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雪，下得真應景。孟家小女，出生在風吹雪飄的沅水邊，而今天公又降以一場白雪慶賀。

    孟家清儉，故而只請了一些世交好友。男賓女客，皆坐在廳內，隔著一扇薄紗畫屏觀禮。贊者為之頌，主賓為之笄，父母為之取字——雨凝。

    洩氣為雨，雨凝為雪，名字相應。

    禮畢，賓客入席。

    召兒穿著上白下藍的襖裙，一個人坐在席間，還在回味方才贊者頌的幾句詞，恍然見到一個高馬尾的長裙女子從自己旁邊經過，覺得好生眼熟，試探性地喊了一聲：“高姑娘？”

    今天日子特別，高閑云也難得穿上了一身交領襦裙，召兒沒一眼認出來，但其舉手投足之間，廣袖似翼展，裙擺似濤涌，仍透著灑脫飄逸。

    高閑云轉頭，笑回：“你也來了，陳杳呢？”

    一開口，嗓子卻低沉沙啞得像個少年郎。

    “殿下剛被叫走了，”召兒愣了一下，“高姑娘你嗓子怎么了？”

    這個嗓音再扮男子，穿個領子高一點的衣服，是一點破綻也沒有了，足以以假亂真。

    高閑云咳了兩聲，清了清喉嚨，“前幾天不小心在外面睡了會兒覺，著涼了。”

    “高姑娘可以喝點冰糖雪梨水，會好得快一些。”召兒貼心地說。

    高閑云燦然一笑，走了過去，預備陪召兒坐會兒，見她手里拿著個約莫四指寬、半臂長的盒子，好奇問：“你手里拿的什么？”

    “這個？給孟小姐的禮物。”

    高閑云當召兒不清楚，給她指了指，“你給門口接待的那人就好了。”

    召兒有點不好意思，“是個小玩意兒，拿不出手的，想看能不能親自送給孟小姐。”

    她嘗了孟小姐的麓城特產，心想送個小東西聊表心意。如今這個架勢，孟小姐忙前忙后，怕是沒有機會了。

    似是看透了召兒的心思，高閑云拽起召兒朝外走，“我?guī)闳フ宜！?/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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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閑云的步子，那叫一個快。召兒被拉著跟在后面，趔趔趄趄，直覺得腿生短了。

    繞過青石假山，前面的高閑云忽然停了。召兒一個不察，沒來得及收腳，輕輕撞到高閑云背上。

    不遠處相對站著兩人，一黑一紅，不正就是陳杳和孟雪沅。

    “雪……”

    高閑云正要喊出聲，聽見雪沅的說話聲，有點干澀，rou耳可聞的緊張：

    “遠川哥哥，我喜歡你。”

    娘誒，啊不對，她娘早沒了，她聽到了什么！

    電光火石間，高閑云把嘴里的音節(jié)悉數吞了回去，連忙拖著身邊的人躲回了假山后面。

    高閑云偷偷瞄了一眼身側的召兒。較之高閑云，召兒的表情可以算平靜，有些驚訝，但并不多，至于難堪生氣，絲毫沒有。

    一時間，高閑云感覺喉嚨有點發(fā)癢，但不敢咳嗽，干咽了幾口氣，趴在假山孔洞上望著孟雪沅和陳杳二人。

    陳杳劍眉緊蹙，沉默了半晌，直到孟雪沅慢慢抬頭看向他，一臉期待，陳杳才強擠出一個不失禮數的笑容，避重就輕：“我也一直把雪沅當做親meimei一樣喜歡。”

    才不是哥哥meimei的喜歡，孟雪沅分得清，她對陳杳和和對孟屏山是不一樣的。

    孟雪沅一個勁搖頭，只當自己沒有表述明白，準備說清楚：“不……”

    “雨凝！”陳杳打斷她，此時此刻，只后悔自己輕信侍女的話，真以為孟屏山找他。

    有些話，不要說明白，就還有挽回的余地。

    陳杳不想久留，徒增尷尬，頷首致意，轉身欲走，“我還有事，先走了。”

    從雪沅到雨凝，從名到字，一個稱呼已經表明疏遠。

    孟雪沅不是沒有感覺到弦外之意，但她既然已經在今天做出選擇，無論如何要把自己的心意說明白，她對陳杳絕不是含糊的兄妹之情。

    孟雪沅拉住陳杳的袖子，嚴肅認真地否認：“不，遠川哥哥，我喜歡你，是想做你妻子的那種喜歡。”

    炙熱真摯的少女情懷，容不得逃避，最終還是被戳穿。

    陳杳無奈嘆了一口氣，“雪沅，我已經有家室了。”

    “昭華公主嗎？可她只是你的側室，你還是要娶妻的，為什么不能是我？”

    “不管她是什么，我答應了她，不會再娶。”陳杳回答。

    陳杳比孟雪沅大將近五歲，可以說是看著孟雪沅長大的。五歲啊，陳杳和她哥在太青山逮野兔子的時候，孟雪沅連話還說得含糊。

    小孩子一時迷了心，錯把魚目當珍珠，不然怎么會生出這種荒唐事。

    陳杳語重心長地說：“雪沅，你現在還小，你還不懂……”

    話未完，回首間，陳杳隱隱看見前面假山后有人，露著半截藍金色的裙擺，很像召兒出門換的衣服。

    “召兒……”陳杳的心情沉入谷底，輕念著，趨著步子朝假山而去，果然在人高的玄武石后看到兩個女子。

    召兒和高閑云，一前一后站著。

    “殿下……”召兒有點無措，覺得自己像偷東西的小賊，害怕得忙不迭擺手否認，“妾什么也沒聽見，也什么沒看見。”

    說罷，召兒倉皇跑開。

    一側的高閑云也抬起了手，高高掛起，“齊王殿下，我也什么都沒聽見，什么都沒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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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話】

    陳杳：說好的沒有修羅場呢？

    晚八點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