叄拾伍、
不想?yún)s步,程子曦在努力地讓文云靜的心情好起來,然后他們在鞭炮聲中迎來了春節(jié)。 因為是第一次有人一起過年,程子曦興致勃勃。除夕當天早上,程子曦就開始在廚房里不斷地忙進忙出,弄得一旁的文云靜都看得坐立不安。 就在年前,文云靜突然生病了。一次感冒讓她病倒,程子曦逼著她看了一次醫(yī)生,吃完一副藥,卻怎么也沒見好,之后文云靜就說什么也不愿意再去醫(yī)院。 后來程子曦想了很久都覺得不對,當時去醫(yī)院的時候,那個醫(yī)生的表情看上去很為難,讓他擔心了很久,但最后卻只說就是普通感冒了。雖然醫(yī)生這樣說是好事,但程子曦的心還是沒有因次放下來,反而一直釣在那里,不好的預(yù)感,糾心的讓人難受得很。 在心底隱隱浮現(xiàn)的不安之中,他把文云靜照顧得服服貼貼,他很喜歡這樣的關(guān)係,讓他感到踏實,而且在日積月累的相處之下,文云靜也在漸漸習慣他的親近。 儘管不那么合適,但家人是程子曦給他們的代名詞。三個人開心的吃著年夜飯,圍爐的感覺暖烘烘的,程子曦一晚上沉浸其中,臉上的笑容沒有停過。熱熱鬧鬧的,即使只有三個人,程子曦還是想要把所有他夢里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過年該做的事全做一遍。 等到星星掛漫天,程子曦就拉著顧言默去麥田旁的空地放仙女棒。跟親戚小朋友一起玩煙火一直都是程子曦的夢想。小時候的公園里總能看到他們,因為燃起的金色火花,笑得不亦樂乎。 天上的星河跨越整片夜空,手里的火光為他們的笑容妝點,是希望,畫開一片暗夜。 嘻笑聲彷彿可以穿越厚重的大氣,逗笑天邊的每一顆星。 顧言默拿起相機,鏡頭里,程子曦的笑容跟綻放的煙花一樣,絢麗的畫面在顧言默眼中變得流光溢彩。 屋子里,文云靜坐在窗邊凸出的一小塊地方,手抵著墻,看著外面的人回歸孩子的純真一般在奔跑。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抵不住混雜著冬天的寒冷,她猛力地咳了咳,然后讓冰冷的空氣,進到肺里,貫穿心腸。 過完年的某一天,程子曦收到了一封信,是葉晴寄來的。 他們拆開后,里面有一張劇照,是幾個月前,電影殺青前的最后一場戲。上面莫子凡穿著學(xué)士服搭著慕和光肩膀,露出他青春里最燦爛的笑容,透過鏡頭是年少遺留的斑駁歲月,光影交疊下,承載著扶搖而上的別樣流年。 莫子凡與慕何光堅定的視線落在程子曦的眼中。那是莫子凡和慕和光的人生,卻也開啟了他們堅定的眼里,現(xiàn)在有了彼此的身影,時間的腳步彷彿在心中擱淺,綿延了歲月光影里的步履蹁躚,鐫刻在他心中最柔軟的一隅。 跟自己一樣的容貌,程子曦被照片里的莫子凡感染了笑容,他閉上眼睛,腦海里把從跟顧言默認識開始,到現(xiàn)在的點點滴滴,全部回想一遍,走過的風景是上了妝的回憶,不過幾個月卻像是走了一輩子。睜開眼,他看著顧言默,再把其中曲折起伏、彎彎繞繞的斑駁落葉剝除,猝不及防的匆匆來到,中間的歡笑和淚水,回首時他看到了靈魂在歲月里交融的告白,是他對這段時光下的注腳。 「我好幸福。」他轉(zhuǎn)過頭對顧言默說。 說不出口的感謝用幸福代替,最簡單的方式,成為貼近彼此最真誠的途徑。 進了房間,也許是單純的喜悅退去,程子曦抱著顧言蹭啊蹭,死死地纏著顧言默不放,直到終于把自己累倒睡著。 幫熟睡的程子曦整理好,顧言默輕輕地下了床,拉開門他看見坐在椅子上的文云靜。 被程子曦鬧了一圈,時間已經(jīng)到了深夜,顧言默的腳步停頓了一下,他小心地看著文云靜的表情,過了一陣子才開口︰「老師怎么還沒睡?」 「你有事情想問我吧。」文云靜假裝平淡的說,但話里有著藏不住的顫抖。 顧言默想了想,他嘆了口氣后坐下來:「您……是不是在更早以前就認識子曦了?」 「你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顧言默側(cè)頭,發(fā)現(xiàn)文云靜的眼眶紅了。 「大概是第一次看您對子曦的眼神的時候就隱隱約約覺得奇怪了吧,再后來聽起子曦說到他的身世就有猜想到,不過是剛才想起晴姊的態(tài)度才確定的。」顧言默把手肘撐在膝蓋上,合攏的雙手靠著額頭。 「能告訴我當時發(fā)生了什么事嗎?」顧言默直起身子。 文云靜的眼睛看著黑暗里虛無的一點,「當年我二十五歲,子曦的爸爸名字叫程灝凡,他是一個機師。這里是我們老家,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然而大概十歲的時候,我的母親帶著我住進他家,從那時開始,在法律上我們的關(guān)係寫著兄妹,后來大學(xué)我們就一起到a市,離開的感覺,像是逃離這里的一切桎梏。后來我們就有了子曦,可是在子曦要出生前不久,子曦的爸爸發(fā)生了空難,就在往h市的飛機上。」 「h市?」顧言默有點震驚的說。 「對,就是這里。」文云靜嚥了一口口水,彷彿這樣就能得到一點坦承的勇氣,「然后在那時候,子曦出生了。但子曦的爸爸罹難后,我沒有能力撫養(yǎng)他了,而且那時候……我每次看到子曦,我就像喘不過氣一樣,雖然我知道那不是他的錯。」 不堪的往事硬生生地被剝開,儘管文云靜再怎么強忍,她還是哽咽了︰「因為我們不能結(jié)婚,我也沒有勇氣回來。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后來我的母親因為覺得我們對不起灝凡跟他爸爸,就直到過世都不愿意見我。之后又過了好幾年,就在灝凡的父親臨終前,他又打了電話給我,讓我回來,我的心里才終于敢相信自己得到了他們的原諒,但我已經(jīng)沒有資格存在在子曦的人生里了。」 「所以葉落尋根是?」顧言默不確定的問。 「是我搬回來之后寫的。小晴是我大學(xué)時認識的朋友,后來她知道了我最近的狀況,就決定把那個故事拿去拍。」 「所以找子曦?」顧言默的眉頭皺了皺。 「不!原本我也不同意,但小晴說……」文云靜的話沒有說完,因為她的眼神又被不安佔據(jù)。之后她才再開口:「可是我不知道她會叫子曦來這里……」 「您知道子曦一直在等mama嗎?」他想保護程子曦,「這一直是他心底最深的痛,沒有人可以填補的空缺,還有,他很珍惜您。」 空氣被沉默滯住了好幾秒,直到顧言默站了起來,她對文云靜很溫和地笑了:「謝謝您愿意告訴我這些,今天您也累了,就早點休息吧。」 看著他要離開,「言默,謝謝你照顧子曦。」文云靜慌忙的說。 腳步止住,顧言默轉(zhuǎn)過來,笑著說:「我很愛他,謝謝您接受。」 「那你……會告訴子曦嗎?」文云靜看著他,眼淚落下,她還是害怕。 這次顧言默沒有再轉(zhuǎn)過來,他只是搖了搖頭,就進房間了。 他想保護程子曦,但不是用這作為理由,隨意擺布他的人生。 開了房門,看著床上睡得正熟的程子曦,顧言默爬上床親了親他的額頭,然后把自己的手繞過他的肩膀,抱著他。 顧言默靜靜地等待,總有一天,黑夜會偷走陽光。他不知道那天何時會到來,也不知道那時會變得怎樣。但在那之前,他會準備好,讓自己成為能照亮程子曦的陽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