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送走司璟宸，慕青遙也無事可做，索性前往玄天峰找嚴洛絕喝茶談天。途中碰見碧水峰峰主柳風寧，就見他那張向來看不出喜怒哀樂的臉龐現出驚惶之色，并以風一般的速度衝下階梯。

    「柳風寧？」慕青遙思索半晌，悄悄跟上一探究竟。

    碧水峰比較為人所知的是暗殺一類的工作，然而實際上他們還兼顧玄天宗的「刑」與「罰」，可以理解成是玄天宗執法和清理門戶的部門。抓回來審問的犯人由他們拷問關押；若有弟子犯錯后逃之夭夭，他們會派人下山清理追殺；就連峰主犯錯也由碧水峰負責懲罰。

    這也就是為何碧水峰弟子還有個綽號——清道夫。

    可能會有人覺得奇怪，柳風寧在一眾峰主中輩份最低，是否真有辦法升任監督的工作。事實上這些擔心都是沒必要的，因為柳風寧剛正不阿的為人，以及年紀輕輕就出色無比的實力，所有峰主都很信服。

    所以慕青遙就更覺奇怪，究竟何事能讓一向心若止水的柳風寧顯得如此驚慌。

    他一路尾隨柳風寧去往魔獸森林，結果發現在那里等著的還有另一個人——白無忌。

    白無忌手里握著一把匕首，正準備自刎。柳風寧腳下生風，見狀一個彈指逼出內力，打掉匕首。

    「白無忌，你瘋了！」柳風寧面色蒼白，用力抓住白無忌雙肩并搖晃。

    白無忌自嘲一笑。「也許吧，或者早就瘋了。」

    慕青遙看得一頭霧水，只得先躲在樹后靜觀其變。

    雖然是因為作者遺忘而再也沒有出場的角色，但這或許和白無忌的消失有關也說不定??哎呀，真是急死了！這師徒二人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呀！

    「為何尋死？」柳風寧的表情略顯痛苦。

    白無忌冷眼與他對視。「為何？呵，師尊難道不知？」

    柳風寧皺眉。「咱們分明說好你若輸了小比便不殺我，從此安份度日，不是嗎？」

    白無忌哈哈大笑起來，表情陰鷙地說：「是啊，是說好饒你一命不錯，但沒說我不能死啊！再說，我尋死不尋死又與你何干。莫非??你連我這點自由都要剝奪？」

    柳風寧表情緊繃，似在隱忍。「??無忌，好好活著。你可以離開，我不會阻攔，去過你想要的生活罷。」

    聞言，白無忌眼神黯淡無光，喃喃道：「離開，去往何方？這天下無我容身之處，倒不如死了乾凈！」

    話未說完，白無忌趁機抽出柳風寧腰間那柄鎮邪劍，迅速往脖子一抹。好在柳風寧手疾眼快，狠狠抓住白無忌的手腕。白無忌的手被迫松開，鎮邪劍「哐啷」一聲掉落地面，被柳風寧一腳踢開老遠。

    白無忌目眥欲裂地吼道：「你殺了那么多人，何不連我也一併殺了！」

    這句話勾起柳風寧深深的回憶，還有愧疚。

    當年他二十又一，還未坐上峰主之位。那天他接了個刺殺任務，目標是白家老爺府中的一名小妾，名叫綠珂。綠珂年約四十好幾，育有一子，即白家庶出的三少爺——白無忌。

    刺殺任務的埋伏地點是條山路，柳風寧一如既往地冷靜，手段乾凈俐落。隨侍綠珂的車伕和婢女都遭殺害，綠珂也被他一劍砍死。當時坐在馬車里的還有年僅九歲的白無忌，柳風寧甩去劍上鮮血，思考著該不該留他活口。

    「娘！娘，您醒醒啊！」白無忌在搖晃死去的綠珂時，意外抖落她的面紗。

    「??！」柳風寧見到綠珂真容，震驚得倒退兩步。

    柳風寧的生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他和生父，但柳風寧一直對那位溫婉善良的母親念念不忘。時隔多年，好不容易找到母親，卻是死在了他的劍下??

    原來綠珂本名蘇曼柔，離開柳風寧父子后便改名換姓，并于十多年后嫁給白老爺做小妾，生下白無忌。所以柳風寧和白無忌實際上是同母異父的兄弟。

    傷心欲絕的白無忌伏在母親身上，滿臉悲憤道：「我要殺了你，給娘親報仇！」

    柳風寧還未從手刃生母的震驚和悲傷中恢復，又被失去母親的白無忌瞪著，心中頓時涌起無限慚愧，覺得沒有臉見白無忌，遂落荒而逃。

    直到一個月后，柳風寧才慢慢走出哀傷，面對現實。

    心里有愧的他在某晚孤身一人前往白府，打算暗中保護那個同母異父的弟弟直至對方成年。

    不料，那晚他看見了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場面，心也碎了。年僅九歲的白無忌赤裸趴在床上，滿臉淚痕，嘴里還被一團布滿滿塞住。而他的叔父，也就是白家二老爺，正對他進行著難以啟齒的虐待。

    白二老爺心悅綠珂已久，然而綠珂拒絕他并嫁給后來認識的白大老爺，白二老爺懷恨在心，于是將氣出在失去母親保護的庶子白無忌身上。

    柳風寧亂劍砍死白二老爺，尸體血rou糢糊，慘不忍睹。就算白二老爺已經斷氣，柳風寧仍不解氣。他心中更打定主意帶白無忌離開，可白無忌拒絕了，他絕不會跟殺死母親的人走。

    儘管柳風寧解釋了事情始末，并坦白他們是兄弟，白無忌依然不從。沒辦法，柳風寧只得提議道：「五年，倘若你能在五年之內煉出四品丹藥，便來玄天宗找我??我讓你殺，絕不還手。」

    留下這句話，柳風寧離開了。之后他每次下山都會偷偷去看一眼白無忌，確認他是否安好。

    白無忌在那五年里拚命學習煉丹之術，長期處在悲慟中的他更是白了頭發。他滿心怨恨，甚至有些憤世嫉俗，支撐他活下去的只有和柳風寧的五年之約。

    五年后白無忌十四歲，成功煉出四品丹藥。他參加玄天宗的招募測試，以考生的身份出現在柳風寧面前。當然，柳風寧也選擇了他。

    「殺了我吧，給你母親報仇。」

    正式成為玄天宗弟子的那天，柳風寧遞過一把劍，便讓白無忌殺了他。但白無忌沒有接劍，而是笑道：「現在，我不殺你。但你記住，我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取你性命。」

    白無忌要柳風寧無時無刻都處在壓力之下，他不會讓柳風寧那么簡單就死了，他要折磨他，日日夜夜。

    這種生活持續了兩年，柳風寧每天都在等死，他看不透白無忌，也不知自己何時會死。他不懼怕死亡，卻害怕看見白無忌拿刀出現的那一刻。

    「來打個賭吧。」某天，白無忌提議道：「我若是在此次內門小比奪冠，便乾脆點給你一個痛快。反之，我不取你性命，如何？」

    天曉得柳風寧多么開心，他認為這是白無忌捨不得殺他，是兩年來的師徒情份化解了他內心的憎恨。直到內門小比結束，他怎么樣也找不到白無忌時，他慌了。

    柳風寧從未如此害怕過，完全不敢去想白無忌離開的原因。

    而事實證明他的擔心不是多馀，白無忌確實不殺他，卻也失去了活著的目標，打算自戕。

    「你這又是何苦，倒不如殺了我??」柳風寧咬牙說道。

    白無忌抬手輕撫柳風寧的臉，笑道：「我就喜歡你痛苦的模樣。」

    「??」大樹后，慕青遙整張臉都黑了。他不清楚這師徒二人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也不懂白無忌為何尋死，只是很糾結到底該不該上前勸架，以免鬧出人命。

    就在這時，樹林中忽地傳來一陣sao動，驚起大群麻雀飛往空中。

    爭執中的二人也注意到，當即轉頭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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