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茱麗葉其實也懷有身孕這個想法很緩慢的流進腦海中,但維耶爾卻還是愣了好幾秒才展開行動。 方才拉薇和自己講的那些幸福生活絕對不可能建立在這些東西上,要一個受過傷的人不會再被惡夢侵蝕而活的心安理得是絕對不可能的??催^凱薩就知道了,他的孩子被奪走了那么多次,甚至根本不清楚被帶到了哪去,這樣一個人要怎么活下去? 「唔……」茱麗葉難受的抱住肚子,她絲毫搞不清楚狀況。所以維耶爾深吸了口氣,彎下腰,將這女孩嬌小的身軀以公主抱的方式稍微抬起來,然后讓拉薇從坐著的地方讓開。 如果有流產的徵兆時,妲尼安有提醒過他們盡量不要移動身體,不然可能原本救的活的也有一不小心就走了黃泉路。 「那么我去叫醫生……」維耶爾說著準備起身,卻被拉薇一整個壓下去,變成她語氣堅定的說:「我去,我有事情要順便問?!?/br> 自己還來不及反駁,拉薇便快步走向建筑物里了。有時候真的搞不清楚這個人。 今天天氣晴朗,從遠處山坡落下來的風又大又很涼,維耶爾脫下了自己的外套然后披在害怕的茱麗葉身上:「茱麗葉,還很痛嗎?」 「嗯……」她這么回答,然后將側躺著的身體又更挨近了自己一點:「維耶爾哥哥?」 「怎么了?」維耶爾有點緊張,雖然她的出血量并不多,但就算是對懷孕完全不懂的人也明白要是流產的話對一個人的身體會有多大的傷害。 「……我好想我爸爸mama……」 突如其來的,茱麗葉冒出這句話。她一邊小聲的啜泣一邊縮著身體。這里的omega每個人都得想辦法生存下去,沒有人會有心力再去想那些已經和自己無緣的東西。 「……我也是喔?!咕S耶爾輕輕地握住了茱麗葉的手,幸好她沒有感受到太痛,所以現在只要想辦法安慰她就好了:「這里的每個人都跟你一樣,都很想念自己的家人。」 但大部分都沒有家人了就是。內心的黑暗面提出了地獄般的吐槽,下一秒卻又開始厭惡自己。維耶爾下意識的撇過頭。 「……維耶爾哥哥,我好怕。」事實上,茱麗葉很少表露出她的內心,明明自己和其他人幾乎已經可以確定這女孩的智商比一般同齡的更加低下。可是茱麗葉沒有和其他人內心所認定的那樣,即便被當成一個幼兒對待,她依然在做她能做到的事情,就是很用心很用心的顧慮其他人。 維耶爾看著茱麗葉哭了起來,她一隻手緊緊抱著下腹部,好像在安撫肚里那個尚開始成長的孩子,血或許是因為躺下來的姿勢而稍微的止住。 然而茱麗葉沒有停止哭泣,斗大的淚珠滑過她的臉龐,滴到自己的手上,像貓一般細微的哽咽聲化作了好幾把利刃,狠狠的插進了自己那早已殘破不堪,什么都承受不住的內心。 「……我、我什么時候才可以回家、唔哇……明明mama說、在這里只要待一下就、就好了呀……」茱麗葉說著,然后抽噎了幾聲:「我已經很努力了啊、我想回家……」 「茱麗葉?!?/br> 維耶爾調整了姿勢,以半跪的姿態抱住了茱麗葉的上半身,讓她整個人可以躺在自己的懷里。 沒有家了,所謂的家是alpha和beta的權利,omega只是附屬品罷了,只是他們人生中一個傳宗接代的工具,或者是免費的勞動力。 「剛剛我們說的你沒聽到嗎,等出去之后啊,我們就和凱薩哥哥還有拉薇jiejie一起住一起吧?!?/br> 維耶爾發現自己的聲音在顫抖,談論未來很容易,許下承諾卻令人害怕。但比起未知的明日,擦乾這女孩的眼淚比世界什么的重要好幾倍。 「雖然還不知道要住哪里,可是有四個人的話,就不怕被人欺負了喔。」 「……欸嘿嘿……」茱麗葉的確是小孩子,她破涕為笑,然后在自己懷中扭了扭,接著抬起頭說:「現在就可以去嗎?」 「不行,要等你平安生下你的孩子?!固貏e強調了平安二字,維耶爾覺得有點口乾舌燥,說出口的這些話都感覺好像在敷衍她一樣。 自己也不敢想像要是茱麗葉到生產那天,面對和孩子分離時,她該怎么辦? 「餵,我來囉。」妲尼安的聲音出現在后頭,這位醫生自從在凱薩生產那天被埃爾勒闖進醫護室后,心情似乎就一直都悶悶不樂的。不過在面對茱麗葉時,她露出一個微笑,令人安心的說:「茱麗葉小姐,肚子還會痛嗎?」 接下來就交給專業的人。所以維耶爾滿滿的退了回去,然后站到了已經回來的拉薇旁邊。但是對方不知為何卻鐵青著一張臉:「……拉薇?」 「……醫生也不知道?!估眽旱吐曇粽f,一瞬間維耶爾根本不清楚她在講什么。 「嗯?」 「她說a區和b區的omega所生下的孩子會被送往首都那里的新生兒局,可是這樣不太對。」拉薇的聲音突然變得很恐怖,不帶一絲情感:「你說凱薩的孩子被帶走了,可是那一天,甚至再隔一天都沒有任何一臺卡車從勞改營開出去?!?/br> 內心有些震驚,自己仍然在猶豫的時候,看起來毫不在意的拉薇卻早就已經將事情做出了全面的思考,然后開始整合起來。 的確,要發現卡車不是什么難事,問一下帝倫或者其他守衛就知道了,因為勞改營位于荒蠻之地,所以有卡車來接送嬰兒的時候通常都會順便來一些物資。這也是為什么那天凱薩的生產會被說「預期之外」。 「……啊,所以我想,應該是被當成垃圾丟掉了吧?!?/br> 最后,拉薇自個兒得出的結論卻讓自己什么都無法回答。她看起來毫不在乎,只是像一個解出了數學問題的學生,默默的看著答案,然后呼了一口氣:「畢竟勞改營又不是慈善機構,不符合他們規范的東西就該丟掉?!?/br> 在前方的妲尼安伸了個懶腰,然后走到自己和拉薇面前:「好險沒什么大礙,就麻煩你們帶那女孩回房間了,小心別著涼了。這在懷孕初期蠻常見的,拉薇小姐你也要注意點喔……怎么了嗎兩位?」 「沒有,沒事?!估闭f完后,她便沒再開口了。 那一刻維耶爾覺得,自己和她的距離,大概就如同出獄的日期一般,彷彿有千里那么遙遠。 拉薇頭上茱麗葉別的那朵紅花,因為強風而吹落至地面,在一片土黃與灰暗中,就好像觸目驚心的血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