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難以忍受的沉默逐漸壟罩了整個空間。

    沉穩(wěn)的呼吸聲、急促的喘氣聲、顧盼四周轉(zhuǎn)動身體的細(xì)微摩擦聲，此刻聽起來都如雷貫耳。

    維耶爾想要逃走，逃去一個沒有人知道的地方，在那里不用忍受這些，就算什么都不想也可以活的很好的地方。

    很可惜的，那種地方似乎是不存在的。

    茱麗葉不在這里。拉薇說這女孩被妲尼安留下來了，因?yàn)樗纳眢w在最近幾天開始每況愈下，要是沒辦法治療好的話，說不定會變成流行病在勞改營里傳開就糟糕了。

    在平常的生活中，如果將拉薇和凱薩比喻為未爆彈，那么茱麗葉的存在就是一桶可以澆熄火苗的水，就是為了消彌這些紛爭?，F(xiàn)在少了她，就彷佛身體沒了重要器官一般，連最基本的生活都無法自理。

    凱薩從那天起沒有再開口說過一個字。他像是死神帶走靈魂，徒留下一個毫無生命力的軀殼。在茱麗葉沒有回來的這段期間，維耶爾曾試著解釋一些什么，甚至說到最后都哭了出來。

    但是凱薩只會用一種責(zé)怪般的眼神看著自己，對，就是責(zé)怪，不是憎恨也不是悲痛。僅僅只是責(zé)怪。

    那大概是維耶爾這輩子除了父母過世外，第一次體會到什么叫做絕望。

    而貓眼他向自己道了歉。

    可是維耶爾已經(jīng)不想管了，什么逃出去，什么吃掉或者死亡，帝倫會怎么樣被處罰也不干自己的事，說到底根本是他害的，要不是自己和拉薇闖進(jìn)了倉庫，也不會知道這些事。

    內(nèi)心一邊責(zé)怪著他人，一邊厭惡起自己的這種心態(tài)。想必拉薇一定處在同樣的天人交戰(zhàn)中。但是她始終都比自己堅(jiān)強(qiáng)，從一開始就是這樣了。在維耶爾仍然在猶豫是否該採取行動時(shí)，拉薇早就完成調(diào)查了。

    她對于告訴凱薩這件事沒有一點(diǎn)遲疑，好像只是在等時(shí)機(jī)成熟，所以凱薩崩潰后，拉薇什么行動都沒採取。依舊和平常一樣過著一如往常的生活。

    維耶爾喘不過氣。

    喉嚨開始爬滿了噁心的感覺，好像吞進(jìn)的不是食物而是會蠕動的蛞蝓。反胃的感覺開始撞擊著食道。維耶爾雙手抱緊了自己，這幾天什么事都做不了，天氣越來越冷，彷彿再怎么抱有熱情的心，也會被終將到來的冰天雪地給降溫。

    「維耶爾？」某天晚上睡覺前，拉薇開口說了話，她沒有看自己，所以維耶爾也就面對著墻壁，然后不發(fā)一語：「還醒著嗎？」

    黑暗中，能聽到的是凱薩沉穩(wěn)的鼻息，隨著吸氣吐氣的起伏。明明是活著的證明，但在他身上卻早已找不到那種東西。

    「對不起，我擅作主張，結(jié)果好像不太好?！?/br>
    「……你為什么要跟我道歉？」自己的聲音很虛弱，大概是因?yàn)榻裉彀淹聿投纪碌舻木壒?，現(xiàn)在肚子餓得要死。讓腦袋幾乎沒辦法思考，連語氣都衝了起來：「我們瞞著他就好了啊，拉薇，明明只要就好了，你干嘛這樣……！」

    「凱薩，你大概也沒睡著吧?！估编艘宦?，對著空氣如是說道：「如果今天對象換成是你，維耶爾，你可以容忍我們對你這樣做嗎？」

    簡直是個愚蠢的問題。維耶爾皺起眉頭，這個答案肯定是不可能。但是明明套在自己身上可以行得通，卻無法忍受別人受到任何一點(diǎn)的傷害。

    「……不行?！?/br>
    「是的，不行。我也是這樣?！?/br>
    拉薇說，在狹小的房間里發(fā)出微微的回音：「凱薩，我希望你能諒解。現(xiàn)在一切都還有婉轉(zhuǎn)的馀地?！?/br>
    對方?jīng)]有回話，只有呼吸的調(diào)調(diào)變了。

    幾天后，勞改營下了第一場初雪。有許多人引發(fā)了急性感冒，被送到醫(yī)護(hù)室的人也多了起來。茱麗葉也還沒回來。妲尼安也因?yàn)榫S耶爾懷孕的緣故，表示不需要自己再繼續(xù)在醫(yī)護(hù)室?guī)兔α恕?/br>
    有些手忙腳亂的季節(jié)到來，另維耶爾稍微放心的是，在自己忍受不住那股噁心感，在廁所嘔出膽汁時(shí)，凱薩來到了自己旁邊，用了一個很受不了的語氣遞了毛巾過來：「你注意點(diǎn)啊。」

    或許凱薩并沒有想像的那么懦弱。

    維耶爾不禁這么想著，或許大家都不會有事的一起從勞改營逃走。到一個沒有任何阻礙的地方，到一個真正可以幸福生活的地方。

    那股安心感的必須無限的延伸，只為了填滿內(nèi)心那股不安的空虛感。

    「維耶爾！維耶爾維耶爾！」帝倫的頭突然從房間的柵欄外冒出來，他一臉慌張的往后看，然后說：「緊急事態(tài)，你過來幫忙一下好嗎？」

    自己從床上坐起身：「什么？」

    「過來幫我打掃。」帝倫說出了一個令人十分無言的理由：「快點(diǎn)，我預(yù)估埃爾勒長官那個混蛋會在今天晚上回來，可是我還沒把他的辦公室掃乾凈！」

    「……作為交換，你可以給我一些吃的嗎？」用了一些貓眼教過自己的小技巧，維耶爾默默地說道。

    「當(dāng)然，你要吃守衛(wèi)才有的巧克力蛋糕也行，過來幫忙就對了，這可不能被發(fā)現(xiàn)。」帝倫邊說邊手動將自己的牢房門打開，雖牢動時(shí)間分配不同的時(shí)候守衛(wèi)就會這樣一個一個來開門。

    拉薇正在午睡，懷孕后變得極為疲勞的身體很容易一睡大概兩三個小時(shí)跑不掉。

    「我也跟你一起去吧?！箘P薩靜靜地說，這讓維耶爾多了一些安全感，也就毫不思索的答應(yīng)了：

    「好?！?/br>
    帝倫雙手合十感謝道：「太棒了，到時(shí)候要吃多少蛋糕就隨便你們拿！」

    凱薩露出了淺淺的笑容，像個單純的孩子。好像先前那些事都沒發(fā)生過一樣，他仍舊保持著為那些孩子而活的想法走到了今日。

    他仍然是先前的那個他。

    那時(shí)候的自己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