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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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為會繼續僵持,不料路停崢慢條斯理地擦干凈手,便踱著不緊不慢的步去上班了。 是的,上班。 銀荔渾身的毛炸成煙花,隨時準備再咬他一口,誰知他抬腕一瞄光腦,兩個仿生女仆自發湊前給他整理襟前衣后的儀容,他悠閑地用湛藍的洗手液包裹十指輕柔搓洗潔凈,接過女仆遞來的干布碾干凈指尖的水液,輕輕甩開,端得一派優雅,視若無物地出門。 銀荔目瞪狗呆,好像她倆是不存在的,明明剛剛才撕逼完,他右手背上還留著被她咬破了皮的牙印子沒清理。 懸浮車載著主人飛離的嗡鳴聲刮過之后,十六幽幽飄過:“不必震驚,一級執政官也是社畜,也要每天定時打卡上班的。” “……他什么時候下班?” “親愛的小姐,內閣實行一天12小時工作制,主人20:00下班。” 銀荔失望了:“那也沒有很久。” 每天只有半天的自由時間,他要能工作一輩子不下班直接工作到猝死那就最好了。 “請容許我提醒您,聯邦現行的勞動基準工時制度是每天8小時,內閣的工作時間超出法定基準50%,是聯邦內工作時間最長的工種,不是‘那也沒有很久’,而是‘非常久’。” 她抬頭看天花板,也不知道看哪才能跟這位人工智能對上號,隨便找個視角以示敬意:“為什么你一點也不像AI?” 嘲諷一茬接一茬的。 “也許您想問的是為什么別的AI太過AI。”十六冷酷地說,“我的創造者為我內置了他性格中的一部分特征。” 她努力跟這位AI打好關系:“那他可真是個奇人。” “謝謝您閉著眼睛的贊美。” “……” 棉花糖撲顛圍著她的腳,尾巴甩成螺旋云,銀荔撈起它,果斷換個話題刺探敵情:“你知道我為什么會在這里嗎?” “哦。”十六停頓了一下,“這個問題我沒有權限回答。” “那你知道他找我干什么嗎?” “這本質是一個問題,我的智商是經過出廠檢測合格的。” “……,”銀荔說,“那你直接告訴我吧,你有權限告訴我什么。” “嗯……”十六停頓了好一會兒,“你的活動范圍是整個莊園;每層樓都有廚房,廚房里都有女仆,女仆都會做……” “下一個。” 它沉默地檢索了好一會兒,突然說:“我可以告訴你我名字的由來。” 銀荔摸不著頭腦:“?” “我的主人姓路,我被命名為16,是在暗示我的全稱是路易十六。在遙遠的1897年前曾有一次改寫人類史的革命,其中路易十六作為法國國王,一生享盡君主的榮華富貴,又因革命動亂顛沛流離,最后因混亂的改革而喪失民心,被革命群眾推向斷頭臺。我的名字,是用以影射我主人未來的命運,在混亂中輝煌,在揮霍中殞命。所以我的主人并不喜歡叫我‘十六’,他只承認輝煌的路易,我們認為他只想當太陽王路易十四。” 銀荔:“……” “那我以后就只叫你十六了?這個名字起得,真不錯?”銀荔試探性地夸了一嘴。 “請你用肯定的語氣進行贊美,不要猶猶豫豫的。我的創造者表示很失望,他以為每個人聽到這樣絕妙的暗喻都會拍案叫絕然后熱情擁抱他并貼面親吻以表支持。” “……” 她貼貼懷里的小白狗,心疼道:“你在這過日子,真不容易啊。” “汪汪!” 十六:?什么意思? 銀荔薅著狗頭,“你沒有實體吧?” “如果有權限,我可以任意附著到仿生人身上。” “哦,那就是沒有。” 她細細地打量環境,“為什么這些仿生人都閉著眼睛呢?” “因為他們不需要用眼睛看。”十六在講一些似乎深奧又玄妙的話,“不用眼睛看,所以不需要睜開眼睛。” 神神叨叨的。 “我會在這里待幾天?” “這個問題我沒有權限。”十六貼心地補充:“但我可以告訴你我的預測結果:不會超過一個月。” “?”她又糊涂了,“什么叫你沒有權限,但你可以告訴我預測結果?” “權限是主人設定的,沒有權限是隱藏關于問題的所有真實信息。而我的預測只是基于你個人特征和主人對你興趣的關聯度進行模糊推算,也是我在不斷升級的數據模板能力之一,僅供參考。” 銀荔被它繞糊涂了,思考了半晌,仰頭問:“你是不是還挺寂寞的?” 聽上去怪無聊的。 “……” 這會兒換人工智能沉默了。 “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智能男聲嚴肅地說:“為了證明我不具備寂寞的屬性,未來24小時內我將非必要不說話。” “好吧。”銀荔摟著狗穿過廊廳,“這些仿生人是不是只能站在原地待命?” 十六惜字如金:“可能會動。” “汪汪汪!” 一聽棉花糖激動的叫聲就被嚇到過。 她很謹慎地打探了五層樓,除卻仿生人分散,看上去似乎別無不同,電子眼都埋在了她看不見的地方。停停走走,許多房間是開的,但也有些緊閉著。直到她走到五樓的盡頭。 門是純黑色的,黑得似乎將所有光都吸了進去。唯一一個門口設置了虹膜識別身份的房間,有如叁四間房那么大的面積。 一人一狗安靜地待了會兒,默默地往回走。 “主人說,不用心急,等他回來就帶你進去。” 銀荔表情沉痛:“謝謝你,我希望你的主人永遠不要回來。” 未知的等待是令人恐懼的,她并不知道他究竟想從她身上獲得什么。也許那間房藏著她不知道的答案。 “繼續監視。” “戰爭遺民的戶籍轉移,還需要再慎重考慮。現在不是適合的時機。” “空間躍遷時點項目現在遇到的技術難題是無法打通不同位面空間,所以蟲洞路徑仍然無法預測。” “聯邦108城的自然災害防治取得卓著成果,海上城的風暴潮事件是概率低于萬分之一的意外。” …… 路停崢合上筆帽,沉重的鋼筆在交替的指尖旋轉了一圈,被壓在虎口。聯邦政府大廈外是經過處理的日光,被無情地彈離樓面,折射的陽光熠熠生輝。他眼睛的綠色也像郁郁蔥蔥的森林,在陽光下會更亮,在沒有陽光的地方陰暗潮濕得像陰影。 他望了眼窗外的懸浮車飛行航線,懸浮車正有條不紊地排隊限速航行。他窩在工學椅上的身子向后仰,一面放松身子,一面接通家里的人工智能。 “尊敬的主人,有何貴干?” “原來的問候語不是這四個字,換回去。” “尊敬的主人,竭誠為您服務。” 路停崢雙手合十放在腹部,閑適地抬起脖子,天花板自覺投映隨風搖曳的竹林在陽光下的倒影,“她在干什么?” “請問:ta是指誰?” “剛帶回家那個女孩。” “和一個女仆,一個男仆,一起用飛盤,在草坪上遛狗。” “……” 路停崢直起身子,“讓我看看。” 面前閃爍片刻,等比例的水幕拉起。五顏六色的自然色彩填滿了簡潔而空洞的辦公室。銀荔扎著羊角辮,雙手撐在膝蓋上氣喘吁吁直不起腰,視角一切,不遠處小白狗哼哧哼哧一躍而起,像塊炮彈沖出去一口銜住比它臉還大的飛盤,隨即被穿著圍裙的女仆硬生生從嘴里拔出飛盤,它氣得追著她咬。 “不能這樣——哎呀!” 銀荔一邊維護游戲規則一邊笑,手忙腳亂地接到飛盤,撒開腳丫子跑起來。 男仆站在原地,片刻后也跟著跑起來,等著接她的飛盤。 鶯飛草長的風聲一并飛入耳,路停崢客觀評價:“心挺大。” “尊敬的主人,她的心臟大小經過我的測量是正常水平。” “路易,你需要導入一本《聯邦通用雙關語》。” “好吧。”十六默默為自己的詞庫導入雙關語教材,“我也覺得她性格樂觀,玩了就忘憂。” 路停崢從飛逝的鏡頭中仔細觀察了一下,“哦,打入敵人內部。她怎么做到的拉上我的女管家和男管家一起玩游戲的?” “她說不玩就拆了他們,她會用碗筷和刀叉拆卸機器。” “了不起。”路停崢由衷感嘆,“我還以為她會躲在房間里哭。” “報告主人。昨晚拐走你的狗的時候她已經哭過了,目前生命體征非常穩定。” “路易,你還有別的小報告要打嗎?” “報告主人。她問我‘是不是還挺寂寞的?’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 “哦?”路停崢揚眉,帶著左眉尾的淚痣也高高抖落,像風吹過,他垂眼笑道:“能問到你回答不上來,她確實了不起。” “難道是我需要返廠重修了?”十六進行了深刻的自我質疑,問出了這句等于拷問機器靈魂的話。 “呵呵。”路停崢不予評價,只是吩咐:“她要玩什么就給她玩吧,這個飛盤太大了,換一個小一半的。” “遵命。” 路停崢回來得很晚,一人一狗早早已經累倒睡著了。 銀荔不安地動了動眉,聽見細碎的腳步聲走過她的房門,半夢半醒地睜開眼。 棉花糖用小腦袋蹭了蹭她的臉,“汪!” “沒事,我去看看。”她打起哈欠,穿著仿生人女管家給的兔耳拖鞋往外走。 從樓梯或電梯往盡頭那個黑房間走必然會經過她的房門。 銀荔揉了一眼困倦的淚花,反手關上門:“十六,把這間門鎖住,不要讓棉花糖出來。” 十六吐槽:“它已經醒了,正在扒門。” “拜托!”她雙手合十,“求你,把門鎖住,讓它睡覺。” “求我受用,收到。” 走廊的仿生人隱匿在背光黑暗中,盡頭黑得像黑洞的房間悄悄打開了門,兩扇門向內敞開,里面幽幽的亮光,等著把她吸進去。 她握了握拳,鼓起勇氣走進去。 一滴濃墨化在清水中,里面并沒有她想象中的黑。壁燈的黃光像一層迷離的面紗,蒙在黑暗上。 在她進門的瞬間,漆黑的大門瞬間關上,她悚然回首。 “別怕,好好欣賞這里。” 銀荔只能聽到路停崢像裹著蜜糖的毒藥般溫和的聲音傳來,卻看不見他的人影。她轉而細細打量陌生的環境,有精美的畫框內鑲嵌著細膩的人物油畫,有玻璃櫥窗內展覽的什么東西,她分辨了一會兒,發現是一塊莫名其妙的石頭。 看了半路,她發現這是一個神秘的藏品展覽廳,展覽物沒有任何說明介紹,只被它們的主人知曉意義。 移步換景,下一件藏品,她突然心臟怦怦直跳,在如面紗的黑暗里異常清晰。 昏黃的壁燈勻稱地分布在兩側的墻壁,讓藏品蒙上不真切的光線。冥冥之中有一種預感—— 在看到路停崢的背影,以及他所注視的藏品時停滯。 他翠綠的眼睛淬上了一盞昏黃的燈色,隱約失真,笑著問:“美嗎?” 壁燈那樣的顏色,她只在一個人的眼里見過,此刻卻凝固到失語。 路停崢身后,是一幅占據了半面墻高的畫框,畫布是純黑的絲絨。黑絲絨上,釘著一扇雪白的翅膀,只有成人半臂寬的右翼。從內到外逐漸生長的羽毛最大不過指長,而靠近脊骨位置的一線羽毛撒上了凝固的血跡。血跡早已干涸,粘黏著蓬松的羽翼,使之邊緣凌亂,還有飽滿如淚的血滴落在黑色絨布上,不細看難以認出痕跡。 那血有些年頭了,他拿起壁燈,映照血跡,像琥珀一樣凝固了時間與空間,浮現出渾濁的微光。 她難以自止地后退了一步。 “這是你的東西,你怕什么?” 路停崢將壁燈放回去,飽含深情地仰望這副珍品佳作。 “不,不是我的。” 她下意識否認。 “那么,驗一下DNA?現在郎定河不在了,沒人能攔我。” 銀荔緊緊地閉上嘴巴,緊鎖眉頭,他的影子在燈前扭曲變形,終于具象成了確切的陰謀,濃稠籠罩著她。 危機與恐懼的落難中,她聞到了他身上傳來若有若無的芬芳酒氣。她不由得假定這是他接下來可能失控的緣由,冷靜地往后退,“今天太晚了,我們明天再聊,你好好休息。” “哎。”路停崢笑著搖頭,有點看不上她現在的笨拙,“我可不是溫文爾那樣的小孩子啊,你以為我喝多了嗎?” “你明天,還要上班……” “看到自己的器官,是什么感覺?” 他又回頭,迷醉地欣賞這扇釘在墻上的翅膀,圣潔與渾濁的欲望合二為一。他等待這一刻已經太久了。 或者說,他從來沒想過自己可以遇到這一刻。 “你可以摘掉你的心肝脾胃掛上去試試看。”銀荔扶著櫥窗的玻璃,她胸口還貼著一把冰刃防身,不動聲色做好了反抗的準備。 “反抗沒關系,不要傷到我的藏品。”路停崢站在畫下,被釘在畫布上的羽翼照拂不到他身上,他意有所指,“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了嗎?” “不、想、知、道。” “我喜歡你的脾氣。棉花糖剛來到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后來就慢慢服帖了。” “身體服了,心也不會服的。” “心么,換心也不是什么大事。人的適應性可比想象中的還強。” 銀荔抬起下巴,倔強的弧度。 “哎。”他又笑了一聲,寵溺孩子的氣聲,“不讓人自殺的方式也有很多種。” 他隨意地按了個按鈕,她扶著的櫥窗悄無聲息伸縮出鐐銬,在她彈開的同時牢牢鎖住她的手腕和腳踝,細細的針管從手銬中解鎖,穩準狠地扎入血管。 銀荔內心大罵變態,她本來還想試試敲碎櫥窗威脅他的,“這就是你讓他們躺倒的方法?” “我希望你知道,方法不在完美,管用就行。”路停崢走過去,讓她毫無防備地跌倒在他懷里,瞪著“死不瞑目”的眼睛,“你不高興嗎?你是第一個,也是最后一個。” 他雙手一挽,將她打橫抱了起來,走出藏廳,把釘在墻上的羽翼留在黑暗深處,“路易,現在開始,關掉監控,直到我說打開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