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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藥

    身后不但青紫,還起了大片的瘀血,溫廷澤見了眉頭緊鎖,他未開口斥責,只是拿起藥瓶咬掉木塞。

    池方被他扣著手,肌膚又暴露在他眼里,習慣使然,他覺得身上發燙,這種感覺令他心臟下墜,似乎在預示自己會再次接近溫廷澤。

    溫廷澤把藥撒在他受傷的地方,有些涼的藥粉讓池方微微顫抖,草藥的氣味一瞬間充斥了船艙,溫廷澤撒完藥,攤開掌心撫上了池方的后腰。

    他的手心溫熱,而池方身上很冷,溫熱就變為guntang,藥粉有了熱度會化成膏狀,溫廷澤慢慢揉著藥粉,也順便化開瘀傷。

    嚴重的瘀傷經過搓揉,十分酸疼,即使池方有這種經驗,又十分能忍,也禁不住哼了一聲。

    溫廷澤下手不輕,見池方有些顫抖,他便放開了池方的手,池方伏在艙板的軟墊上,逐漸習慣了身后的痛感。

    小船因為方才的爭斗晃動,在湖面上掀起漣漪,池方暴露肌膚的地方有些深深淺淺的舊傷,大多數是鞭痕,這不是溫廷澤的手筆,他曾經問過池方這些傷怎么來的,但池方不愿意回答,溫廷澤便不再提起。

    揉傷揉得久了,動作就有些變味,池方因為忍痛而出汗,他埋頭滾了滾喉頭,側過臉道。

    “就快宵禁……”

    溫廷澤嗯了聲,他撕下深衣袖子上的布,給池方包上,免得蹭臟了衣服,包扎時環過他的腰,身體與他靠得更近,池方極不自在,但他又不敢伸手自己包,怕惹到溫廷澤讓他干出別的事。

    好在溫廷澤已經做了半年的正人君子,今日也沒有過界,他包扎得當后放開池方,擦干凈手上的藥膏。

    池方整理好衣服做起,他耳垂通紅臉上發燙,趁溫廷澤不注意拉開了一絲竹簾,晚風從縫隙里吹進來,吹得他散落的發絲飄到眼前。

    溫廷澤抬頭見了,朝他貼過來,手越過他的肩膀,把那道緩解燥熱的縫隙閉合。

    “剛睡醒別吹風。”

    池方不想和他呆在這么密閉的環境里,溫廷澤身上的氣息一分一毫都躲避不了,緩緩入侵到池方身體里,顯得他心思不純。

    可真正心思不純的溫廷澤卻坐懷不亂,十分正經,他打開食盒,里面是三個單籠金乳酥,遞到池方面前。

    “吃點東西再走。”

    他說完彎腰出船艙,好像在翻看船夫的茶爐,照全物件之后就點上火煮起茶。

    夜里的爐火把溫廷澤的身影照亮,池方隔著竹簾看去,坐在茶爐邊的溫廷澤讓人安心又閑適,他一時不舍移開目光。

    池方沒用晚膳,確實餓了,他低頭瞧了瞧精致的點心,心想不吃應該下不了船,于是挪近矮幾,拿起金乳酥咬了一口。

    雖然涼了,但依然軟甜清香,他是偏愛甜食的人,只是鎬京好吃的甜食價格都昂貴,池方不舍得買,每次都是去宮里蹭。

    溫廷澤煮好了茶,端進來放到池方面前,見池方垂眼吃得斯文,他也拿了一個,三口就沒,他邊吃茶邊指著那些紙問道。

    “這些是什么?”

    桌上的事沒什么好隱瞞,池方把絹紙推過去,溫廷澤見宣紙上畫著兩個小人,小人身上有著繁復的圖案,還用紅線綁在一起。

    他解釋道:“柳娘子的東西。”

    溫廷澤喝了口燙茶,咽下后拿起紙張細看。

    “這東西看著奇奇怪怪,怎么相親還給你看這些?”

    他一說相親兩個字,就發現池方抬眼瞅了他一眼。

    溫廷澤本就不信池方真的在相親,否則也不會冷靜得入宮陪陛下用膳,他這會確定之后,嘴角更是掛上笑,拿起剩下的紙張翻看。

    其他紙上都是畫了些符,有兩張是兩個男子畫像。

    “這些是柳娘子畫的?”

    池方點頭,溫廷澤看著那些符紙道:“與我一路上搜拿的十分相似,是他們家信這個?”

    “她父親信,說家中做大多虧供奉這些。”

    商人yin祀自古有之,經商虧盈不定,在家中拜拜祭臺為個心理安慰,溫廷澤放下娟紙道。

    “莫非是拜出毛病了?來尋你幫忙?”

    池方默認,把那兩張人像攤開,他指著左邊的人像道。

    “這個是柳娘子的哥哥,柳西窗。”

    又指著右邊的人像。

    “這是現在的柳西窗。”

    溫廷澤不解,問道:“何意?”

    聊起正事,池方的不再寡言少語,他整了整袖口,把溫廷澤禁錮他的痕跡撫平,整理好詞句之后道:“我聽她的意思,是她半年前搬到鎬京之后,發現他的哥哥。”

    他說到此處,點了點左邊畫像,又順著接下來的話,指向右邊畫像。

    “變成了這個人。”

    “什么?”

    溫廷澤聽了解釋,更加疑惑,他也聽過一耳朵,說柳家娘子腦子不太正常,現在看來,好像真的不正常。

    “這是我猜測的,我了解的也不多。”

    “她如何找上你了?”

    溫廷澤一邊問,一邊拿起兩張畫像比較,發現這二人有些相似。

    “兩年前在沉江道,她和管家在路上遇到劫道的人,我…我幫過她。調回鎬京時,我買的宅子就是她家的。她大概是沒有別的法子,才謊稱想與我相看,找我幫忙吧。”

    溫廷澤點點頭,又覺得他所說這事自己也有點印象,于是問道:“兩年前?那時候我們不是在一起?”

    他說完又覺得有些歧義,又解釋了句,“在一處?”

    池方剛緩和的臉色又有些難看,他含糊道:“就在那個林子邊。”

    “哪個林子?”

    “……”

    池方不回答了,溫廷澤靈光一閃,某些畫面跳進他腦海,他哦了聲,裝作沒這事一樣繼續道。

    “她報過官嗎?”

    池方道:“報過,大理寺當她胡言亂語。她所說之事有些十分玄乎,尋常人很難信。”

    他指著那兩個小人道:“她第一次找我之后,我翻墻去她家看過,柳家后院的偏房內有個祭臺,燒的就是這些圖案的符紙,這些東西是我問她要,今日才拿過來,你看這些畫像,是有些時日的,沒有提前作假的可能。”

    “她的老家屏溪鎮傳她狀告現在的柳西窗殺了她母親,可仵作驗過,她母親是病重亡故,并非遭人殺害。”

    溫廷澤點頭道:“她想讓你做什么?”

    “大概是尋這個“真”柳西窗。”

    柳玉露言辭不清晰,池方說大概,也是因為這是他從柳玉露顛倒的話語里所推測出來的結果。

    溫廷澤翻看著符紙,發現上面的圖案與他審過的壯陽符紙類似。

    “陛下讓我留意京里的耗子洞,看來發現了一只,就說明有一群,還有其他線索嗎?”

    “我查了柳家,搬到鎬京之后柳正換掉了家里所有做工時日長的奴仆,林紀幫忙去探聽之后,說是柳正覺得他們八字不合鎬京的風水,會影響他進財。”

    就算是八字不合,也不可能所有老人八字都不合,此事確實蹊蹺,溫廷澤示意池方把最后一塊吃掉,他有些吃味道。

    “告訴林紀也不告訴我。”

    池方瞧都不瞧他,收起娟紙,“你不在鎬京。”

    他站起道:“吃完了,我能走了嗎。”

    溫廷澤讓開位置,伸手道:“東西留下,我再看看。”

    池方把畫像遞給他,溫廷澤又問道:“此事無需為柳娘子保密?”

    池方搖頭道:“她說無妨,不會有人信她。”

    他說完就彎腰出船艙,放下簾子時,又回頭道:“藥給我。”

    溫廷澤擺擺手,“兩日上一次,你肯定忘,到了時間我再給你抹。”

    池方神色里閃過一絲憋屈,大步離開,溫廷澤看著他的背影抱著手,躺到池方睡過的位置,濃重的藥味里混著池方身上的氣息,溫廷澤沒有回府,看了會娟紙就接替池方在船艙里睡。

    他盯著艙頂,腦子里全是方才上藥時池方的模樣。

    周譽說不要逼得太緊,那怎么的也已經放羊一年多了,這就夠了吧?溫廷澤在心里盤算,他結合方才池方的反應,總覺得陛下的法子對付斯文人才有用,池方這種看著溫馴其實死倔的人,只有大帥硬上弓。

    溫廷澤謀劃好了進攻方向,嘴角掛起笑,反正各地巡查差不多了,他能當一陣子閑散侯爵,接著糾纏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