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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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只有黑與白,色調冰冷孤寂的房子,在蒼白的燈光下壓抑難捱地,就連空氣都不敢喧嘩。玄關的皮鞋隨意散落,明顯與鞋架上整齊如兵的鞋格格不入,若不說它的主人生活嚴謹,龜毛到不容許任何不合眼的事物在眼前晃盪,說從今天開始它將被打入冷宮般被扔進鞋柜角落,那是人人都會相信的。 漆黑的房間里,電視微弱的光線溫柔地攏著顧言默的臉,但那綜藝節目里的尖銳笑聲只讓顧言默覺得頭痛欲裂。不久之后,他按下手里的遙控器,扔到一旁的床頭柜上,房間頓時恢復死寂。 他打開膝上的電腦,點開磁碟機,讀取那張他長年放在電腦里的光碟。讀取時不斷旋轉的圓圈,猶如一把磨尖了的匕首在顧言默的心上來回割筏,但他卻沒有像平時那樣按下右上角的叉,只任由這般絞心的疼痛,滯住了自己的呼吸。 悠揚的旋律隨著前奏緩緩響起,接著輕盈溫柔的嗓音開始唱起孤獨的歌詞。 “如果有一個世界混濁的不像話。原諒我飛,曾經眷戀太陽。” 原本細小的漣漪,在平鋪直敘的歌聲中,激起漩渦,數以萬計的白色浪花拍打在顧言默的心間 電腦螢幕上,一支投射的燈光照在一個身穿白衣,長相秀氣的少年身上,他蒙上一層水霧濕潤的眼眸因為燈光,看起來晶瑩剔透、閃閃發光,彷彿漫天星光都墜入他的雙眸。少年擁有白皙的皮膚、笑起來如彎月,櫻花般的唇,以及春風溫柔了的輪廓。他在臺上的光采耀眼奪目,可以清晰地知道這是屬于他的舞臺,讓人不惜屏住呼吸,只怕錯過他表情里的喜怒哀樂、一舉一動。他是冉夕寒,這是他人生的最后一場演唱會,那年他22歲。 最后一個音落下,冉夕寒笑起來勾起的眉眼彷彿一道陽光從凝重的云層里撥開陰暗,清澈的點綴著,他舉手投足間帶著的柔和。一顆殞落的星,用這場演唱會點亮他的一生,為自己畫下璀璨的句點,一如他最后望向觀眾席的眼神,雖然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但可以看得出來他是堅定無悔的。 雖有不捨擔憂,但全無后悔。這是所有人對冉夕寒最后的評價。 然而只有顧言默知道,冉夕寒是在跟他道別,因為顧言默在看完演唱會之后就要進組了,連道別的時間都沒有,但當時的他并不知道,這個道別竟是冉夕寒早已下定了決心的死別。 顧言默按下暫停鍵,畫面停格在鏡頭拉進后,冉夕寒被放大的臉龐。顧言默冰冷的手指輕輕撫過螢幕冉夕寒哭紅了的眼尾上,「對不起……」但電腦沒有冉夕寒皮膚的光滑細緻,更沒有溫度,就像當時他得知消息后趕忙開著夜車,在殯儀館摸到的已經蒼白僵硬的雙頰。 三年前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是演唱會結束的第三天。因為兩人的工作經常需要分隔兩地,他們早就習以為常,但即使無法見面仍會在每天晚上打一通電話。那天也是…… 冉夕寒打電話給顧言默時,電話那頭的冉夕寒一語不發、萬籟俱寂。 顧言默只是像每天的習慣那般問:「今天一切都好嗎?」 電話那頭也一如往常的回:「嗯……很好啊,你呢?」 顧言默沒有聽出他話語中的不安,應該說即使感覺其中好像有一點遲疑,顧言默卻不以為然,猜想可能只是工作了一天累了,就草草結束了這通電話。不料從此天人永隔,這是他們的最后一次通話。 顧言默拿起床頭柜里深鎖的照片,重復著這些年來,無數個漫長夜晚里的低語:「我失去了你,是我殘忍的放開你的手,我已經沒有資格愛你了吧……」 照片幾乎是黑白的,唯一的色彩是畫面中冉夕寒放飛的紅色氣球,鮮艷的紅色生機勃勃,隨著微風輕盈擺動,冉冉升空。照片上定格住的是,顧言默單膝跪地落在冉夕寒手里的吻,冉夕寒月牙般帶笑的眼睛,透過鏡頭雋刻在顧言默心中永遠無法抹滅的位置,延綿了冉夕寒不曾逝去青春的容顏。 那首歌有一個很美的名字《魚》,是冉夕寒和顧言默認識第二年,一起逛街時聽到的,歌手的聲線清澈透亮,唱著哲學意涵頗深的歌詞,從此之后冉夕寒就愛上了這首歌。 那時兩人一個就讀音樂學院大二、一個是戲劇學院大四,兩個初識世間的青澀少年正萌芽著最直白、純粹的愛情。 冉夕寒每次練琴時總會用《魚》作為開頭和結尾。曾有一次在冉夕寒闔上琴蓋后,顧言默悄悄走到他身后,抱住冉夕寒纖細柔軟的腰肢,一屁股硬要跟他擠在一張椅子上,冉夕寒無奈地挪了挪,讓出一半的位子給他,顧言默看著冉夕寒對他的厚臉皮寵溺的笑眼,紅中帶粉的臉頰,心神盪漾地把人壓在琴上吻了半天,吻到冉夕寒的唇瓣又紅又腫,還食髓知味的舔得濕潤紅艷,這才愿意放開。 看著冉夕寒滿佈氤氳,朦朧的雙眸,鮮嫩欲滴彷彿帶露花瓣的紅唇,顧言默又嚥了口口水,粗喘著氣,撫上冉夕寒的衣襟。 見情勢不對的冉夕寒,想起身下的鋼琴,趕忙拉回神智,甩了甩頭,捏了下顧言默的腰間。 顧言默才不情愿地回到主題問︰「為什么那么喜歡這首歌?」問完又覺委屈的別開臉,撇了撇嘴。 冉夕寒被顧言默可愛的舉動逗得噗哧一笑,忍不住戳了戳他鼓起的臉頰,雙手勾上他的脖子,咳了咳認真道:「我是一隻夕陽下眷戀太陽的魚,而你是一隻自由翱翔的飛鳥,我想你帶我去看看蔚藍的天空,廣闊的草原。」 一起去旅游,是當時顧言默告白時說的承諾,因為他知道冉夕寒特別響往自由,想去旅游,跟家人一起。 「而我卻食言了……」突然一滴溼熱的水珠滑過臉頰。 夜半時分,窗外傳來蟬鳴的聲音,那是夏日的喧囂。顧言默走出幽冷的房,遍地的梔子花香隨著習習薰風飄散開來,清新淡雅的氣息意外的平息了炎節的燥熱。夜空下破碎的燈光縷縷灑在斑駁的黑瓦上,一點一點撕碎歲月故事的章節,塞入每一寸細縫,成為老式電影里只可追憶的夢。 浮生若夢,尚有不甘,儘管貪戀卻又只能任它從指間流過。 在城里星辰的光芒并不明顯,在廣大的夜空中,但凡能見幾顆便已滿足,他們穿越無窮,只為用自身僅有的光輝,在塵埃中癡情繾綣的擁抱黑夜。午夜夢回,沒有喧鬧、沒有嘈雜,只有花開的聲音,只有晚風在耳邊深情的耳語,難得的安謐是心會的知音。 在夜晚的沉默下,月光的清輝模糊了憂愁的輪廓,即便是濃密葉片也無法完全遮掩地,露出羞澀的光影,輕巧地照在顧言默臉上。 突然顧言默的腦海又浮現出那令他心煩意亂了整天的熟悉神情,不過顧言默清楚地知道即使相像,但始終不同,他輕笑了聲。 「或許,淚多了,你便不再覺得珍貴。是的,你早就不在意我了。」語氣平淡,說完這句話的冉夕寒拉開他跟顧言默一起租的套房的大門,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這是他們第一次吵架,顧言默沒有追出去,所以他并不知道冉夕寒關門后,蹲在門口哭了整整一個小時才離開。冷戰的一個月他們去了很多自從兩人開始交往后,就不再參加的聯誼活動,假如碰到了就故意裝做不認識對方。 直到有一次冉夕寒被灌了酒,去洗手間的時間長了,顧言默找藉口去看,才發現冉夕寒跪在馬桶前哭濕了衣襟,顧言默從沒看過冉夕寒這般黯然無光的模樣。 看到這一幕的顧言默感覺心寒如冰,他一把把冉夕寒拉起,用手指擦著他的臉,但止不住的眼淚依舊不斷流淌而出,指尖連著心臟都是疼的。 「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冉夕寒搥打著顧言默寬闊的胸膛,不斷重復道。 顧言默抓住他的手,把一直抬著的頭轉望向他,這瞬間一滴guntang的淚落在冉夕寒的手上。冉夕寒冷靜了下來,驚愕的把手縮回,目不轉睛的看著顧言默紅了的眼框。 「是,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是我眼里的一滴淚,就算睜紅了眼,我也會努力地不讓你流下。對不起,小寒,對不起……」顧言默顫抖的嘴里不停地說著對不起,雙手伸在冉夕寒的背后用力的栓著抱著他,不讓冉夕寒看到他難以隱忍的淚水。 冉夕寒緊貼著顧言默炙熱的胸膛,可以清楚地聽到他急促的心跳聲,這一刻顧言默堅毅的胸膛就好像避風港溫暖的火爐般照亮冉夕寒的心。 許久,冉夕寒輕推著掙開顧言默的懷抱,顧言默方才稍稍平息的心跳又突然加快了起來,愣睜巴睜又害怕地望著他。 冉夕寒笑著看他,之后他雙手扶住顧言默的肩膀,墊起腳尖,細碎地輕吻顧言默臉上未乾的兩行淚痕。 「你是我眼里的一滴淚,就算睜紅了眼,我也會努力地不讓你流下。」顧言默喃喃自語道。「然而當你流下,我卻再也抓不住。」 往事如煙,消散在時光的塵埃中,虛無飄渺。 那雙秋水無塵、不露風霜的圓圓杏眼,在太陽反射之下更顯清澈細膩,好似只要看著那對眼睛就可以洗凈世道的混濁,不受世事干擾。但今天泛紅含淚的眼眸,或許是因為太像冉夕寒了,所以當淚珠掙扎滾出,彷彿經久淘選出的細碎金砂,珍貴而純凈的,一滴一滴扎在了顧言默心上。 那是程子曦眼底的倥侗散發著的光芒和陰鬱,無論是在片場那仰望天空的眼神,或是樓梯間里無聲的哭泣,都是無意間流露出的。他清雋空靈的眼里,藏著黑暗的寂寞,彷彿天邊孤星的獨白,讓顧言默心生無法抑制的煩悶,他不自覺的想要靠近,卻又不安,顧言默害怕他的無助,也害怕自己的失控。然而此時,程子曦的笑容卻溫柔地暈染在了顧言默的心頭,擱淺了他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