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山那天，天空下起綿綿細雨。慕青遙此行只帶了司璟宸和慕白，所以是由司璟宸負責趕車，慕青遙和慕白則在馬車里休息。

    「駕。」司璟宸頭上帶著斗笠，淋著小雨趕車，心情卻是極好。

    時隔兩年多，他最敬愛的師尊要和他一起回老家看望二叔，心情怎么可能會被區區雨天影響呢，就連雨景在他眼里都別有一番風情。

    司府座落于墨陽城，距離玄天宗約莫三天路程，并不算太遠。他們三人按照計劃抵達目的地后，先是找了間茶樓休息，順便打探城內最近的消息。

    「仙師，您的茶來咧！」小二端上整套茶具，熟練地泡起茶。

    修道者的穿著打扮與常人不同，裝飾多，特別惹眼，所以茶樓里的客人總會瞟上兩眼，討論幾句。尤其慕白那頭引人注目的白發和藍眼睛，見到的路人皆是嘖嘖稱奇。

    「師尊，嚐嚐糕點。」慕白拿起一塊店里贈送的綠豆糕，往慕青遙嘴邊遞了過去。

    慕青遙不喜歡這種過于甜膩的東西，于是蹙了蹙眉頭。

    司璟宸見狀，說道：「你自己吃吧，師尊喝茶就行。」

    「喔。」慕白把綠豆糕塞進嘴里，吃得十分開心。

    這間茶樓的裝潢很雅緻，靠窗的每張桌子中間都隔著一道屏風，讓人放松。慕青遙正飲著茶，就聽見后方那桌傳來聊天聲。

    「哎，李公子，你說司家和張家的婚事也吹了，這可是真？」

    司家？

    慕青遙豎起耳朵，仔細聆聽。

    那李公子笑道：「當然是真了，聽說張家小姐受不了司飛那混小子，一哭二鬧三上吊，這才逼張老爺松口，上門退婚。」

    「哈哈哈！你說司家這是造什么孽呀，兩年前司璟宸被李家小姐退婚，現在司飛又被張家小姐退婚。嘖嘖，司家男人怎么都這副德性，把男人的臉都丟光了。」

    「可不是嘛。」

    慕青遙看向司璟宸，就見他握著茶杯的手緊了又緊，骨節都泛白了。

    唉！可憐的孩子，早知道當初就不寫退婚流了，把人家委屈的??

    抱著愧疚的心態，慕青遙打算給司璟宸一點鼓勵，于是淡淡地說：「兩年前他們瞧不起你，此番回歸必讓他們高攀不起。」

    司璟宸聞言一怔，眼中頓時光彩四溢。「弟子絕不讓師尊失望。」

    有了良師鼓勵，司璟宸總算振作起來。慕青遙看了眼杯中倒影問：「司飛是你兄弟？」

    司璟宸頷首。「堂弟，他是二叔的兒子。先父去世后，司家家主曾是二叔，但二叔身子不好，所以讓位給了三叔。司飛對此耿耿于懷，和二叔關係日漸疏遠，成日不務正業，算是司家的問題人物。」

    慕青遙想了想，自己應該沒寫過這號人物。

    隔壁桌還在討論司飛被退婚的事，還扯出他平日里的種種惡行。像是把某某少爺的鼻子打歪啦、砸了哪家酒樓、又把誰家的姑娘罵哭??總之，慕青遙聽了直搖頭。

    「誰不想要舌頭啦？」

    只聽「碰」的一聲，隔壁桌的桌子被人掀翻，人也給打飛了出去。

    「司、司飛，你敢打我！」被打出鼻血的李公子痛苦地摀著鼻子，癱在地上起不來。

    「就打你，怎么著？跟你爹爹告狀呀？」司飛挑眉，嗤笑出聲。

    慕青遙扭頭看去，司飛正好被屏風遮住，看不清模樣。

    小二聞聲趕來，哭笑不得道：「呃，司少爺，還請您高抬貴手，別砸了小人這地方呀，嘿嘿??」

    「高抬貴手？可以。」只聽后方響起一串腳步聲，緊接著慕青遙身后的屏風直接被人舉起，用力扔了出去。

    「呀啊！」其他桌的客人受到波及，嚇得四處逃竄。轉眼間他們所在的二樓就只剩下幾個人了。

    「嗯？你不是??司璟宸？」司飛認出司璟宸，走過來勾住他的肩膀。「呦呵，兩年不見啊，怎么回來了也不說聲？」

    司璟宸拉開他的手，說道：「司飛，你還是一樣愛闖禍。」

    司飛兩手一攤，聳肩道：「冤枉啊，誰讓那些人嘴巴不放乾凈點，我這是在教他們做人呢。」

    司璟宸挑眉。「用揍的？」

    「總得收些學費。」司飛咧嘴一笑，視線又挪到慕青遙和慕白身上，瞧了老半天才問：「你朋友？」

    司璟宸站起身介紹道：「這位是玄天宗的慕峰主，我師尊。那位是??朋友，慕白。」

    司飛眼前一亮，饒有興趣地說：「原來這就是你那師父呀，還以為是個老頭兒。」

    司璟宸一聽怒了。「師尊面前不得無禮！」

    司飛聳肩說道：「那是你師尊，又不是我師尊。」

    慕青遙看他們堂兄弟一搭一唱，覺得這叫司飛的年輕人還挺有意思，白目得有點可愛啊。

    「話說你回來干嘛，找我家老頭？」司飛問。

    司璟宸深吸口氣，忍了。「那是你爹。我不在的時候，二叔可還好？」

    「你倒是關心他。」司飛笑了笑，說：「很好啊，四肢健全，能自己走路吃飯，應該還能蹦噠個好幾年。」

    「不孝子，哪有這般說自己父親的。」司璟宸皺眉。

    司飛哼了聲，轉身就走。「走不走？要見人就跟上。」

    司璟宸無奈，轉頭看向慕青遙并用眼神詢問。

    慕青遙放下茶杯，平淡地說：「走吧。」

    于是乎，他們就跟著司飛一起回了司府。

    司府，大門前。

    司飛毫不客氣，直接一腳踹開漆黑大門，嚇得里頭家僕叫出聲來。

    「哎呦喂，司飛少爺回來了??」

    「后面幾個是誰？」

    「咦，那不是璟宸少爺嗎？」

    司飛在前頭帶路，慕青遙等人一路來到司璟宸二叔的院落，連和主人家打招呼都省了。

    本還想讓司璟宸在家主面前出口惡氣，可惜呀可惜。

    「老頭，你看我帶誰來了！」司飛還沒進屋便高聲喊道。

    片刻后，只聽屋里傳來一聲有氣無力的低吼：「沒規矩！」

    屋內，司家二老爺司海，正病懨懨地躺在床榻上。

    「二叔！」司璟宸眼中閃過一抹痛色，急忙上前察看。

    司海看到他，激動地坐起身來。「宸兒？」

    司璟宸正欲說些什么，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于是退了幾步來到慕青遙身邊，介紹道：「二叔，這位是玄天宗的慕峰主，也是我師尊，另一位是慕白。師尊，這是我二叔。」

    慕青遙頷首，算是打過招呼。「多有叨擾，還請見諒。」

    司海坐在床沿笑道：「哎，慕仙師客氣了，是我該謝謝你帶宸兒過來，許久不見他，實在想念得緊。我同他父親交好，宸兒我更是視如己出，請慕仙師以后也多加照看著他，司某定當感激不盡。」

    聞言，慕青遙說道：「我既已收璟宸為徒，自然會多上點心，不必客氣。」

    「那就多謝慕仙師了。」司海點了點頭，再次看向司璟宸。「宸兒，這兩年學得如何？」

    司璟宸笑道：「跟師尊學了很多，我已不是當年那個任人宰割的孩子了。二叔，您在司家過得可好？現在，我不會讓人欺負您的。」

    「也就那樣吧，你有心了。」司海不打算多說，但看得出他并沒有過得很好。他猶豫了下，又說：「宸兒，你這次回來??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司璟宸頷首。「您請說。」

    司海看向司飛，說道：「司飛，你帶慕白公子去外頭賞賞花吧，我有事要和慕仙師他們說。」

    「神神祕祕，什么事不能讓我聽到？」司飛嗤笑著。

    司海怒斥出聲：「孽子！老子平日里放縱你，現在貴客當前，豈能容你無理取鬧！咳、咳咳咳！」

    司璟宸替司海順背，亦是皺眉說道：「司飛，你先帶慕白出去。」

    司飛的視線在叔侄二人身上來回看了幾次，最終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慕白看了眼慕青遙，也出了屋子。

    慕青遙勉強算是個心思細膩的人，他總覺得司飛應該是不高興司海偏愛司璟宸，反而對他這個親兒子少了關心。

    不等他多想，司海就自顧自地說了起來。「宸兒，有件事本就打算告訴你，如今時機已至，是該說了。」

    司璟宸認真聽著，心中無比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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