。 她的動作帶起水聲嘩啦,屋頂上的林旗收起小甑糕,手按住掙扎著的梅戴雪,耳朵無比清晰地聽見了這聲音,身子一僵,手掌不自覺地加大了力氣。 這動作弄得梅戴雪不舒服了,被梅戴雪嬌聲叫了一嗓子,又被它在手背上撓了一下,林旗回神,松開了手,梅戴雪立馬從他懷中跳了出去,落在青灰瓦片上舔毛。 “不許叫了!”姜榆今日的期待落了個空,這會兒心情正差,聽見梅戴雪的叫聲好像在嘲諷她一樣。 她裹著擦身軟巾,抬首對著屋頂氣道:“明日你別想吃魚了!” “又往屋頂上爬,下回再被困在上面下不來,我才不找人上去抱你了,就讓你在上面曬著,看你以后還聽話不聽話……” 她絮絮說著威脅的話,聲音微惱。 林旗看不見她的表情,但不用想也知道她一定又是蹙著柳葉眉,皺著鼻子的樣子。 她慣會耍小心機(jī),總是要人來哄的,可是梅戴雪是一只貓,不會去哄她。 于是每次梅戴雪犯了錯,她就會繃著臉說著些教訓(xùn)的話,梅戴雪聽不聽得懂不重要,反正她出了氣就行。 說的很嚴(yán)重,隔日就把事情都忘了,又抱著梅戴雪親昵地給它梳毛。 往事不可追,任憑他記得再清楚,如今也不能像以前那樣站在姜榆身邊,更不能去牽她的手。林旗只是不明白,姜榆這會兒在氣什么?方才不是還好好的? 他向著梅戴雪伸出手,碰不著姜榆,至少他還能揉一揉這只白貓。可是這回梅戴雪沒理他,因?yàn)檫h(yuǎn)處牽紅領(lǐng)著一個人過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