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醉酒
桌上的食物以一種孟睿意想不到的速度開始消失,最后只剩下還流著油的盒子跟一堆垃圾,他看著眼前這幫人,頓時不知道該說什么。 這些東西大概有一半進了白沫肚子里,剩下的東西可能得一分為二再少點算在另外兩人身上,最后才是孟睿。 他們三人撐得在位置上動也不動,孟睿吃得半飽,看沒人要動,自己起身把殘骸丟進垃圾桶里,準備等他們滾蛋之后要他們順便帶走。 這些人吃成這樣還能喝酒嗎?他在心里掛上一個問號。 他簡單收拾一下客廳跟廚房,讓他們在客廳等會,他去了臥室把身上的衣服換掉。等他回來時發現這伙人已經喝上了,完全沒要休息的意思。 「哎孟哥,不要站著,快來!喝!」 席寧仁把自己手上那杯乾了,又往孟睿空了一半的杯子里倒酒,一旁的陳榕榕已經倒了,臉色紅了一片,直接躺在沙發上睡覺。 「你們是喝了多少?我不是才離開幾分鐘嗎?」 孟睿坐下后把視線挪到另外兩個清醒的人上,白沫注意到他的視線,回道:「喔,是沒多少啊,就你離開的時候我們才喝一、二杯吧?陳榕榕是一杯倒,本來就沒指望她能清醒多久。」 說完她一口乾掉手上的酒,轉頭對席寧仁說:「再來!」席寧仁又倒滿一杯給她。 「……」看來喝酒的時候個性還挺合。 孟睿看著陳榕榕,覺得她這樣也不是辦法,轉身對白沫道:「別讓她這樣睡,先跟我把陳榕榕抬到我房間去。」 她「喔」了一聲,跟孟睿一左一右架起陳榕榕,慢慢抬回房間去。陳榕榕今天穿著長裙,整個人完全沒有意識,用扶的帶著她還得時不時關心一下這人會不會來個平地摔,任務十分艱難。 好不容易把她放到床上,他跟白沫慢慢把人移過去,上半身躺好后,又把腳慢慢搬上去,就怕她突然醒來,一個心血來潮就在別人的床上詔告天下自己一整天都吃了什么。 搬運途中她的長裙掀起來一塊,露出一截小腿,孟睿正想把她的裙子拉好,馀光瞥見她的左腿肚處有一道長疤。他愣了一下,覺得被自己看到似乎不太好,隨即把裙子拉好,替她蓋上棉被,就跟白沫回客廳去了。 「怎么了嗎?」白沫問了一句。 雖然剛剛喝了好幾杯,不過白沫酒量挺不錯,臉完全沒紅,觀察力看來也絲毫未受影響,還能注意到孟睿的樣子不太對勁。 他想了一下,「白沫,陳榕榕以前受過什么傷嗎?我剛剛看到一道疤,疤的大小感覺是出什么嚴重的事故造成的,雖然很淡,但是我總覺得……」 總覺得好像在哪里見過。 「受傷?我想想。」白沫偏了一下頭,「喔,有。陳榕榕我記得她在五年前出過一次車禍,還蠻嚴重的,那時候在急診室里躺了兩天,差點救不回來了。后來手術很順利才保住一條命,那個疤在她出手術房后就在了,一道長長的在那,丑死了。女孩子嘛,有一道疤在那不怎么好看,之后陳榕榕就很常穿長裙跟褲子,就是為了擋那條疤。」 白沫勾起嘴角,淺淺地笑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孟睿的錯覺,這個笑容非常勉強,好像下一秒就會哭出來。他沒多想,腦子里往原世界的方向轉。 「車禍……」 他頓了片刻,腦中閃過一個畫面,連忙又問:「那席寧仁呢?」 「啊?」白沫被他嚇了一跳。 「席寧仁以前有出過車禍嗎?」 「沒有。」白沫不明所以,不過還是繼續說:「就我所知,他除了自己愚蠢跌倒之外都沒受過什么傷。」 「沒有?怎么──」 「喂!你們還要在房間外邊站多久?過來繼續喝啊!」 席寧仁的酒量看來也不怎么樣,不過多久已經醉了,眼神開始渙散,但氣勢還是很足。孟睿把沒說完的話吞回去,跟白沫回到沙發上坐下。 喝醉的人異常麻煩,席寧仁看到他們坐下話就開始多起來,他一股勁猛說,叨叨絮絮的沒什么條理,也很難聽懂他在說哪國語言,但不回他幾句就會開始鬧彆扭,簡直像個未爆彈。 「靠!他怎么比女人還吵,打暈行嗎?」 還沒等到白沫把想法付諸行動,席寧仁就不負眾望地「暈了」。他帶來的酒已經去了三分之一,看來也是喝了不少。 「你剛剛沒說完的是什么?」白沫繼續喝酒,孟睿也喝了一口,「那道疤我曾經在我那個世界看過,因為形狀特殊,所以印象特別深。」 那是一道長形的疤,在靠近內側的部分稍稍彎起,模樣看起來像把彎刀。 「可是我是在席寧仁身上看見的,跟陳榕榕一模一樣的位置。」 這下換白沫愣住了,她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消化剛剛聽到的,「……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們那個世界的陳榕榕并沒有受傷嗎?也沒有那道疤?」 「沒有,其他小傷我不敢確定,但肯定沒有那道疤,陳榕榕平常都穿短褲,那道疤那么顯眼,如果真有我肯定會注意到。」 「那席寧仁怎么受傷的?」 「車禍。」孟睿頓了一下,「跟她一樣,也是很嚴重差點救不回來,在急診室躺了兩天。」 「連過程結果原因都一模一樣……」白沫的眉頭皺成一團,「等下,那時間呢?也是五年前嗎?」 「不是,大概在一年前,才剛發生沒多久。」 說完,客廳陷入一種詭異的氛圍。白沫又低頭喝了幾杯酒,席寧仁帶的酒被她消耗掉了大半。 原先他以為這個平行世界應該跟他的世界沒什么關聯,頂多就是人物的際遇不太一樣,原先死了的人活過來,其他都大同小異。然而,他現在才注意到,有些事情正以不一樣的方式、不一樣的時間發生在別的世界。 他又喝了幾口酒,杯子空了,白沫看了他一眼,連忙往他的杯子里倒酒。在他恍神期間白沫又喝了不少,亂無章法地猛灌,孟睿看不下去,伸手抓住她的手腕:「行了行了,別再喝了。」 「嗯?」 白沫打了一個嗝,抬眼看他。死了,她也醉了。孟睿有些無奈,旁邊還躺著一個醉鬼席寧仁,三不五時起來大喊一句「我又寫了多少字」,大概想讓全世界都知道他是作家。 「白沫,醒著點,要睡去房間睡。」 他準備把人也拎到房間去,都是女的沒什么關係。至于席寧仁就放客廳,他那種死樣子,就算想搬可能也搬不動。孟睿剛抬起白沫的手,她就一把撲上來,往他的胸口一撞,孟睿在心里罵了一聲臟話。 「啊!是孟睿!」 一個已經夠煩了,現在又來一個。他就是瘋了才會答應這群人讓他們過來喝酒,一個晚上還沒過去多久,他家里就多了好幾個大型垃圾──一個佔了他的床、一個在旁邊當殭尸、還有一個在他懷里撒野。 他想把她的身體從自己身上拔下來,無奈白沫喝醉后力氣大得驚人,竟然不動分毫,完全拿她沒轍。 「孟睿,你回來了啊。」 白沫抬起頭,原先埋在胸膛上的臉對上孟睿的眼睛。有一瞬間,他看不懂那是什么眼神——深沉、平靜,像在壓抑著某種情緒,看上去卻波瀾不驚。要不是她的臉已經紅得不像樣,身體也燙得嚇人,孟睿幾乎要認為她在裝醉。 「孟睿,我等了你好久……」白沫還在說,表情似是在對他笑,卻又不是,喊的人也不是他,「我以為你不會再回來了,自從另一個你來到這里之后,我對你的印象越來越模糊,甚至記憶出現偏差,漸漸搞混你們兩個……」 「白沫你──」 她又把頭埋了回去,還蹭了蹭。孟睿感覺到胸口處溼了一片,白沫的身體在顫抖,「你不要走、你回來好不好?好不好……你知道我一直──」 最后面的話淹沒在哭聲里,他沒聽清。白沫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聲音越來越小,最后徹底消失。孟睿正準備拍她背的手堪堪停在空中,在最后一刻收回,也順帶把一些不應該參雜的情緒收好。 「錯一次就夠了,你不應該再繼續錯下去,孟睿。」 他喃喃自語,眼神歛了下來,而后拍拍自己的臉,一把抱起白沫,把她帶回房間后回客廳把席寧仁安頓好,自己則在另一個沙發上湊合著睡了。 他究竟為何而來? 起初他認為是白沫的死對自己造成的刺激,但這不合邏輯,白沫過世多年,沒道理他會在這個時間點穿越過來。日子太過安逸,讓他松懈了追尋真相的義務,他為什么來到異世,還有白沫瞞了他什么。 根據教授給他的書,第二條有寫到『世界運作互相息息相關,不同世界皆會互相影響』,一開始他沒放在心上,畢竟已經有幾條被白沫推翻,讓他下意識認為這條規則也不存在。 但情況開始失控,席寧仁跟陳榕榕身上一模一樣的傷疤、他跟白沫遇到的對如墨的抄襲盜印,還有白沫在某些時候不尋常的反應。 「不能再拖下去了,我得再去一次圖書館找那個教授……」 他的腦袋繞著很多事情,像一團纏在一起的線,似乎哪里都是死結。想著想著,酒勁漸漸涌上,他的意識搖搖欲墜,最后睡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