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終章) (1)-聽說,女朋友都是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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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那年的全國美術展,顧盼晴以一幅「鳳凰涅槃」拿下首獎。 那一年,罕見地出現了雙首獎──魏蔓婉以「撒旦之淚」與她并列第一。 兩幅作品從送選、評選、排名,至最終的出展都引起了極大的關注。 鳳凰。 印象里,這上古神祇以往便經常出現在顧盼晴的筆記本、試卷、或是課本的空白處,不少人見過,所以并不陌生。雖然總以點陣、或是素描的黑白型態呈現,可總給人一種難以琢磨的高傲與威懾感,十分難以親近,卻又特別叫人著迷,總移不開眼睛。 而當時的參賽作品上了顏色后,更是令人驚艷。 峭壁千里,烈焰焚空,模糊風雨散成背景。一只鳳凰,雙眸熠熠印火光,昂首振翅,熊熊烈火中竄身而出,幾根沾濕了的焦黑羽毛溶進了火光帷幕之后。 祂自風雨中散去,又在烈火中重新降生。 評審老師們無不震撼,紛紛給予了至高的肯定。 一幅畫,不僅僅有鬼斧神工的雕琢,彷彿還有靈魂,能感受得到生命的堅韌。有苦痛、也有難以抹滅和打擊不倒的張狂。 祂、生在風雨里,卻自火中來。 唯一不改的是,眸中自始而終的驕傲與堅定。 如果說,顧盼晴充分表現了浴火重生的希望,那么魏蔓婉便恰恰與她相反。 曾經,她以「深淵之光」騙過了所有人。 暗無天日的深谷,偶然灑進一抹縹緲薄弱的微光,畫面正中站著一名女人,背影單薄,看不見臉,僅能見她一襲白衣,烏發及腰,向著那簇飄搖不定,好似隨時都要散去的光芒,伸出瘦骨嶙峋的細長手指。 誰也不知道,她將抓住的是希望、或是絕望。 而如今,魏蔓婉再次以「撒旦之淚」重登美術展舞臺。 一幅畫,同樣的背景、同樣不容置喙的畫工,畫中的女人微微側著一邊臉,此刻畫中世界正下著暴雨,分不清淌在她臉上的是淚水或是雨水,而那抹將散未散的光芒,即便大雨傾盆也仍未消失。 可是,畫者巧妙運用了色彩的變化,不同層次的黑翻涌而上,將整個山谷疊得密密層層,瓢潑大雨在低谷匯聚成了深淺不一的水漥。 眾人直到這一刻才真正明白,原來那名圖中的女人,無論是希望、或是絕望都不是她要抓住的。 因為她、從來想做的就是──摧毀。 她透露出強烈的企圖是,摧毀世上一切萬物,包含希望,也包含絕望。 評審老師討論了很久,最后才終于做了「雙首獎」的決定。 因為無論是哪一幅圖,畫工都無可挑剔,姑且不論意圖,帶入感皆是十分強烈。 最終名次出爐時,這兩幅狠甩第二名好幾千里的畫作,討論度自然不在話下。 畫作展出的前一日,魏蔓婉一個人站在無人的美術館內,望著眼前兩幅并列卻判若云泥的圖作。 沉默久久,眸中印火光。 她也被焚過一回,只是很可惜,她衝不過火焰,便生生燒成了灰燼。 所有人都說,這兩幅圖選不出好壞。 可是只有她知道,她其實敗得不留馀地。 她敗的,又豈止一張圖? 相比于魏蔓婉眾所周知的畫工,向來低調的顧盼晴意外地更引人注意,攀親帶故的不在少數,本來不熟的都跑來裝熟,不認識的也奔來求認識。 然而顧盼晴,也已然不比從前,即使不愛喧騰,也不會直白地要人滾,便學著唐文哲那一套,給那群人一個敬而遠之的微笑。 眾人都來恭賀她,只有唐文哲沒有。 當她問他,她得了這么大的獎,難道就沒什么想說的嗎? 當時他們走在黃昏的路上,唐文哲也只是歛了歛眼光,沉凝了會,然后給了她一個聽似認真思索后,卻仍言不及義的回應。 他說,下一回,也畫畫極光吧。 言罷,顧盼晴一頓步,登時就愣在了原處。 『路邊賣瓶子的叔叔說,看見極光就會幸福一輩子。』 恍惚間,好像又聽見當年自己對他說的這句話。 她繞了繞眼珠,唇邊有藏不住的笑意,但依然得寸進尺地又對他說一句:不管,反正我就是要你說點什么來哄我。 結果,惹得對方不得已又低頭想了半晌,方才抬眸朝她微微一笑,傾身,然后說:聽說,女朋友都是這樣哄的。 有那么一瞬間,顧盼晴感覺自己好似都要窒息了。 十月黃昏后的風拂來,也捎來了些涼意。 夕曛將一對相擁的人影托得長長的,托在那條他們曾走過無數次的偏遠小徑上,還有永不止息的時光洪流里。 他說,聽說,女朋友都是這樣哄的。 女朋友。 那是唐文哲第一次這樣稱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