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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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過立春,在南都雖還是春寒料峭之際,風卻早已不如冬日那般刺骨逼人,然西北卻并不是如此,南下走了近一個月北風依舊如刀劍一般。 裴璃一路折騰下來盡管已是小心養護,卻也還是病倒了。 拖著舊疾未愈,病勢來得又兇又猛,半夜高熱不止。周臨開了幾記單方也不見好轉,饒他那般醫術了得的人看著日益削瘦下去的裴璃,不禁也懷疑起自己的醫術來,連夜派人去城里請大夫來看診斷。 診斷也不過是舊疾加水土不服,引至邪氣入體,需得靜養才是。可京城局勢緊張,因倒賣胡椒折俸之事,監察院數名言官聯名上走彈劾他貪污受賄,竊取國帑。 出京前奉命主理此事的戶部主事施奕,參與此事的太監和商賈一個個都被牽連下獄。 周臨要趕著回京處理,路上停歇不得,只能日夜兼程的趕路。 高燒不退的裴璃已是鮮少又清醒的時候,不是在馬車顛簸中昏迷過去,便是在顛簸中醒來。即便這樣子,她心里還惦記著司徒瀾庭的信。 趁著周臨下車給她取藥之際,悄悄掀來車簾向漆黑的竹林里望去。 離她上次給司徒瀾庭遞信請他幫忙調查南下福叔等人的死因已經過去了快一個多月,以他身邊暗衛的功夫和能力許在這幾天便會傳來消息。 如今自己也病重,她多少能猜到南下遷徙的軍屬會死大抵是因路途奔波勞累,體弱者水土不服積勞病逝,也許真就如周臨所說意外再所難免。 但猜測終究只是猜測而已。 望了會兒林子里沒有響動,裴璃又將手中的燭火挑得亮了些,抱著罩上燈罩的燭火往外又挪了挪。 等了好久,依舊沒有期待的烏鴉聲,倒是周臨提著燈籠走了回來。 “怎么出來了,夜里冷快進去。” 裴璃失望的撇了瞥嘴,安慰自己許是路上耽誤了,今夜不到,明夜也該趕上他們了。 “車里悶得慌,出來透透氣。” 她搪塞道,拿著燭鉆進了馬車,燒得嗡嗡的腦子被風吹了一會兒好受些。 周臨將手中藥盅放在小桌子上,探身取來藥碗用guntang的熱水仔細燙過才將湯藥倒了進去。 “喝了睡會兒,明早就到通河了。我們歇一天,待你緩緩再趕路。” 裴璃接過藥碗,鼓氣腮幫子用力吹了吹一口氣全喝了下去,然后皺巴著小臉嫌棄的將碗還給他。 “慢些,燙。” 周臨根本來不及阻止,只能探身手取了顆蜜餞塞到裴璃的嘴里。 裴璃是怕苦噬甜的,可她是個將軍還是個女子,這樣的世道最容易叫人看扁了去。從小她便將自己的性子喜好隱藏得極好,吃藥療傷憑著一股子視死如歸的莽勁忍著痛忍著苦。 裴家軍里的那群大老爺們都曉得她是個不怕死的,怎么還會怕吃藥。 可這次實在是傷得太久,周臨的藥方開得又狠又烈,湯藥比尋常的都要苦,她實在是有些喝怕了。 但……但也不能叫他看扁了去。 “不要……” 裴璃抿著唇不張口,周臨的那顆蜜餞便只塞在了她的嘴邊進不去,手指觸著她溫溫的唇瓣。 “是我怕你苦好不好……” 他低聲哄道,就著昏暗的燭光掃著軟被上的人。兩人眉眼間是近來日益溫和起來的嗔怪,心底卻各自謀劃。 周臨懷里揣著裴璃等的那封信,司徒瀾庭派來的暗衛早半個時辰前就讓經山帶人抓了起來,這便也是為何這次給裴璃煎藥他足足比以前晚了一柱香才回來。 雖然查到裴璃和司徒瀾庭暗通信件有些生氣,不過好在人在他手中,信也沒有什么逾矩,周臨審問過后便將人放了。 提著湯藥回來時便果然見裴璃拿著燭火坐在車門外,看著是在透氣實則是在等待信號。等林子里響起烏鴉聲,她便會借口如廁離開他的視線去與司徒瀾庭的侍衛接頭。 這把戲雖說不見得有多高明,可有用,她一個黃花大閨女要如廁自己總不好跟著。 那個蜜餞唇塞了會兒便有甜意滲進來,裴璃忍不住就泌了口水。她曉得再死撐,一會兒口水流到周臨的手上更是丟人,于是張口銜了進去。 周臨見她這死鴨子最終還是嘴軟的憨態,忍不住微微揚了揚嘴角,將捏過蜜餞的指尖放在嘴邊吮去留甜,才側過身去收拾藥碗歸置泥爐。 蜷著的裴璃看見他的這動作了,自知此人沒臉沒皮咬著蜜餞出了口惡氣也不作其他,只是開始自顧悶頭惦記起了司徒瀾庭的暗衛來,希望明日那人能在通河趕上他們。 夜深了,又喝了藥,裴璃沒一會兒便迷糊起來。感覺到周臨收拾完車內的泥爐坐到自己身邊來,輕輕的抬起她的腦袋枕在腿上,溫熱的手指伸在她的頸后按著風池xue。 裴璃輕輕哼唧了一聲,身子有些繃直。雖然知道周臨是完備之身,可他終究還是太監的身份。這樣的身份無論如何他們也是難以走在一起的,她不明白明知這樣的話為何他還是執意對自己這般好。 再這樣下去,她這副身子便都要適應他,離不開他了。 “困了?” 周臨按著裴璃的后勁后脊替她疏解身上的酸痛,手上的力度恰到好處,腿上的人軟綿綿的趴著像只小貓一樣乖。 只是他忽然想起來懷里的信,想起司徒瀾庭。 他看她的眼神,同為男人又怎會不知,更何況堂堂一個大月皇子甘冒細作之嫌幫她查案呢。 周臨淡淡地開了口,“阿璃,你總說我不信你。那你可否有信過我呢,當年的事我是曾怨過你恨過你。可不知道什么時候怨和恨竟都沒了,你爹爹死了,我擔心你一人在珈藍怎么辦。知道你重掌裴家軍了,為你高興……” 裴璃枕在周臨的腿上呼吸一窒,卻沒說話。 “你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問我。想要做什么,也可以直接告訴我。除了不能讓你回珈藍,其他事我都可以依你。” 他的手指輕輕的撫在裴璃的臉頰上,知道她只是閉眼假寐而已。 “福叔,曼娘他們怎么死的?”裴璃的聲音有著啞,卻十分的清醒有力。 其實周臨也不知道,人是在清荷縣沒的,他已責令讓人去查卻還沒有消息傳回來。 可是他截了司徒瀾庭的信,也并不打算讓裴璃知道信被自己截了。只是垂眸掃著腿上的人溫聲道: “是天災也是人禍,遷徙的軍屬途徑清河縣發生了瘟疫。護送的差役找了個赤腳郎中就敢拿著一本千金方開藥,吃出了問題怕擔上責任只敢往上報是舊疾復發病逝的。” 裴璃大概也猜到了,有些事原本或許是好的,不過底下的人什么牛鬼蛇神都有。福叔和曼娘他們是裁軍從西北去的,有人怠慢看清也正常。 “吃……吃死了多少人?”她哽咽地問,又好像害怕聽到周臨的聲音,往他懷里鉆了去。 “二十三人,最年長者六十五歲,最小的不過七歲。阿璃,此事是我的疏忽,是朝廷的責任。” 這些都是司徒瀾庭的信中所提,周臨看過便都記了下來。雖不待見司徒瀾庭,但信中所說他信。 因為自己也曾做過俘虜,他知道那些押解官吏私底下是何等的嘴臉。輕視怠慢動輒打罵,福叔他們是軍屬出來的雖不至于收到像俘虜那般的苛待,終究還是因為官吏懈怠瀆職丟了性命。 “周臨……派人送他們回珈藍好嗎?” 聽到這些裴璃忍了許久還是掩面哭了出來,躺在周臨的腿上埋在他的小腹上嗚咽。 “好,明日我便派人去辦將他們的尸骨都送回珈藍安葬。” 周臨伸手揉了揉肚子上的腦袋,將哭著人翻出來,“對不起,此事是我的錯,錯不在你阿璃。你要如何責罵都可以,你若生氣就發泄出來,不要憋在心里。” 裴璃不說話只是看著頭頂上人,那些曾經是與她一起守護珈藍的人客死他鄉,她無力保全他們。又讓她怎么會不責怪自己,更讓她氣惱的是看著周臨。 對著他,她氣不起來。想要去責怪他,卻會想到他當年也被當做俘虜,也曾受此到過苛待虐待。 “對不起……仲宣……” 她只能又重新埋進他的懷里悶聲哭了起來。 “哭吧,把委屈,憤怒都哭出來,明日到了通州我們不日便會進京。云浦很喜歡你,想要你做他的師傅,有一天你想護住的人都可以護住的。” 周臨撫著抱著自己腰身悶聲痛哭的人像是哄孩子一般喃喃自語,往事種種浮上心頭。想起和裴璃的初見,想起在深宮的如履薄冰…… 待他從思緒中回過神來時,裴璃已經哭累加上藥效上來趴在他的小腹上睡著了。長長的眼睫上掛著晶瑩的淚珠,一張黏膩的小臉上弄臟了他白色的袍子。 “對不起,這些日子將你欺負狠了,以后不會了……” 他暗自苦笑,牽起裴璃落在身側的手握在掌心里輕輕揉捏了許久,又放在唇輕吻啞聲低語道: “阿璃,終有一日你還要再救我一次好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