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欲 第78節
如此巨寶,寺方分文不取,但卻需要求符者,誠心實意的跪著走完上山進廟的祈福臺階。 三百九十九階,一階三叩首,少一階,多一階,符都無法可取。 暑氣炎熱,血痕已經風干在霍璟言的臉上。 腿上早已疼得麻木,他拖著逐漸因發軟而使不上勁兒的腳,來到山下,鄭重的跪地在臺階上磕了三個頭,然后起身踏上一階,以此重復著禮拜動作。 常年被游客走踏的臺階并不平滑,相反是坑坑洼洼的,不時有凸起的尖銳石塊扎著他的額頭。 霍醒扯著衣領用手扇兩下風,去了去熱氣。 “李豐,我哥他真的要這樣跪著上去?” 近四百步臺階,蜿蜒的連接著那快要聳入云端的山頂寺廟。 他難受得直咽唾沫,內心里跟有只小貓在抓撓似的。 以霍璟言現在的體力,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霍醒惦記他腿上的傷,看起來問題不小,又怕留下什么后遺癥,急得在原地直撓頭。 李豐沒有理會霍醒的話,他學著霍璟言,將身上所有的金錢俗物全都掏了出來。 取香,禮拜。 動作一氣呵成。 見李豐不搭理自己,霍醒原地來回不安的走了幾圈,也拿香禮拜。 他從來不信神佛,此刻卻也起了敬畏之心。 也想求著諸天佛主,各路菩薩保佑他哥的心想事成,保佑溫禮活下來。 他怕溫禮沒了,他哥肯定要冷冷清清當一輩子的鰥夫。 嘴里嘟嘟囔囔瞎念了一大串電視里的菩薩名號。 又重重磕了幾個頭,霍醒才起身把香插進大鼎里。 抬眼望去,霍璟言已經上了十幾階了。 撐傘從山頂下來的香客不時駐足停看。 許是見這祈福的男人渾身是血覺得怪異,又或者是被他跪上的決心所撼動,不少人拿出手機對著他拍了起來。 “拍什么拍,沒見過啊。”霍醒揮著手,將圍觀的人驅開,“走開,全部都給我走開。” 這夏季本就熱,一路又沒什么樹蔭可擋,人要是再聚集起來,那熱氣兒不得要了他哥的命? 圍觀群眾被他兇惡得一哄而散,只剩下幾個膽大的香客隔得遠遠的偷拍視頻。 霍醒跟在霍璟言身旁,見他后背的衣料已經濕了大塊,本打算去尋把傘來給遮遮,后恐又覺得佛前無禮,想了想只好作罷。 烈陽高懸,空氣里彌漫的香火味混著一股血腥。 霍璟言的背弓得很低很低,兩片緊閉的薄唇裂開了幾條口子。 干裂的,發白的,皮rou間的血液滲出。 動作已然機械,深色的瞳底涌著赤色,兩條筋rou結實的小臂撐在石階上,額頭發紅破皮。 七年前他來過一次,三百九十九步臺階也跪過一次。 大寒的風雪吹刮著他,那時的身體被凍得發僵發硬。 縱然現在頭頂的艷陽炙烤著他,霍璟言卻覺得此刻的心靜一如七年前的那般。 guntang急切的心墜進冰窖,四肢麻木無感,仿佛靈魂被抽離了。 已經完全使不上力的左腿,開始支撐不起他的站立。 借著手臂力量起身,衣料被磨出了洞,兩邊手肘撐得血rou模糊。 霍醒剛想去扶了一把,就被對方避開。 他挺著脊背,禮拜的動作依舊毫不含糊。 “慧空師傅,是那位先生來祈福了。” 南山寺已經連續七年,每年都會收到一大筆不菲的香火錢用于修護寺院。 寺里多多少少都知道這位大善人乃是著名青年企業家,霍氏之人。 修行者慧空沒有應小沙彌的話。 他轉著手里的佛珠手串,雙眼眺望著遠處的群山。 這階如此的長,若用腳走,總不過十分鐘,若是跪拜叩首,需得花些力氣,廢些精氣。 入南山寺修行的這七年間,慧空見過不少禮拜叩首的信徒。 有人頂著寒風大雪,有人頂著烈陽酷暑,有的人面容焦急神色匆匆,也有的人背弓得很低很低,仿佛雙肩壓著千斤重擔。 可世間最不缺的就是有心人,最不缺的就是心懷所愿的人 山間的風裹著熱浪,吹在人臉上并不涼爽,相反還有一股悶熱烘烤的感覺。 樹間的蟬鳴不斷,石板被太陽燒得guntang。 霍璟言的臉色從鐵青到發白,額上淌著的汗水稀釋著血痕,滴滴答答的紅色液體順著下顎滴落在地上。 霍醒見他磕完最后三個頭,剛想上前去攙扶,就看有個老和尚朝著走來。 老和尚手里持著佛珠,向他行一禮,然后轉身進正殿。 霍璟言撐起身子,腳下踉蹌著也跟了過去。 第85章 一枚嶄新的三角平安符 正殿只供著一尊金身大佛,腳踩著蓮花,佛像高約有七八米。 大佛神態安詳,高大巍峨。 殿內燭火跳躍,聽得幾名僧人在誦經。 霍醒跟著踏入,霍璟言已經跪在了蒲團上,剛才那名老和尚立在香盞旁,一邊撥弄著佛珠,一邊念誦經文。 他退在一側安靜的等了會兒,就見老和尚從香盞里取了一枚三角的平安符。 霍璟言接過握在手里,又沖著佛像重重磕了三個響頭,這才手掌撐地立了起身。 霍醒連忙上前扶住他的手臂。 “哥。” 話未說完,他就聽到霍璟言嘶啞堅定的聲音。 “回醫院!” 剛扶著走了兩步,身旁人壓抑著顫抖著嗓音吸了口氣,霍醒低頭一看。 他西褲的左邊褲腿,早就被血浸濕透了。 握著帶有香灰平安符的手背,因太過用力,青藍的筋脈在皮膚下凸顯得可怕。 “哥,我背你。” 他這一路精疲力盡,早就沒了下山的力氣。 不知是被曬得中暑還是失血過多,腦袋嗡嗡的刺疼,眼前暈眩著,視線里大片大片濃霧似的白,眼神渙散得厲害。 霍醒背起霍璟言就朝山下去。 李豐則早就聯系了醫生和救護車在山腳下等待。 幾人手忙腳亂的把霍璟言安置在擔架床上。 他頭上的傷口在被紗布簡單的包扎后已經停止流血。 醫生剪開他的褲腿,左邊大腿上被利器戳出來的血糊糊的大洞瞬間暴露在空氣當中,因為具體情況不明,只能先進行止血。 霍醒緊張的扣著手坐在門邊,害怕得不敢扭頭去看。 他到底是從小嬌生慣養的小少爺,哪里見過那么血糊糊的場面。 嚇得一張臉都慘白慘白。 李豐跟著坐在他身側,也難得的沉默著。 車內各忙各的,除了偶爾能聽到一聲壓抑不住的悶哼,就剩醫療器械的聲音。 回到鴻景醫院時,溫禮還沒有從搶救室里出來。 幾個醫護把正要從擔架床上下來的霍璟言按住。 霍醒心中一片了然,“哥,我把東西給大嫂送去。” 他伸出手,還是沒能打消霍璟言的執著的念頭。 “哥,嫂子肯定沒事的,佛主和菩薩會保佑她,但是你的腿不及時就醫,恐怕到時候落下什么殘疾,嫂子看了肯定不喜。” 剛才聽那醫生的口氣,隱約是說霍璟言的腿骨傷得不輕。 霍醒索性就壯著膽子,直接上前去搶霍璟言手里的平安符。 “你不想想自己,也得想想嫂子吧,嫂子要是知道你拖著傷不聽話看醫生,她不得內疚?而且你要是變成瘸子了,就不怕嫂子不要你了?” 他也是豁出去了,不管霍璟言有沒有聽進心里,反正搶過平安符就朝急救室去。 “李豐,我哥交給你了,要是他不肯配合,就讓醫生給他打幾針。” 左右霍璟言現在動彈不得,就算要找他算賬也是之后的事情。 他一口氣跑上八樓,氣喘如牛。 霍安見他獨自回來,身后沒跟著人,正想問時,手臂被握緊。 “媽,這個,找人把這個給嫂子送進去。” “這是?”霍安看著他攤開的掌心里,放著一枚帶血的三角形平安符,“這是你哥去求的?” 她知道霍璟言是信佛的人,但沒有想到在這種危急時刻,霍璟言會去求這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