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筠舟安排好夏野，拉著韓明修出了病房，一路帶他回辦公室。

    「明修，我查到了。我知道你為什么會驗出來死精了。」韓筠舟有一點激動又覺得荒謬：「你記不記得兩年前有一個新聞，有一個醫(yī)療器材廠宣布倒閉？衛(wèi)全，聽過沒有？」

    「沒有。嗯……好像有吧，」韓明修努力回想，曾經有一次父親跟二叔，也就是附設醫(yī)院的院長在總裁辦公室討論事情，韓明修剛好進去找一個文件，在旁邊聽了幾句。好像是醫(yī)院那邊有一個供應醫(yī)材的合作廠商倒了，搞得醫(yī)院好多品項都缺貨，要立刻找別的供應商。

    「那你知道衛(wèi)全是怎么倒的？」韓筠舟問。韓明修搖頭。

    「哎，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那次新聞鬧很大。」韓筠舟氣急敗壞，簡直想捶死他：「衛(wèi)全提供的醫(yī)材遭染污！」

    「什么染污？」韓明修學經貿的，對于醫(yī)院醫(yī)療層面的事不是很了解。

    「衛(wèi)全是家老牌的醫(yī)材供應廠，一直品質很好很有信用。市內大部分醫(yī)院都跟衛(wèi)全有合作。幾年前衛(wèi)全老總心臟病發(fā)猝死，整個廠交到他兒子手里，才被搞得亂七八糟。那次出事簡單的說，就是衛(wèi)全的接班人太黑心了，只想著賺錢，卻沒好好管理品質，行徑越來越離譜，老員工看不下去又覺得人命關天就爆料出來。」「他們的醫(yī)材被查出該無菌包裝的沒做好殺菌處理，該銷毀或是重新滅菌的過期醫(yī)材被更改日期標籤又送回醫(yī)院，就連普通的衛(wèi)材也隨意堆放。好多跟衛(wèi)全有合作的醫(yī)院，這才知道那一陣子病人頻頻發(fā)生感染的原因。各醫(yī)院聯(lián)合起來向衛(wèi)全求償，他賠不起就倒閉了。」韓筠舟惋惜地搖搖頭。

    他看著韓明修同情的說：「你會被驗出死精，應該也是這個原因。當時我們醫(yī)院用的採檢杯是衛(wèi)全的，採檢杯需要無菌，可是衛(wèi)全提供的杯子不但不符合無菌標準，在包裝封膜之前，還跟別的化學藥劑堆放在一起，可能是因為這個原因，導致你jingzi死亡。」韓筠舟停下來喝了一口水，接著說：「我剛剛跟a大附設醫(yī)院聯(lián)系過了，他們那個時期用的採檢杯，也是衛(wèi)全的。」

    「啊？」韓明修簡直不敢相信：「一口氣驗出那么多人死精，醫(yī)院沒懷疑？」

    「也沒很多人啊，真的是算你倒楣，」韓筠舟嘆氣：「一般beta的jingye對那個藥劑沒那么敏感，頂多是活動力差點，沒到死精的程度。而且會來驗生殖系統(tǒng)的alpha又非常少數(shù)，檢驗時間分散，一開始還真沒發(fā)現(xiàn)驗出死精的人數(shù)有異常，更不知道問題出在醫(yī)材。」

    「……」韓明修要氣死，他要去告衛(wèi)全、告醫(yī)院。不對，衛(wèi)全已經倒了，而醫(yī)院是自家開的。馬的，他簡直求償無門。

    「喂，你也不能把責任都推給醫(yī)院，我剛剛問了，我們醫(yī)院在事后有通知你，你說你去別的地方檢查了。」韓筠舟替自己的單位辯解。

    韓明修當時在集團里還不是頂事的大佬，醫(yī)院里的小員工自然也不認識這號人物，個管師按流程通知受檢者復診，受檢者告知已轉院復查，她就結案了。

    至于a大醫(yī)院那邊，韓明修也想起來，他檢驗完約莫半年后，還真有人打電話通知他。對方可能為了怕再引起糾紛，說的很含蓄，只說為了檢驗的準確性，建議他再回醫(yī)院復檢。韓明修那時候剛接手一個新案子，每天忙的不可開交，加上他多少有點鴕鳥心態(tài)，不想再一次被告知不孕，所以根本沒理會，甚至后來看到a大的電話就直接拉黑。只能說后來韓明修惹出的這些事，真的怨不得人，他自己也得負一部份責任。

    這叫什么？瑞士乳酪理論。一步錯，步步錯。一錯到底直達深淵。

    韓明修失魂落魄的癱坐在韓筠舟辦公室里的小沙發(fā)上，真不知該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他多想理直氣壯的吼自己也是無辜的受害者。但相較自己的逃避不作為、自以為是想當然耳，現(xiàn)在孤零零躺在病房里的那個人，才是實至名歸的無辜受害。

    夏野什么都沒做錯，他就是倒了大楣的為他的愛人懷了孩子。

    他的愛人是個渣。不戴套，還騙說不進去，進去了又說不會懷孕。單純的夏野，傻傻的什么都信。結果懷孕了，他甩了他。

    看看你挑了個什么樣的渣？看看我是個什么樣的渣！

    韓筠舟看韓明修這樣失魂，也很不忍心，他輕聲開口：「你要還是懷疑的話，要不要去驗一下？」

    「不用驗。我也不驗。」韓明修激動的抬起頭大喊：「我已經侮辱過夏野一次了，不能再有第二次。夏璃百分之百是我兒子。」

    韓筠舟也倒抽一口氣：「誰要你驗兒子。我不是要你去做親子鑑定，我是說驗你自己。至少確定你沒不孕。」韓筠舟把之前就開好的檢驗單跟採檢杯遞給韓明修：「去吧，去把你自己的身體弄清楚。」

    韓明修灰頭土臉的去採檢室把自己擼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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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明修的報告加急，第二天上午結果就出來了。

    韓筠舟拍拍韓明修的肩膀：「不愧是我們韓家傳人，蟲蟲數(shù)量快趕上beta不說，還隻隻身強體壯活蹦亂跳，像你這種的，要遇上omega發(fā)情期，生殖腔口只要稍微軟化一點，你就算沒進去成結，你這些小韓們也會衝進去讓人懷孕的。」

    就是遇上發(fā)情期了。就是進去了成結了。就是弄出一條人命了。

    韓明修面色鐵青，聽到自己的蟲蟲死而復生，他沒有如釋重負的喜悅，反而更加確定自己死期到了。

    真不知道要怎么跟夏野開口。就因為這么蠢這么倒楣這么碰巧的原因，無端端讓夏野跟夏璃吃盡了苦頭。

    不行，這件事先不能說。夏野這人你要跟他軟著求饒，他肯定咬著不放，寧可自損八百也要傷敵一千。眼下得先把人制住，強勢的把人哄下來，再一點一滴軟化，再一分一毫補償。

    韓明修在心里下了決定，明知道現(xiàn)在還對夏野用心計實在可惡，可他別無他法，他犯了這么大的錯，他需要爭取到一輩子的時間來求得夏野的原諒。可夏野現(xiàn)在哪里會愿意給他一輩子？

    他要是夏野，可能早在當年他說不愛了的時候就直接劈死他。

    他安靜地回到夏野的病房，一句話也不說，臉色灰敗又故作鎮(zhèn)定。夏野只看了他一眼就別過頭去，實在看了心煩，乾脆不看。

    半個小時后，夏野受不了；「欸，你到底怎么回事？不用上班的嗎？一直待在我這里要干嘛。」一個死人臉杵在病房里，他實在無法放松。

    韓明修坐在小沙發(fā)上看著他，過了一會兒站起來：「那我回去上班了，醫(yī)院的伙食吃膩了吧？以后午餐跟晚餐我會送過來，想吃什么可以跟我說。」夏野覺得他莫名其妙，正想開口說不用，韓明修又說：「中午想吃鼎泰豐嗎？排骨麵、小籠包跟芋泥包各來一籠，再來個小菜跟涼拌云耳好嗎？」

    夏野沒骨氣的嚥了嚥口水。他真的好久沒去吃小籠包了，在這么多頓乏味的醫(yī)院餐之后被提起，夏野實在饞的無法直接開口說不要。他最多當作沒聽到，蒙著被子不理人。

    韓明修笑了笑，跟夏野道再見就離開了。

    中午，韓明修沒出現(xiàn)。但是鼎泰豐的小籠包準時到了。夏野一個人在病房里好心情又不顧形象的把所有東西都吃光。

    接下來幾天都是這樣，肥前屋的鰻魚飯烤鰻肝，青葉的嚕rou，波麗路的特餐……夏野喜歡的餐廳菜品每天輪著送，有一天晚餐，韓明修甚至提了一隻龍都的烤鴨進來。

    夏野拿著一整隻鴨腿啃，冷眼的看著韓明修把烤鴨片的亂七八糟。那么大隻鴨，最后只切出五片rou來作烤鴨夾餅。

    太浪費了。夏野看著韓明修實在狼狽，滿手油膩對著鴨架子發(fā)愁，他忍不住說話：「這鴨架可以拿回去把rou剔下來，連骨頭一起下去煲粥，小璃喜歡。」

    韓明修驚喜的轉頭看夏野，這是這幾天以來，夏野很難得的主動開口、而且態(tài)度和緩的跟他說話。夏野看見韓明修眼睛里的笑，又轉過頭去不理他。

    笑什么笑，要不是怕你糟蹋食物被雷公打的時候會牽連到旁邊的人，我才不理你。夏野恨恨的想。

    第二天晚上跟小璃視訊的時候，就聽到他開心的跟夏野說，今天晚餐吃了好好吃的鴨鴨粥，他露出圓滾滾的肚子讓夏野看，夏野忍不住笑出來，又擰著眉對鏡頭里的韓明修說：「別讓小璃吃那么撐，他胃淺，一口氣吃太多容易吐。」

    韓明修從善如流立刻答話：「好，我知道了，是我沒注意。抱歉。」

    夏野又對著夏璃叨唸：「今天有沒有乖乖的？有沒有聽韓爺爺韓奶奶娟姨婆的話？娟姨婆煮的飯那么好吃啊？比爸爸做的還好吃？」

    小璃搖搖頭，認真的數(shù)著手指頭：「爸爸，第一，好吃。娟婆婆第二。」

    夏野噗哧笑出來，娟姨是專業(yè)廚師，自己怎么可能比的上。他知道是小璃貼心，不忍心嫌他。「小璃好乖。過幾天爸爸就去接你回家。有沒有想我？嗯？爸爸也好想小璃……」

    韓明修在旁邊聽他們父子倆黏唧唧的對話，看著平板上的夏野故意板著臉給小孩兒立規(guī)矩、看著他說著說著又跟小孩撒起嬌，眼尾帶紅的問兒子想不想他。

    “我也好想你。”韓明修的眼睛也是紅的。

    可他的想念，不配被說出口。只能自己嚼爛了，混著滿心苦澀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