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拾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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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寂寞的時刻來到,他們走過了交會的那一點,回想從前,寧愿不曾相逢。顧言默看著錢包里,程子曦煙花下的笑臉,他苦笑著自問︰「幸福定格了?」 然而似水流年下,幸福是不可能定格的。無論是程子曦,或是另一張照片里,同樣在夜晚煙火下的冉夕寒。一切都像是必然,交集之后,終會互相遠離,而且,越走越遠。而他,依舊孤單,因為他自始至終都是那個不可原諒的人。 如果分離是必然,那么顧言默寧可從來只是平行線,過了交界,原來連朋友都做不成,他想竭盡所能在不傷害程子曦的情況下把關係拉開。 雖不到從此山水不相逢的程度,但顧言默和程子曦相處的時間越來越少,即使待在同個空間,也是讓沉默覆蓋所有時間,最后從呼吸間離去。 一個星期過去,窗外仍是十月的雨季,但不再是把世界撕得四分五裂的雷鳴閃電,而是成日游魂一般的細雨,圈起不見天日,不見盡頭的雨不停國。 而顧言默也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可以自由自在地在雨中旋轉的少年了。 某天早上,顧言默收到了一件包裹,拆開來是丁平寄來的一張demo帶。 他把錄音帶放進錄音機里,按下開關。 “熟悉的你的臉牽手走過的街 午夜夢回踏過邊陲找不到的近鄉情怯 落葉紛飛群雁不歸掩不住的寂寞柴扉 飄散開來你的氣味追求結果只剩零碎 藏在心底我的甘愿全部幻想成了云煙 沒有路的終點眉眼間纏了線 谷底深淵來回幾遍回憶在空中一直盤旋 玻璃窗外藍藍的天是你昨日的美 殘缺的幸福擦過了肩沉淀成為不可或缺 熟悉的你的臉牽手走過的街 再見再見” 丁平低沉的嗓音搭配大提琴的沉穩寂寥,彷彿游走在寂寞邊界。然而最后的不可或缺和再見卻在顧言默心里,像是種下一顆鍍著金沙的種子,久久揮之不去。 對他來說,冉夕寒對他必定是不可或缺,但這份情感已經擠壓到令他無法喘息,不成人形。那么程子曦對他來說又是什么,丁平又為什么要寄這樣一張試聽帶給他,許多疑問不斷攀藤滋長,使他看不清愛情的輪廓,生命的輪廓。 命運的作弄,時光的蹉跎。過境的鳥在島上迷了路,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路天明和卓孟宇已經進組,期間顧言默和程子曦一起去探過一次班,之后就是程子曦隔三差五地跑去,像是一個逃家的孩子。但畢竟整個劇組都在工作,程子曦也不好一直打擾,便開始撿起打雜的事情做。起初如果他們晚收工,程子曦還會先打電話講一下讓顧言默不用等他吃飯,而顧言默也會稍微關心一下他大概幾點回來,晚餐吃了沒諸如此類的話,而連續幾次以后兩人便像是商量好一樣,不是程子曦晚歸,就是顧言默出門,他們的聯系也從電話變成簡訊,就連文字都變得客套生疏了起來,彷彿這是他們相處幾個月來培養出僅剩的默契。 原來一段關係的疏離這么容易,就像一陣風輕輕吹過,不留痕跡,只能偶爾懷念那股涼爽。 程子曦不知道自己晚歸的時候,顧言默對他有沒有一點擔心,但他已經沒有多馀的精力去思考這個問題,只在想到的時候自嘲一下,他們又沒有任何關係,或許已經連朋友都稱不上了,顧言默有什么理由要擔心他。但又不免在自嘲之后心里隱隱作痛,他想他必須習慣這種痛,都走過一次了,第二次想必不會很難,雖然不知道要花多長時間。 自從那次抱著路天明在廁所哭之后,他就沒有再哭過。因為過多的哭哭啼啼對療傷一點幫助都沒有,還顯得特別煩人,倒不如在吃完飯后拿出來咀嚼兩下看能不能一起消化來得好,但不能配飯吃,太噎喉嚨了,他有一次這么對還一臉擔心的路天明說。 路天明的房里,電視正播放著一部動畫戰爭片,主角是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在戰爭中他們成了孤兒,而死亡也註定來到。一樁樁悲劇,就是每個人的生活,人們習以為常地說出“他已經死了”這種話,彷彿活著只為了等待炮火墜落的那天。 路天明一邊收拾著桌上的碗筷一邊說:「那你還逃避。」他是第一次這樣恨鐵不成鋼的直接跟程子曦討論痛處,因為他知道這次程子曦希望他用這樣直接的方式幫他。 「看了一部傷心的電影總要先在腦袋消化完一圈,才能再去看啊,不然也只是浪費錢。」雖然他不認為他們的這個故事還有續集,也不認為自己能有足夠的本錢再看一次,對于自己軟弱的這一面他還是了解的。 他從來不奢求遺忘,甚至沒想過要把這種情緒變成自己的一部分。程子曦坐在床上,目光依舊不離電視里與戰爭相依,一閃一閃象徵希望的螢火蟲:「大概只能習慣跟它相處共生吧。」就像他習慣了堅強。他自虐一般地用力感受電影里的沉重,平凡的毀滅。 習慣是一個很特別的詞,在這簡單的兩個字底下代表著面對生活的各種無可奈何。說著習慣的程子曦,佯裝著笑容,但路天明知道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有多痛苦,不過既然程子曦已經變回從前的他,裝作毫不在意,路天明也不再為難他,只好用以前的方式跟他相處,卻又擔心他還有再次失控的一天,所以路天明也一邊小心地用自己的方式保護好他。 「晨曦曦,中午我要出去一下喲。」路天明拎了一袋便當過來,塞給正在跟化妝師聊天的程子曦。因為現在他幾乎每天都來,對人又特別客氣還積極向學,所以劇組的人都很喜歡他,有事沒事都會毫不吝嗇地教他。 這天是霜降,天氣冷了,連說話時呼出的氣都帶著一層白霧。程子曦和一身軍裝沒有換下的卓孟宇坐在樹下,一邊吃便當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晨曦曦你覺得我演得好嗎?」卓孟宇的情緒有些低落。 「我覺得很好啊,你只是一時抓不到感覺,沒事的。」程子曦知道他是因為這場戲一直拍不過在煩惱。這次見到卓孟宇,程子曦明顯感覺到他的不同,是角色影響了他,在他原本的個性上覆蓋了一層屬于那個角色的滄桑,但他跟角色終究是兩個人,不論是讓角色成為自己、讓自己成角色,或是把兩個人加以融合,他都必須更堅定角色的想法。 「那你覺得衛長青在告別的當下知道自己可能回不來了嗎?」衛長青是卓孟宇在戲中的角色,而這一場戲就是他要告別父母愛人踏入軍隊前的最后一場,算是電影里的一大高潮。 程子曦沉默了一陣,才回答道:「可能知道吧,畢竟未來的事誰知道呢,何況是上戰場。」 「可是導演剛才說我的演得太外放了,衛長青是更內斂的,更掙扎的。」卓孟宇是個直腸子的人,他不懂傷心就是傷心,有什么好分內斂或外放的,就像他不會刻意隱藏他的喜怒哀樂。 「肯定是會不安的啊,但分離太感傷,所以還是想保有一點美好吧。」程子曦又想到電影里的那些螢火蟲,他真的太喜歡那部電影了,心臟絞在一起的感覺,讓他覺得自己真實活著。 「你說他之后老了回到家鄉看到父母都不在了,小滿也嫁人了,是怎么樣的感覺,應該很遺憾很痛吧。那他明明沒有結婚,為什么要騙小滿他結婚了呢……」 「就只剩下他一個人了,當然會很唏噓,可是他也知道是沒有辦法的啊。不過就是因為自己承受過那種痛,才不想小滿也一起背負。」等待的痛苦一個人知道就夠了。 小的時候一顆簡單水果糖就能讓人笑得開懷,長大之后才知道心的距離有多遠,開心是多么不容易。 因為愛有時太過傷人,太靠近真心會受傷,所以寧愿用偽裝來掩飾。外表的笑容是最容易的,把不必要的情緒鎖進不起眼的柜子,善意的謊言,對別人,也對自己。 「如果當年是無可奈何,那假如是現在呢,還會做讓自己遺憾的事嗎?」 「在選擇之下,一定會伴隨著遺憾做為代價啊,只是多或少的問題而已。」人總是為了沒有得到而覺得遺憾、后悔,但魚與熊掌終是不能兼得。 「那如果注定遺憾,會不會愿意多一點嘗試,嘗試過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會不會這樣就少一點后悔,不然等老了回過頭發現輕易錯過了不是很可惜嗎?」 一生中總會有一些無可奈何,因為放棄了不想放棄的;一些不堪回首,因為堅持了不該堅持的。但沒有親自走過,誰又知道結局的樣子,只能在走累了的時候回頭看看,然后拍拍褲腿繼續向前。 大街上,風把程子曦的發吹得翻飛,就像他的思緒一樣。 走過街角的咖啡館,程子曦的視線始終注視著前方,他沒有發現坐在里面的是路天明和顧言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