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回憶
三伏天將人的心智磨得慌,樹蔭底下勉強能乘涼,卻也抵擋不住透過樹葉縫隙照射進來的幾縷光,愣是把人熱得滲出密密麻麻的汗。 周圍的女生頻頻往著樹蔭底下看,竊竊私語說著季林景的事情,接著看到鐘向祎才不免生出妒忌之心,但也沒造出什么謠言。 季林景仰頭灌了大半罐冰涼的碳酸飲料,一只手撐著石椅稍微向后傾,看著鐘向祎專心折著紙帆船,晃了晃腦袋,直接把紙帆船奪了過來。 紙帆船折的很精致,卻在無風的時候安靜的很,若是放在水面上也游不了多遠,反而會遇水而沉。 交錯的樹枝和迭層的綠葉,整個青春時期的青澀正在慢慢的發酵,紙帆船攥在手心皺皺巴巴的,如同他的心亦是,他知道他吃醋了。 喜歡鐘向祎這幾年,他默許鐘向祎跟在自己身后,這樣一來他可以更好的了解鐘向祎。不表白是家里不允許,因為以他的身份,未來一定是要聯姻的。 聯姻就是把沒有感情的兩個人湊在一起,一是為了利益,二是為了家族。 可他再喜歡鐘向祎有什么辦法呢,母親已經嚴聲警告過他不能和底層的人在一起,要么選擇京市大家族的女兒,要么等到成年就會被家里人物色相親。 明明家里人都知道他喜歡鐘向祎,卻還拿著鐘向祎威脅自己。 他不甘被人擺布生活,所以他打算賭一把,把剩下的飲料灌完,戳了戳自己的心扉,“喂,我這里住了一個人兩年了。你知道她是誰嗎?” 想賭鐘向祎會不會吃醋,要是會吃醋,那他可以和家里做反抗。 鐘向祎抬頭很平靜的望著他,看起來沉思了幾秒鐘,“是誰?我認識嗎?需要我幫你嗎?” 三連串的疑問使季林景的心有了破碎的痕跡,他神色陰郁笑了笑,像是個失心瘋的瘋子,朝著天空大笑。 是誰?那是你啊,鐘向祎。 你認識嗎?你要是不認識你自己就有鬼了。 需要你幫我嗎?需要,我需要你喜歡上我。 三個問題默默在心底回答了一遍,紙帆船就這樣被撕得亂七八糟零零碎碎的,他止住了苦澀的笑意,仰頭望著天空。 季林景起身雙手插兜,整理了自己憂傷的表情,問:“紙帆船對你來說有什么特殊的意義嗎?” 沒了驅散熱意的飲料,他把袖子挽到了手肘處,這大概就是典型的心煩意亂吧。 一根樹葉垂直落到鐘向祎的頭頂上,鐘向祎取下吹了一口氣,“沒有什么特殊的意義,就特別緊張的時候能緩解緊張。” 為什么緊張?緊張的理由又是什么? 這兩個問題想來是沒有問下去的必要了,因為鐘向祎似乎真的不喜歡他,不然為什么對他沒什么反應呢。 人的一身多多少少都有些遺憾,可能鐘向祎會是他一輩子的遺憾。 上課的鐘聲不合時宜響起,季林景抓住了虛渺的空氣,眸底含笑轉過頭,伸出一只手,也不知道為何莫名其妙說了句:“向祎,紙帆船能游多遠,全看夏天的風有多大?!?/br> 游的越遠,就再和他沒有任何的瓜葛。 那年盛夏實屬意難平,再后來他聽到有關于鐘向祎喜歡他的傳聞,他有一瞬間是覺得興奮且高興的,但看到鐘向祎似乎很排斥這個傳聞,他決定慢慢遠離鐘向祎。 沒有結果的暗戀就是學生時期最常見的事情。 草稿紙上曾經寫滿了鐘向祎的名字,如今全被黑色墨水給涂抹掉,屬于心里頭的暗戀已經到了一段落。 那年高考前后父母像是只忙著工作,似乎是忘了他今年是準考生,也只有小他五歲的季林澤會對他說,“二哥考個狀元回來?!?/br> 他勾起唇角一笑,默了默季林澤的頭道:“你以為狀元那么好考?家里的智商不全部被大哥遺傳走了嗎?” 話語中帶著自嘲的意味,他知道父母寵溺大哥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對他和三弟的觀念都是‘成績差’和‘沒禮貌’的,凡是都會說一句“多學學你大哥”。 學又要怎么的學,他又不是大哥,為什么要學大哥。 高考結束后鐘向祎換了手機號,他就徹底和鐘向祎沒了聯系,他把同班同學都問了一遍,沒有人知道鐘向祎的手機號。 該死的,這樣一來他就徹底沒了支撐的信念。 高考分數出的時候,他第一反應就想查看鐘向祎的分數,可他記不得鐘向祎的考生編號,只能查自己的。 大概他是全市前十,系統完全查不到他的分數。 T大和P大輪流給他打了電話,和他透露了他是全市第二的消息,他垂眸笑著說不用了,因為父母已經為他安排好出國了。 在國外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家里人沒辦法管他。所以他在國外玩的很花,似乎這樣才能把鐘向祎拋出腦后,過著金迷紙醉的生活。 時間久了就習慣了,他季林景名聲在外就是個管不住下身的人,只懂得喝酒泡妞。 高中的同學聚會是他一直維持著的,他派人去尋找鐘向祎的聯系方式加群,卻得知鐘向祎有了對象,他那時候心攪的快瘋了,卻還是忍了下來。 再后來的十幾年內,鐘向祎沒有出席過任何的聚會或者旅行,他和鐘向祎也沒有私下聯系的可能。 直到現在,他們好不容易重逢相遇,那顆塵封許久的心臟再次活躍了起來。 就在鐘向祎著急想和他撇清關系的時候,他也急迫想證明自己的心,“祎祎,我愛你,一直都是你?!?/br> 說實話,要是能知道鐘向祎和他會再續前緣,他是絕對不會去招惹季林澤曾經的未婚妻的,不然他到現在都還是單身。 鐘向祎沉在自己的思考里,半晌才道:“我覺得我們的關系先暫時放一邊,在你沒離婚的時候,不要來找我?!?/br> 其實這番話說明鐘向祎已經有所動搖,他也覺得他們的關系要先緩一緩,等他和江悅徹底離婚了,他再來和鐘向祎結婚。 季林景把嘴唇覆蓋在鐘向祎濕潤的唇瓣上,這次沒有粗暴的深入,而是蜻蜓點水而已,像是在回味十幾年前的記憶。 季林景怎么可能不聯系鐘向祎,所以他很輕易找了個合適的借口,說:“我有個侄子快上小班的,需要鐘老師提前教一教。” 身為啾啾的媽粉,鐘向祎沉默了足足五秒鐘,回答的甕氣甕地,“你提前準備好小班的教材,就可以視頻我?!?/br> 如果是她和季林景的關系,那確實不宜再聯系。但是她和啾啾的關系,那么聯系多少次都沒關系,她這是在提前為小班的同學做些輔導而已。 季林景訂了最近的航班,有些不舍地膩在鐘向祎身邊兩個小時,當然在中間他們發生些不可描述的事情,又是無套內射。 然后時鐘響了好幾遍,他近乎是咬牙切齒的提著行李匆匆離開。 直到房門清脆的關門聲響起,鐘向祎慢慢地收回眼神,倦地打了個哈欠,閃著的淚花流下,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這幾日季林景索取的過多,她都快被焊干了。 等她再次醒來已經漆黑一片,手機亮屏震動,欄目框彈出了十幾條周惠的微信,全都是在問她有沒有事情之類的。 肚子發出饑餓的聲音,她艱難爬了起來洗漱一遍,換了件保暖的衣服就下樓道餐廳里用晚飯,恰好碰到了周惠等人。 先去盛了自己想吃的食物,她在周惠隔壁入座,先是喝了一口熱乎乎的海帶湯,就聽見周惠問:“聽說季林景回去了?你們分手了嗎?” 鐘向祎頓了三秒鐘,無奈地點點頭:“……那肯定分手了?!?/br> 周惠朝著她比了個贊,略帶安慰的口吻說:“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等回到京市,我肯定給你介紹個老實人?!?/br> 鐘向祎失笑不語,低頭喝著湯暖暖胃,似乎想到了什么,問:“明天是去滑雪嗎?” 滑雪對于她來說是個新鮮的事物,大概是覺得和喜歡的人滑雪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所以特別向往。 可惜的是喜歡的人不在。 “嗯,是滑雪,我聽說季林景安排了教練教我們這些菜雞?!敝芑菀馕渡铋L地盯著她的脖子看,把她的高領毛衣提了提,“帶套沒有?” 鐘向祎不自然地摸了摸脖子,細細想著他們房間好像沒有安全套的存在,臉色不由一僵,一言不發地吃著晚飯。 估計是她的表情太好猜到了,周惠側了側腦袋,語重心長道:“酒店附近就有便利店,買個避孕藥吃一下比較好。” “……嗯?!?/br> 晚飯吃的七分飽,鐘向祎心不在焉地來到樓下逛一逛,躁亂的思緒被冷風吹的凍住了,才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避孕藥臺前。 女性避孕藥分為好幾種,她選擇的是七十二小時內服用的,和店內討了杯水直接飲下。 天空驀地飄散著細細的雪花,她伸出手接住了雪花,握在手心融化了,失笑地看著街上的情侶一對接著一對的,倒是顯得她有點孤零零的。 拍下了F國下雪的場景,然后發了朋友圈配文:[下雪了,沒有加濾鏡。] 加濾鏡的縮寫是JLJ,也就是季林景。 是到了翌日才看到季林景給她點贊了狀態,她不確定季林景有沒有解讀出她的意思,在微信聊天界面輸入了很久,始終不知道該發什么。 說要暫時緩緩關系的是她,最后放不下的還是她。 F國的早上等于國內的上午,現在季林景到底會做些什么呢。 估計是看她正在輸入中很久都沒發送消息,季林景一通視頻電話打了過來,但最先占據視頻的是毛茸茸的腦袋,接著又露出了一只眼睛。 “漂亮姨姨你好呀~” 奶聲奶氣的童音一點一點霸占了她的腦細胞,一時間母愛泛濫,語氣稍微溫柔了點,“啾啾你好啊,你為什么在二伯這里?” 啾啾握著的手機突然被搶走,惱怒地做出了鬼臉,然后看著手機被舉得高高的,踮起腳尖想去搶,但他太矮了。 壞伯伯! “啾啾你手機拿的太近了,你是不是想成為我們家第一個近視的?” 雖然沒見到季林景的表情,但是鐘向祎能腦補到季林景嚴肅且認真的神情,就像是嚴父地訓斥著孩子的不是。 余自桁在屏幕上和季林景臉上轉了轉,忽然聳了聳肩道:“父親是第一個哦~” 其實季家第一個戴眼鏡的是大哥季林霆才是。季林景沒打算讓啾啾知道季林霆是誰,摸了摸啾啾的頭道:“你爸爸不喜歡戴眼鏡的人?!?/br> 明明季林景是睜眼說瞎話,但是啾啾還是天真的信了。啾啾馬上后退了好幾步,捂著自己的眼睛說,“那好吧,啾啾要保護好眼睛。” 鐘向祎聽著委屈的語氣忍不住笑了,她在看綜藝的時候就覺得啾啾很聽爸爸的話,面對季林澤這個父親就是懟。 為了讓啾啾更好的保護好眼睛,季林景拎著啾啾的衣領,一步一步地走上樓,把啾啾扔進房間里嚴聲警告啾啾一定要睡午覺。 然后季林景就能名正言順的和鐘向祎好好視頻了。 等季林景重新回到樓下,鐘向祎已經在衛生間洗漱了,吐出一口的牙膏,模糊不清說:“啾啾很聰明,你不用擔心他跟不上進度?!?/br> 季林景眉梢微挑,“才幾十秒就看出他很聰明了?” 水盛滿了手心一潑,鐘向祎臉頰瞬間刺骨的發顫,趕緊拿著毛巾擦干凈臉上的水珠,睜眼就看到占據整個大屏幕的季林景在笑。 額前的劉海被水給打濕了,她把頭發用一字夾固定在耳后,隨意盤了頭發,才做出解釋,“啾啾不是個愛哭鬧的人,而且在節目中他的表現也很聰明伶俐,你不用太擔心?!?/br> 季林景似乎是沒有什么包袱,手機是往低的放,還好是顏值撐的過去,否則她會看到雙下巴突出的油膩男人。 大概這就是季家的傳統,每個季家男人都掌控不好鏡頭。 “哦?你看過他們上的綜藝?”季林景喝了一口水,帶著笑意說,“我三弟是夫憑子貴,我是不是算是伯憑侄貴?” 現在的他很高興啾啾的出生,因為他可能好好的追祎祎了。 鐘向祎大腦當機了一會兒,有些不好意思低下頭,握著手機走出了衛生間,“你還沒離婚就亂說什么?我現在和你視頻是為了啾啾,不是因為你?!?/br> 這語氣說的理所當然,季林景聞言給逗樂了,也不戳破鐘向祎的意思,臉上難得掛著輕松的笑意。 “江悅出軌別人了,現在懷了孕還想賴在我頭上,你說可不可笑?”季林景說,“我自從和她結婚起,就沒有cao過她了?!?/br> 鐘向祎把手機放在床上,蹲在行李箱前找衣服,邊找邊說,“你給她戴綠帽子,她給你戴,不是很正常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