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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游

    馬場在太極宮之后,原本是棄用之地,周譽登基后又重新修繕,皇后從戰場上撿回來的黑馬群山,也放在這里養。

    溫廷澤和池方一下馬車,就見一道毛茸茸的身影向他們跑過來,鳴掣搖著尾巴向溫廷澤狂奔,溫廷澤做好了準備推開小狗,誰知鳴掣根本不理他,徑直往池方身上撲。

    池方蹲下來摸狗,在鳴掣企圖舔他臉時,被一只大手拎著脖子扔到一邊,礙于溫廷澤的yin威,鳴掣被丟在地上也不敢吠他,遠遠聽見靈今叫它,它便拋棄二人,到靈今身邊去。

    “它被皇后養得毛越來越厚了。”

    池方搖頭道:“是胖。”

    馬場草地遼闊無際,被風吹得如湖水搖曳。藍天白云分明,風和日麗十分舒爽。

    靈今看起來已經跑了幾圈,勒動韁繩停在二人面前道。

    “池方,要不要跑馬?”

    池方面露難色,正不知找何借口,溫廷澤在他身后向靈今狂搖頭,靈今馬上懂了,她笑了聲轉移話題道。

    “陛下在等你們,快去吧。”

    說完又催馬疾行,看樣子還沒玩夠。池方有些羨慕靈今跑馬的背影,而他的屁股不能承受騎馬這種運動,他回頭瞪了溫廷澤一眼,溫廷澤當做沒看見,越過他向陛下的方向走去。

    “又老了一歲。”

    周譽手里拿了個盒子,見溫廷澤走近,揚手扔給他,溫廷澤抬手接過,打開一看,是一塊上好的美玉。

    這可價值連城,但不能賣錢。溫廷澤立刻謝陛下,至于說他老,說就說吧。

    三人入座,靈今也跑回來了,鳴掣趴在她腿上吐舌,木臺上有軟墊,讓池方不至于坐得難受。

    “柳家當真沉江道第一富,朕看再過幾年,富可敵國也不在話下。”

    柳西窗認罪后還拉出一眾官宦,罪證放在皇帝手里憑他拿捏,因為后續牽扯了邪教與買賣人口一事,柳西窗被判流刑,柳家家產全數罰沒。

    陛下又富了,溫廷澤在心里感慨自己怎么就沒有財運,他問道。

    “他招當年帶走弟妹的是何人嗎?”

    “招了,只不過邪教據點分散在山里,遣御史與地方協同調查去。”

    池方在一旁道:“臣以為,他們應該不存在了。”

    周譽示意他繼續說。

    “柳玉露懷了柳西窗的孩子,是被柳西窗贖才能回家,而其他人的人身自由都被限制,那個柳玉書能回來,大概是因為這種限制不存在了。”

    他的意思是囚禁柳玉書的邪教恐怕和康家班一個下場,被逃出生天的受害者給燒了。

    若是如此倒是好事,周譽點頭,并未深究。

    “那兩個孩子…還真的是他的嗎?”

    靈今皺眉,池方點頭道:“是,但未足月,恐怕是小產,柳西窗有交代說,神女的嬰孩能佑護他財源廣進,他便把死胎…供奉起來,柳母的亡故或許是受了這些事的刺激。”

    “父親賣子供人偶,二人luanlun供死胎,這家人求財不擇手段。”周譽無奈道。

    “陛下,潘尚書辭官回老家了?”

    溫廷澤邊做茶邊問道,靈今接過話頭:“他上書家中老人無人照料請辭回鄉,前日得主人恩準之后攜家人一道走了。”

    “跑得倒是快。”溫廷澤問道:“那他留下的攤子怎么辦?”

    “無妨。”周譽吹涼了茶:“新的禮部尚書明日上任。”

    這是早就準備好了要換人那…溫廷澤見陛下悠閑地很,完全不愁怎么管玩得花樣百出的朝臣。

    “朕許久沒跑馬,走吧廷澤,和朕一道去。”他放下茶碗站起,又摸了摸靈今的頭囑咐道:“今年馬駒生了不少,帶池方去瞧瞧。”

    “好。”

    靈今仰頭答應,待周譽與溫廷澤走后,她便和池方一道去看小馬駒,鳴掣搖著尾巴跟在二人身后,溫廷澤不時回頭瞧,周譽接過侍衛手里的韁繩笑他。

    “至于這么舍不得?”

    溫廷澤挑眉道:“您和娘娘已經細水長流了,我們還熱絡著呢。”

    周譽不想理他,搖搖頭翻身上馬。

    二人往遠處山丘跑去,風呼嘯在耳畔,溫廷澤久不上戰場,倒開始懷念馳騁沙場的日子。

    但他永遠意氣風發,到了山丘勒韁止步,和周譽一道眺望太極宮。

    “真好啊~”

    周譽問他為何如此感慨,溫廷澤笑著回頭道:“自然是您做天下之主真好啦,瞧我一天天多悠哉,哪像從前,到處奔波給先帝和懷帝擦屁股。”

    “放肆。”

    周譽訓斥了聲,語氣卻平淡無波,不見怒意,他把韁繩放在手里轉了幾圈,吹了會暖風后問道。

    “出海的人一個都沒有回來?”

    聽聞此言,溫廷澤笑意不再,神色轉為嚴肅,點頭道:“對。”

    “你準備如何?”

    溫廷澤沒有說話,周譽瞧他的模樣斷定道:“你想自己去?”

    溫廷澤抬頭征詢周譽的意見,周譽思慮后道:“太危險了。”

    “那也不能一個勁送人頭進去。”

    “若你有事,池方與你母親要如何?”

    溫廷澤沒有回答,聽陛下的意思突然問道。

    “您怎么知道我不帶…”

    周譽反問:“難道你會帶他一起?”

    溫廷澤無話可說,他確實不打算帶池方去范州。

    “當初恨不得把人綁在身上,現在又不帶人家,你小心前功盡棄。”

    溫廷澤也犯愁,嘟囔道:“這不是危險嘛…”

    “陛下。”他又想起一事。“當年您去金谷接娘娘時,和池方…說的是什么?”

    “說出谷后來去都隨他。”

    “什么?!”溫廷澤怒道:“您怎么…曲解我的意思…………”

    “敢跑就扒光了抽一百鞭這種話,朕說不出口。”

    當初三年期滿,池方想走,溫廷澤又在北地走不開,只能委托周譽告訴池方,敢跑就等著挨打吧。

    但這其實是他的氣話,他是感謝周譽沒有實話實說,而周譽此時絲毫沒有假傳大帥令的心虛,十分自在道。

    “再說你們如今沒有在一起?”

    “在…在一起…”

    “那還不快謝恩?”

    溫廷澤聽話照做,打岔結束他又回到了那個問題上。

    “那你讓不讓我去嘛?”

    周譽神色稍有凝重,溫廷澤勸道:“沒事的陛下,再說了,假如,我說假如啊,我有事的話,陛下您不是正好有理由擴充海軍,別管是誰干的,都能把靠近大周的幾個島國揍一遍!”

    狹隘之地總是容易生亂,周譽確實需要時常教訓他們。

    “別胡說,要揍也得你去做先鋒,其他人我不放心。”

    他想了許久后松口道:“當心些,讓傅中奎派船隊跟在你的煙花范圍內。”

    “謝陛下!”

    他同意了,溫廷澤連忙謝恩,周譽又補充道。

    “回來池方跟你一拍兩散別來找朕和靈今給你想辦法。”

    大帥傷心:“哦…”

    他二人又商討片刻,池方因為身后受罪騎不了馬,只能看馬,靈今見他有心事的模樣,關心道。

    “怎么啦?和兄長鬧矛盾了嗎?”

    池方笑了笑:“沒有,我們很好。”

    他摸了摸手里的小馬,又問道:“靈今,你說…人必須要走尋常的路…必須隨波逐流嗎?”

    “尋常路?”靈今疑惑道:“你以前不是說隨波逐流也很好?”

    池方搖頭道:“我和他在一起,就不是尋常路。”

    “你擔心什么?”靈今問道。

    池方思索許久后道:“我也不知,只是莫名擔心…我與他的關系,似乎不為世道所允許,所以…”

    “世道?”龍陽之好在大周不少見,但終生在一起,不娶妻生子之人卻很少見,確實不是世俗之道,靈今也不知如何開解,她想了想之后道。

    “嗯……以前主人教我文章的時候,他說讀萬卷書能教人萬種道理,我問他是不是懂那些道理就能過得更好,他卻說人不靠道理活,再正確的道不合你也不是你的道,再歪的理合你那就是你的理。”

    池方明白她的意思:“既然無用,為何還要教你?”

    “知理才能善用嘛。”靈今解釋道,又面露憋屈,小聲嘟囔,“那個時候剛被他管教,大概是看我哪都不滿意,想多找點理由打我屁股吧。”

    池方被她的自嘲逗笑了,靈今見他松快了些又道。

    “如果所有事必須遵循禮法自然,那我也絕不可能走到陛下身邊。很多時候世俗是枷鎖,池方,你別想太多,我覺得你可以決定自己未來的,兄長也在為你們的將來努力啊。”

    “嗯。”池方點頭,他見溫廷澤與周譽一道策馬回來,遠遠見他就笑著招手,池方看著他不自覺嘴角揚起,他回頭道。

    “我也會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