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纏繞
他早就顧不得自己對醫(yī)院的排斥心理,忍著那股不適感,一到目的地就抱著人衝進去掛了急診。 等到白沫被擔架抬進去后,他一人佇立在走廊上,醫(yī)院的消毒水味刺鼻又令人作嘔,興許是白沫的事分去他太多心神,這次來醫(yī)院相比以往,并沒有之前的反應強烈。 確定白沫沒有大礙后,他又傳訊息跟云姊通知一聲,途中醫(yī)生跟他叮囑注意事項,順帶問了幾項病人的狀況,孟睿一樣樣記下,但很多事情他依舊無法回答。 「病人是情緒激動加上低血糖導致昏厥,可能是看到了什么。加上最近沒休息好,病人今天有正常吃飯嗎?早餐有吃嗎?」 「有沒有吃早餐我不是很清楚,不過后面的飲食都正常。」 「剛剛簡單幫她做了檢查,她的血糖一直偏低,心律也不整,可能長期都沒按時吃飯也沒好好休息,年輕人要多注意身體,最近醫(yī)院很多年輕人被抬進來,我不想再看見下一個。」 孟睿無言以對,除了點頭之外只能沉默。 「等病人醒了就能進去看她了,我個人建議最好吊完點滴休息一天再出院,免得過不久又被抬進來。還有,我看你的臉色也很差,不比里面那個好到哪,回去好好保重身體,我不想下個看見你被抬進來。」 「……」 醫(yī)生的怨念顯然很重,大概是見了不少特別有親切感的病人,他又接著說了幾句才離開。孟睿坐在病房外跟云姊傳訊息,他的臉色的確蒼白,云姊趕到時旁邊還跟著席寧仁。 「她情況如何?」 「低血糖跟心律不整,現(xiàn)在在里面吊點滴,醫(yī)生說等醒了就沒事了,以防萬一最好住個一晚。」 「就跟她說過不要熬夜寫稿她就是不聽!」云姊氣急敗壞,一時沒注意到孟睿的臉色,手揮了一下打在他背上。 孟睿眼前一白,踉蹌了幾步,眼疾手快地抓席寧仁才沒跪在地上。 「孟睿你臉色怎么也這么難看!你們兩個到底怎么回事!」孟云昔差點被他嚇出病來,「行了你趕快回去,我讓寧仁帶你回去,你的車停在哪里指給他。」 說完后連忙朝席寧仁擺了手,孟睿也沒什么力氣說話,簡單點個頭席寧仁就拉著他走了。 孟睿側(cè)躺在后座,沒怎么發(fā)出聲,臉上已經(jīng)沒有血色,后頸沁出一點薄汗。只有路上偶爾顛簸時才會咳個幾聲,席寧仁一路上沒說半句話,油門逮著超速邊緣游走,就怕再晚一點送他到家,后邊那人就成了下一個被抬進去的。 「我說你們兩個是怎么回事,今天收攤跑得比誰都快,一轉(zhuǎn)眼人就跑沒了,結(jié)果現(xiàn)在一個躺了另一個也差不多了,又沒讓你們明天去當苦力,休假在家好好的,沒事把自己搞到掛什么病號?」 席寧仁的口氣很差,急的。他雖然常跟白沫吵嘴,但不是真的關(guān)係差,一個白沫就夠了,現(xiàn)在又一個孟睿,他聽云姊說時差點沒被這兩人搞得心臟病發(fā)。 席寧仁把車開到孟睿家后,慢慢把人扶下來,在車上顯然不太舒服,他的臉色比剛才還難看,說話也輕輕的,不仔細聽可能不會注意到。 「……我們遇上火災了,路上。」 席寧仁的身子顫了一下,把人攙扶進去臥室后,一個字也不多說,默默離開了。 孟睿的胃攪得難受,大概是心理上的原因,現(xiàn)在他清醒多了,腦子卻一團亂,什么也想不了。孟睿把手機放在邊上充電,沒什么力氣爬起來洗漱,最后忍著疼痛草草睡了過去。 那一晚一夜無夢,他一睡就睡到下午,被夕陽亮醒的。云姊傳訊息來說白沫已經(jīng)出院了,場次也很順利,讓他們好好休息。 孟睿對此感到愧疚,因為他們的關(guān)係害得她得兩邊趕場,原本就已經(jīng)很忙了,他是真的擔心孟云昔會累出病來。 白沫一早醒來就不太安分,不斷嚷嚷著要出院,聽說還是昨天那位醫(yī)生親自出動,跟她好好「聊聊」再次進來的可能性后,某位大神才暫時消停,一臉菜色地躺在病床上吊點滴。 他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還不允許去管那位鬧事的主,躺了整整半天,一起身還有些頭昏腦脹。自穿越來他的身體其實也沒比白沫好上多少,唯一有資格評頭論足的,不過剩下他沒躺著被送進醫(yī)院。 四捨五入后也差不多了,五十步笑百步,誰也沒好到哪。 他撐著昏昏沉沉的身子摸黑到客廳,才剛挨到沙發(fā)邊坐下門鈴就響了。他只能認命去開門,眼睛還沒完全睜開,就看見席寧仁提著好幾袋外帶面無表情地走進來。 孟睿挑眉,默不作聲地看著他乾凈俐落地放下食物,手上還有一袋鮮奶、優(yōu)酪乳,瓶瓶罐罐的,全被他一個不漏擺進冰箱,隨后又駕輕就熟地走到廚房拿了幾副碗筷──上一個這么熟門熟路的是白沫。 得了,隨便一個人都比他要了解他家。 「場販結(jié)束了?」 席寧仁「嗯」了一聲,走到沙發(fā)上坐下,手伸到袋子里把一碗熱騰騰的白粥跟幾樣小菜一樣樣拿出來。孟睿看著那些食物嘴角有些抽蓄,忍不住問:「這感覺不太像你會做的事。」 「您還知道呢。」席寧仁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那位鬧事的主你知道吧,今天一早先鬧出院就算了,醒來第一句話是問你在哪,第二句是你有沒有事。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啊。」 「……講重點。」 「重點就是她上次翻了你家冰箱,發(fā)現(xiàn)里面都沒東西了,而且你也不會好好吃飯,肯定隨便湊合,跟云姊鬧了很久,說她不要人出來就換你躺進去,所以云姊就指派本人我來執(zhí)行任務。」 孟睿沒去深究她什么時候開了冰箱,聽到白沫沒事的消息,他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話這么多應該是好得差不多了。」 「大神您行行好,禍害都是遺千年的!你要擔心她不如先擔心你自己,快把這些東西吞了,我好回去交差。」 「……」 先不要提這碗清淡到不能再清淡的白粥,桌上幾樣菜也就只有蛋跟一些青菜,簡直強人所難。孟睿雖然不怎么挑,但是昨天場次忙得沒怎么吃飯,晚上因為擔心白沫隨便解決,今天醒來自然是想吃點有味道的食物。 想著想著,他的胃又攪了起來。孟睿還是把那些東西塞進肚子里,席寧仁一股腦的火終于是消了些許,主動找了話題:「原本榕榕要跟我一起來,但是我們提早收攤,云姊又要去醫(yī)院照顧白沫,她只好留在攤上處理后續(xù)。」 孟睿舀了好幾口粥慢慢喝,胃才不那么鬧騰。 「通常場販結(jié)束云姊都會讓我休長假,不過看你們一個兩個都這樣,我也休不下去,還是等你們折騰完再說吧。」 席寧仁是早產(chǎn)兒,在原世界他不能長時間工作太久,身體會吃不消,如果去場次幫忙,回來之后肯定會有好一陣子見不到人。這點倒是沒變,但是就他來看,這里的席寧仁已經(jīng)比他認識的那位身體好上太多了。 「我想大概是被你們這些人搞出來的,最近身體越發(fā)好了。」 「什么?」 「五年前榕榕出了車禍,那時候我、云姊還有白沫不眠不休地照顧她,就怕她再也不張開眼睛。那陣子大家都沒休息好,云姊擔心我會先倒,每次都讓我快點回去休息,但我沒走,還是撐在醫(yī)院里,體力就莫名好了起來。」 這事說起來連席寧仁都沒想到,「榕榕出院后還是有些后遺癥,之后有好幾個月走路都不大自然,變得很常受傷。」 本應是很輕描淡寫地說著往事,但孟睿越聽越奇怪,后來乾脆停下喝粥的動作,靜靜地聽他說。 「我那時讓榕榕小心點,手腳不方便不要逞能,有什么事能讓別人做就放著,別老親力親為。她半個字都沒聽進去,掛著一張討人厭的笑臉給我到處亂跑,又弄得一身傷回來。」席寧仁說得咬牙切齒,心里說不上來的惱火。 席寧仁說得太入迷,沒注意到孟睿已經(jīng)停下動作,一雙黑眸幽幽地看著他,眼神晦暗不明。 「她沒有說是怎么受的傷,或是在哪里弄傷的嗎?」 「從來沒有,問了不是說不知道就是沒注意到。那傢伙就是跟白沫混久了才這副德性,不過也是奇怪,怎么以前沒事現(xiàn)在就突然有事了?」 席寧仁說著說著就把自己繞進去了,不過他也沒多想,又順著話題罵了白沫幾句。 孟睿一手撐著下顎,拿了幾口菜放入嘴里,后面的內(nèi)容他幾乎沒聽進去,席寧仁的話透露太多訊息,他需要時間去求證他的猜測。這種感覺很矛盾,他希望自己錯了,又希望自己沒錯。 能夠多一分把握是好,但是他又不希望周圍的人去做傻事。 席寧仁盯著他把東西吃得差不多后就離開了。孟睿草草收拾乾凈后打開手機,白沫傳了幾封訊息給他,大致是問他的身體如何,看到火災要不要緊。 他想著反正沒你糟,至少還是能站的,對著訊息欄鍵入一句「沒事」,想了想,又補了一句「別為難醫(yī)院,要折騰回自己家再折騰」。 『病人是情緒激動加上低血糖導致昏厥,可能是看到了什么然后最近沒休息好,病人今天有正常吃飯嗎?早餐有吃嗎?』 醫(yī)生的話猶言在耳,她是因為什么情緒激動?為什么火災對她的打擊比自己受到的打擊還要嚴重?還是只是湊巧? 所有事都想不明白,盤根錯節(jié)又像團毛線纏在一塊,他打開列表,手指滑到白亦安教授的訊息欄上。他盯著看了許久,發(fā)了一句訊息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