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慣 第76節
見她站著不動, 那人好脾氣又有點不可思議地問:“你該不會不知道沈罄是誰吧?” 這個人名,前段時間在盛明窈眼前出現的頻率很高。 如果沒記錯的話,是沈老爺子。 也就是在沈時洲口中,那個對她好像不是很友善的親爺爺。 她眨了眨睫毛,沒動:“沈時洲等下要回來找我,我先跟他說一聲。” 輕快的語氣之中,卻藏著不容忽視的威脅。 ——她也是有男人罩的。 要是沈老爺子想趁沈時洲不在,對她做點什么。 那也得想想后果啊。 對方聽懂她的潛臺詞,微微一笑,反倒威脅器她來: “盛小姐,我相信你是很聰明的人。……凡事都有個先來后到,我先來的,等沈總到了,要是晚了一步怎么辦?” “地點訂在水墨間,菜式都是老爺子打聽過你愛吃的。現在正好是午飯的點兒,早點去,早點吃,早點談完,不是皆大歡喜嗎。” …… 權衡利弊之后。 盛明窈最終還是上了車。 只是那張漂亮的臉蛋始終板著,展現出十足十的不情愿。 出發前,她不忘給沈時洲發個消息,說等下要去跟沈老爺子見一面,讓他記得開車去水墨間接她。 潛臺詞,卻不言而喻—— 要是沈老爺子刁難她,這男人一定要來給她撐腰! 她才不管什么爺孫決裂、家族內斗的。 - 走進包廂里,盛明窈就換了副表情,掛上久違的營業式笑容。 “沈先生,”她用了怎么都不會出錯的稱呼,“找我是有什么事嗎?” 沈罄看著六十來歲,臉上溝壑很深,卻并不顯得蒼老。 相反,舉手投足間,就像是把磨鈍了的刀,隨時會亮出利刃。 他穿了件手工縫裁的唐裝,右手正在盤一 串很舊的佛珠。沈家的老一輩,無論是他,還是嫁進來的傅春景,似乎都有迷信的習慣。 “先坐吧。”沈罄將珠子收好,不咸不淡地說。 那震懾人的威壓,緩緩流露了出來。 盛明窈翹起唇瓣,皮笑rou不笑:“要不要等一下沈時洲啊,我剛叫他過來了。不如一起吃一頓?” 弦外之音,她不信沈罄這個老狐貍聽不懂。 沈老爺子用那雙眼皮堆滿皺紋的眼睛掃過她,道:“盛明窈,你這點半吊子的小聰明倒是一點都沒變。” 作為見慣風云的大人物,對她這種不學無術的豪門千金有骨子里的蔑視,很正常。 但表露得這么明顯,絲毫沒顧忌她跟沈時洲的關系,這態度就很玩味了。 當然,在盛明窈眼里,這樣沒緣故的奚落,完全就是倚老賣老沒禮貌。 她忍住白他一眼的沖動,假笑:“我失憶前見過您嗎?不記得了。” “幾面而已,忘了就忘了,我上了年紀后也記不太清幾年前的事。 但有家叫做博安地產的公司,你想不起來,可以讓盛世里的人回憶回憶。” 盛明窈一怔。 那不就是是秦現口中,出來攬下大簍子,讓大伯架空她的計劃破產的那家皮包公司……最終控股人就是沈罄。 所以說,沈老爺子是想提醒她什么—— 既然曾經拿了他這么大的好處,答應要離開沈時洲,現在怎么可以反悔。是這個意思嗎? 心里無端的猜測一個接著一個。 她長舒一口氣:“有話直說吧沈先生,你都說了,我的確不聰明,也聽不懂暗示。” 沈罄對她這算不上恭敬的態度,并沒有太多的表示。看上去是徹底不把她看在眼里了。 接下來的話,也是說半句留半句。 話術相當高明。不愧是掌了沈家幾十年權的人。 盛明窈艱難地做著閱讀理解,終于云里霧里的狀態緩過來,聽懂了他的意思。 首先,她之前沒猜錯。 沈老爺子拿她要挾沈時洲,條件就是緩和沈秦關系,年末前促成一項壟斷級的重要合作。 合作對象,或許跟她那天在包廂里見到的所有人都有關。 其次,沈時洲履行了約定,但是他爺爺光明正大地違約了。 沈罄親口說了,這一趟,是來讓她知難而退的。 “按照計劃,我是打算下半年把權力全部交付給時洲,所以在此之前,有些東西,我不得不動動這把老身子骨。 ……你怕吃苦,我也不想給忙于工作的長孫留太多麻煩。” 盛明窈都給聽笑了。 她第一次見有人能把沒契約精神說的這么理直氣壯。還是如此權高位重的人。 貴太太那些陽奉陰違的小伎倆,在沈老爺子面前,根本就不夠看的! 她脆聲反駁:“難道你覺得,我一個人可以影響到他跟秦家的關系合作嗎?把責任全部推卸給我——” 沈罄:“時洲那個時候沖動。秦家那小子 也就二十出頭,雙方都少年年紀,才會鬧出點事。類似的丑聞,不會再有下次。” “那……” “我更需要cao心的,是下半年他徹底接手,將沈氏跟君朝合并期間,會不會為了你不顧大局。 時洲一直都是個很討厭欺騙的孩子。他寵愛你,肯定會插手盛世的事。博安地產的存在藏不了多久,接下來的事,你比我清楚。” 沈罄雖然輕視盛明窈,卻并不避諱,很直白地說明了一件事。 ——她對沈時洲,特別、特別重要。 已經到了需要很久不出山的沈罄,親自出馬的程度。 但這對盛明窈來說,并不是一種褒獎。 她聽得心煩意亂,從頭到尾沒動一下筷子。 離開包廂后,剛走幾步,可能是因為從昨天上午餓到現在,有些暈了,胃里便開始翻江倒海,極度不舒服。 盛明窈蹲在走廊一角,捂住小腹,難受得不想動。 被咬緊的唇瓣,已經漸漸沒了血色。 她感覺自己暈得要出現幻聽了。 心底里有一道聲音。 最初很輕,隨后一點點變得堅定起來。 沈罄說的是假話,她沒有騙沈時洲。 是假話,她沒有…… 捏在掌心的手機突然震了一下,碰到了因為疼痛而敏感的胃部,差點沒把盛明窈疼暈過去。 她拿到面前,才看清是沈時洲打來的電話。 接通后,男人說:“路上太堵,剛剛到。你在哪兒?” “三樓走廊上。”盛明窈咬起唇,細聲撒著嬌,“我餓得都快走不動路了,你來接我……” 沈時洲頓了頓,到底是沒直接問沈老爺子的事情,“等我一分鐘。” 他隱約猜到爺爺是去刁難盛明窈的。但是她沒有說,他也按捺住,不急著問。 然而,等話音落下。 通話那邊,突然傳來“哐當”一聲,像是手機砸地上了。 然后是有東西磕到墻上發出的悶響。 沈時洲站在水墨間一樓電梯前,錯愕,試探性地輕輕問出了聲:“窈窈?” 沒有任何回應。 寂靜的,連呼吸聲都聽不清楚。 - 一片混沌。 意識漸漸蘇醒,但因為眼皮太重,一點都不想睜開眼。 直到偏頭痛猛烈襲來,盛明窈才撐著床沿,“唰”地坐起了身。 動作太大,還差點扯到了手背上的輸液管。 隨后,引入眼簾的雪白裝潢,與她曾經給傅女士探病時看到的無異。 這里應該就是京城醫院的住院部。 跟沈老爺子告別之后,她胃疼難受得不行,然后就出現了一種類似于幻聽的東西,再然后,跟沈時洲的電話還沒掛斷…… 好像就直接暈過去了? 肯定是沈時洲把她送過來的。 一想起這個名字,盛明窈的思緒又擰成一團。 她坐著,一動不動,望著昏白的墻,發了很長時間的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