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回去了。」

    我衝出江家，跳上機車，回到公寓，氣喘吁吁一口氣跑上五樓。

    「跑那么急干嘛？」大腸正一邊看書，一邊摺衣服。

    「書妍呢？」

    「今天她們系上迎新。」

    我滑開手機，搜尋剛剛在信件里看到的高能物理實驗室，滑開成員介紹的頁面，mama炯炯有神的照片出現(xiàn)在最上方。

    我把手機遞給大腸。

    他的臉一陣慘白。

    「聽說她在美國市區(qū)有一間很大的公寓。可是阿爸呢？」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fā)抖：「我們可憐的阿爸呢？他甚至連喊痛都不敢！除了健保以外的治療全部拒絕！他才不到四十五歲就死了！四十五歲！」

    碰的一聲，我的手機被摔上墻壁，四分五裂。

    等我回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張大腸正瘋狂用拳頭捶著墻壁。

    我一把奪過他的手：「你在干嘛？」

    他用力推開我，繼續(xù)揮拳，又要拿頭去撞。

    我衝過去把他抱進(jìn)懷里，用盡全身的力氣，把他拖到客廳的正中央。

    「書妍呢？張大腸！書妍呢？」我大吼。

    他愣住了，雙手頹軟地垂下，嗚咽起來：「阿爸……對不起……阿爸……」

    在書妍回到家前，我把墻壁上的血跡清乾凈。

    「大哥你的手怎么了？」她抱著那雙包著繃帶的手問。

    「晚上煮麵的時候燙到，沒事。擦了藥，很快就會好了。」

    大腸溫柔地笑著，跟平常一樣。

    「不是說好一起去小兒科嗎？你這叛徒！」

    見我選了精神科，江天霖指著我的鼻子問。

    「c大醫(yī)院精神科美女多啊！聽說小兒科都是阿姨。」我滿不在乎地回答。

    「你這見色忘友的傢伙！你的理想呢？你的遠(yuǎn)見呢？怎么可以目光如豆？」

    「我的理想就是美女同事，沒別的了。」

    我有預(yù)感，張大腸總有一天會需要我。

    加上實習(xí)時跟精神科病人相處愉快，最后選科時，我便放棄了原本跟天霖一起工作的計畫。

    又過了幾年我才知道，大腸因為內(nèi)疚，從來不曾閱讀阿爸留給他的遺書。

    看完遺書我們了解，原來芷萱mama不是我們的生母，而是生母的表妹，她只是接受姨婆的請託，在母親難產(chǎn)過世后幫忙照顧我們。

    她和阿爸早就約好總有一天會分開。

    二十年前她只是去做還沒遇見我們前自己該做的事，沒有對不起我們。

    而且，至今她仍深愛著張大腸。

    但只有大腸。

    不包括我，甚至連她親生的書妍都被排除在外。

    真相大白后，我以為所有的糾結(jié)都被解開了。

    大腸痛苦了那么多年，一直以為是自己一時貪玩讓mama離家出走，害阿爸疲于奔命撫養(yǎng)我們。

    現(xiàn)在終于沉冤得雪，他沒有做錯任何事。

    只要我跟書妍可以調(diào)適好，mama并沒有把我們放在心上這件事。

    而我相信，那絕對比張大腸的問題簡單。

    直到他在手術(shù)房暈倒那一天。

    我才意識到，這條顛簸之路還沒走到終點。

    雖然請顏副主任幫忙，幫他手下的雙胞胎產(chǎn)婦都轉(zhuǎn)診。

    可是因為他防衛(wèi)心很強，誰也沒辦法問出他的想法。

    他心里的結(jié)成為令我害怕的不定時炸彈。

    不知何年何月會徹底爆發(fā)，傷得他體無完膚。

    我沒料到，事情還能變得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