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回頭又嫌棄的看了一眼羅小娟氣道:“就知道你不中用，幾年都不下一個蛋，好不容易生了還是個有毛病的。”

    羅小娟聞言卻顧不得婆婆的辱罵，當即也緊張問道:“黃醫生，我孩子怎么了？”

    陳頌mama皺皺眉，從老太太懷里接過孩子，小家伙比他剛出生時也沒長多少，臉色微黃，嘴巴上血色淡淡的，她剛才看羅小娟也是，面色蠟黃，兩頰微微凹陷，眼下青影濃重，一看就是月子里沒養好，營養也沒跟上。

    她道:“孩子沒事，之前黃疸有些高，現在看著好一點了，但還是要抱出去多曬曬太陽。”

    說著，她又看向老太太道:“這是您孫子吧，產婦營養跟不上也影響孩子成長，您平時也要注意多給產婦做些能補充營養的食物，這樣孩子才能長得更好。”

    老太太面色難看道:“醫生，您說的好聽，這有營養的東西哪一樣不要錢，我們鄉下人能吃飽飯就不錯了，再說養個孩子要多費事，等再大點都能吃飯了，給她吃那不都是浪費。”

    陳頌mama心里反感，臉上還是帶著善意繼續勸道:“話也不是這樣說的，您兒子也是軍官吧，軍官津貼不多，但肯定也足夠養自己的妻子孩子了。”

    這話也算側面提醒她，羅小娟靠她丈夫養，壓根也花不到她這個婆婆的錢。

    但老太太顯然不這么想，她覺得她養兒子這么大。辛苦了十幾年，兒子如今出息了。津貼就該都給她，至于兒媳婦啥的，給她一口飯吃餓不死還不夠好嗎。

    想起這她還有氣呢，兒媳婦自從來隨軍，兒子寄回去的津貼立刻就少了大半，她這回來也不光是為了伺候羅小娟月子的，等她出了月子她就要把人領回鄉下去。

    本來之前讓她來就是為了生孩子，現在孩子也生了，趕緊回到她眼皮子底下，也方便她把兒子的津貼全都握在手里。

    “她能吃能喝的要補充什么營養，再說了，我不是一天給她打一個雞蛋吃了嗎？”老太太自認她對兒媳婦已經很不錯了，說起雞蛋的事她還心疼呢。

    羅小娟低下頭緊緊攥住被角，沒吭聲。

    就在這時，張梅領著蔣青等人也到了。

    剛好院門沒關，她敲了兩下門，就直接推門進來了。

    老太太還記得她，當即不滿道:“誰讓你來我家的，上次不是跟你說了嗎，別總來打擾小娟做月子，趕緊出去。”

    張梅不理她，讓出位置讓蔣青和秋霞進來，老太太還認識秋霞，知道她是婦女辦的人，立馬又換了一副面孔熱情道:“怎么又麻煩這位同志過來，唉，我都說了，家里一切都好，這些人真是沒事找事。”

    蔣青跟陳頌mama打了聲招呼，問她怎么過來了。

    原本陳頌跟她媽說的是，請她媽來一趟，打著檢查的名義，等張梅把婦女辦的人找來后，她就把給羅小娟檢查出的身體狀況往嚴重了說，激的那老太太跳腳，讓她自己把自己做過的事說出來。

    本來陳頌自己也能擔當這個角色，但這老太太聰明著呢，陳頌年輕，怕她不信，特意喊她媽來裝作上門檢查的醫生。

    陳頌mama之前還覺得女兒她們這就是鬧著玩，正愁著怎么把情況往嚴重了說呢，沒想到來到一看，壓根不用她編瞎話，羅小娟和孩子的情況確實有點嚴重。

    “之前在醫院這孩子就是我接生的，當時黃疸有點高，我這次趁著有時間就過來看看，沒想到還發現了點別的問題。”陳頌mama如實道:“孩子出生后這段時間本該補充足夠的營養，但現在母體營養不良，導致孩子也吸收不到什么營養，你瞧，這孩子抱在懷里輕飄飄的，臉卻圓潤的不行，這明顯是虛胖，再這么下去都影響孩子發育的。”

    “你胡說！我天天給她打雞蛋吃，還給她下面條，咋可能營養不良？”老太太急急反駁道。

    羅小娟聽說可能會影響孩子，在屋里也坐不住了，忙下了床走到門口道:“黃醫生，真的會這么嚴重嗎？”

    “當然，孩子營養跟不上，就容易全身浮腫，頭大，而且很有可能會影響腦部發育，進而造成智力不全等。”陳頌mama說的也不算夸張，這也算是事實，不過是羅小娟的孩子還沒到那種嚴重的程度。

    “媽，媽我求你了，您行行好，放過我吧，您已經把張成的津貼全都拿走了，我求求您讓我好好吃頓飯吧，我奶水都快沒有了，孩子不能沒有營養啊。”羅小娟扶著門框瞬間淚流滿面要給婆婆跪下。

    張梅快步走過去扶住她，看她這樣，眼圈頓時也紅了起來。

    第61章

    老太太梗著脖子仍堅持道:“我對你還不夠好嗎, 成子走之前讓我好好伺候你，我天天給你做飯洗衣服還不夠好嗎，老婆子我活了一把年紀了，都沒人這么伺候過我。”

    羅小娟心中悲憤, 她原本想為了丈夫忍一忍的, 可孩子是她的命, 她不能容忍婆婆傷害到她的孩子。

    “尿布你沒洗過，要么堆在那里，要么就讓我自己洗, 還有做飯，家里米面都有, 可你只給我吃雜糧稀飯, 雞蛋湯你自己喝一大半，我，這些我都沒說過啥，你可以這樣對我, 可你不能這樣對我的孩子。”

    “蔣主任, 我求求您替我做主吧，是我沒用, 可我的孩子還這樣小，他不能跟著我受苦……”羅小娟流著淚哭求，她是真的沒辦法了啊。

    張梅卷著衣袖給她擦眼淚，邊安慰她:“別哭, 主任在這呢，肯定不能讓人再這樣欺負你, 小娟你還做月子呢, 可不能哭啊。”

    蔣青來之前, 也不知道事情會有這么嚴重，她沉著臉過去扶起羅小娟，把她帶回房間，拍拍她的胳膊承諾道:“你放心吧，我不會看著咱們軍屬受欺負的。”

    她出來后，看向還拒不承認虐待兒媳的老太太，想著對方也這么大歲數了，卻還這樣糊涂，臉色就十分不好看。

    “您是來伺候兒媳婦月子的吧，但您看看自己做出來的這些事，不知道的還以為您是來結仇的。”秋霞心里也正懊惱的，想她在婦女辦干了這么久，居然被一個大字不識的老太太給忽悠了，真是丟人現眼。

    老太太此刻也反應過來她們來者不善了，繃著臉站那一句話都不說，反正她是她兒子親娘，這些人也不敢拿她怎么辦。

    她這樣死皮賴臉的樣子，看的人真是火大，蔣青心底暗哼了一聲，心說我不跟你一個老太太計較，我還不能找你兒子算賬嗎。

    想著，她轉頭就跟秋霞說:“這兩天你多留意留意羅同志家的情況，等張營長出完任務回來，我就把他叫過去談話。”

    這事光把老太太遣返了也不是不能解決，但要從根本上解決婆媳矛盾，解鈴還須系鈴人，就讓這老太太再囂張兩天。

    離開羅小娟家后，陳頌mama特意去了趟女兒家里看看。

    張梅還留在羅小娟家里安慰她，她就先把這事的經過跟蘇玉嬌倆人說了。

    陳頌看視頻喜歡看結果，得知老太太并沒有被攆出家屬院不解道:“蔣主任干嘛不直接把人給遣返了，沒有部隊批條那老太太也哪能留的下來。”

    蘇玉嬌則跟她有不同看法，她一下子就猜到了蔣青的想法:“蔣主任是想從張營長那徹底絕了老太太再鬧事的可能吧。”

    部隊不可能無緣無故不讓軍人家屬來探親，說的難聽點，婆婆虐待兒媳婦，只要不是特別嚴重鬧到公安局那種大事件，都算是家事，蔣青想插手進去，只能就是把這事往影響部隊上掛。

    軍人家庭不和諧也算是一處小過錯，尤其是那種會給部隊造成負面影響的。

    在部隊，軍人也是要注意名聲的，想升職靠的可不光是軍功，軍人的個人作風問題是一大考察點。

    單身軍人考察個人作風問題，男女關系也算，結了婚的軍人自然看的就是家庭問題。

    蔣青這才是蛇打七寸呢，她們不好插手家事，老太太囂張的很，那就讓她兒子來唄。

    張營長要是還想顧及前程，那他這回就絕對躲不掉。

    蘇玉嬌想明白這其中關鍵后，鼻子微皺輕哼了聲，對張營長這種躲避的行為頗為嫌棄。

    就這種沒擔當的男人，媳婦媳婦不關心，老娘老娘管不住，出了事就只會躲一邊和稀泥，要他有什么用。

    虧之前張梅嫂子和羅小娟夸張營長是個好男人時，她聽了還跟著點頭，啊呸，就這種男人，他就不配有媳婦，跟他老娘過一輩子去吧。

    因為這個，晚上陸驍回來還被遷怒了。

    給她盛個粥挨一記白眼，夾個菜得一句輕哼，問她腿酸不酸，還被陰陽怪氣一句:“假惺惺的關心。”

    陸驍:“……”

    他知道媳婦最近孕晚期焦慮不安，脾氣格外易怒，他不生氣。

    收拾完廚房后，陸驍端來一盆熱水，準備給蘇玉嬌泡泡腳，緩解一下浮腫。

    蹲身給她脫鞋時，蘇玉嬌的情緒終于正常了，開始變成跟他一起討伐張營長。

    “你說他是不是沒有擔當，攔不住自己親媽就把媳婦撂一邊不管了，自己躲出去倒是輕松了，他難道就猜不到他媽會怎么對小娟嗎？”

    陸驍給她脫了襪子，雙手握著她的腳一點一點往水里放，先讓她適應適應水溫，然后才開始往她腳背上澆水。

    蘇玉嬌沒得到回應又不開心了，直接抬起濕乎乎的腳丫子踩他膝蓋:“問你話呢，你不吭聲，是不是也跟他一樣的想法，覺得他這樣做沒錯？”

    陸驍一把握住她的腳放回水盆，這才抬頭笑道:“沒有，張成的做法確實不對，這件事他本不應該逃避，還有把自己虛弱的妻子交給婆婆照顧也不對。”

    “你說的也對，可關鍵是這老太太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本來小娟姐自己已經找了人幫忙，是她自己非要來的，結果來了就做出這樣的事，如果換成是你，你會怎么做？”蘇玉嬌腳尖點了點水面問道。

    “剛才不是告訴你了，我不贊成他把坐月子的妻子交給他媽照顧的做法，換做是我，在已經知道婆媳關系不好的情況下，會自己來照顧，或者另外請信任的人照顧。”陸驍不太喜歡背后評論戰友的為人，但妻子問了，他也就把自己的想法跟她說了說。

    隨后捏了捏她作亂的小腳，無奈問道:“好了，還有什么問題嗎，沒有的話我先給你按按腳底，你躺好。”

    蘇玉嬌的腳很敏感，每次陸驍給她按摩疏通經脈的時候她都忍不住想笑，可她現在又懷著孕，一笑就容易肚子疼，每次都要提前做好準備才行。

    “沒有了，你開始吧。”蘇玉嬌深吸口氣，往后靠在床頭道。

    陸驍拿起毛巾給她擦干凈腳上的水，半跪著放在膝蓋上輕輕揉捏，直到小腿。

    晚上泡過腳按摩按摩后，蘇玉嬌晚上睡覺能睡得更香一些。

    這還是陳頌mama教他們的辦法，按摩手法也是他專門去學的。

    夜晚躺在床上，蘇玉嬌抱著肚子小心的挪進他懷里，仰著頭去看他。

    陸驍主動靠過來抱了抱她，低頭輕聲問:“嗯？怎么了？”

    這么溫柔的語氣聽在耳里就讓人覺得心情得到了安撫，蘇玉嬌笑了笑示意他再低一點，然后吧唧一口親在他嘴角上:“你最好了。”

    陸驍詫異失笑，隨即逮著行動不便害羞卻沒能及時逃跑的小妻子親了過去。

    漫長的一吻過后，陸驍低啞著嗓音在她耳邊道:“嬌嬌也很好，在我心里最好。”

    ——

    羅小娟這事也沒拖太久，因為第二天下午張營長就回來了。

    其實他也不是不知道他媽對他媳婦有意見，但夾在婆媳之間兩頭為難，他腦子一煩悶，就躲了出去。

    可他在外出任務時心里也一直記掛著家里的妻兒，放心不下。

    這才急匆匆的又回來了。

    蔣青知道后第一時間來了羅小娟家里，開始三方會談。

    也是這次，張營長才知道，他媽何止是不喜歡他媳婦，簡直是有仇了。

    “媽，我走的時候你是咋跟我保證的，說讓我把這個月的津貼給你，說要給小娟買rou買骨頭吃，你就是這樣伺候她做月子的？”張成得知媳婦這幾天不光要自己洗衣服，吃的還不好，頓時后悔不已。

    老太太當著兒子的面依舊囂張:“我怎么了，我是不讓她吃還是不讓她喝了？張成你能耐了啊，你當了軍官就敢跟你親娘這么說話了是不是？”

    “我真是作孽啊，我生了你這么個不孝子，為了個外人你這么跟我吼，我養條狗還知道看家護院呢，養你這樣的白眼狼我真不如掐死算了。”

    見他娘開始拍著大腿邊哭邊指責，張成瞬間頭皮發麻，氣勢一下子就沒了:“媽，媽我……”

    秋霞同志恨鐵不成的看了他一眼，轉頭頗為嫌棄的翻了個白眼，對著老太太冷聲道:“行了，跟你兒子鬧可以，別當著我們的面鬧了，就你做的那些事，做你家兒媳婦才是倒了大霉呢。”

    張成聞言訕訕不敢開口，低著頭躲開了羅小娟的眼神。

    羅小娟抱著孩子神色暗淡的垂下頭。

    蔣青蹙眉:“夠了，再鬧我就直接讓人把你送火車站去，部隊不是讓你來撒潑打滾的地方，一把年紀了你不嫌丟人嗎？”

    老太太仿佛被掐住膀子的雞，張了張嘴，到底是畏懼她身上的領導氣勢，不吭聲了，但還是抹著眼淚，做出一副誰都沒她委屈的樣子。

    “張營長，這事你想怎么解決，部隊開放家屬探親是為了安定后方，可不是為了讓你們一個個的來找事的。”

    “這都什么年代了還能鬧出這種婆婆月子里虐待兒媳婦的事，傳出去你說想什么話？你自己的名聲還想不想要了，前頭程營長他們的例子你都忘了是不是？”蔣青意味深長道。

    老太太聽完這話原本還想反駁，但張成卻聽懂了師長夫人話里的意思，后背頓生一股涼氣。

    去年軍屬鬧矛盾鬧大惹出來的事剛在部隊平息下去，張成知道，被妻子鄭麗連累的程營長現在都還在邊境哨所流轉沒能回來，原本大好的前程毀于一旦。

    蔣青這是提醒他呢，因為之前那件事，部隊到現在都還在嚴抓個人作風問題，若是這件事他處理不好，程營長就是前車之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