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彌足深陷(2)-珍寶與草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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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義不能解決煩惱、正義也無法使人成長。 蘇老師曾用這句話力排眾議,說顧盼晴的事她不但要管,而且還會管到底,如果當時她沒有被遠調偏鄉海島,也許如今顧盼晴對于人際關係上的應變能力真能不至于到眼下如此蒙昧的地步。 可惜,并沒有。 直至如今,好多年過去了,時間已然沖淡了過往,可她曾說過的這句話,卻不斷地在顧盼晴的人生中得到印證,一次又一次。 因為她的一路暢行無阻,就是正義不得宣張的最佳鐵證。 她仍用屬于她的方式,霸道且無人可阻止地、生存下去。 顧盼晴的問句,最后一如往日等不到解答。 可她并不在意,也不知道是因為早就對他的沉默以對習以為常,還是因為其實她也從來就沒想過要從他那里得到任何答案。 因為更多的時候,她的所有疑問更像是在反在問自己。 不知道她有沒有意識到這點,可總被她纏著的唐文哲卻好像明白、又好像太不明白。 反正,每每只要顧盼晴提問時,眼神是放空的,唐文哲一律不答。 偏偏,顧盼晴通常都是呈放空狀態。 窗外雷鳴電閃、風雨飄搖,窗內讀書聲琳瑯。 顧盼晴這班的國文老師超級混,一節課五十分,幾乎超過三十分以上都讓學生分組念課文帶過。 佟詩澄把課本立在桌面,撐著一邊腦袋,雙眼直直盯著右手邊的方向打量。她的成績有夠差,會成為兩名學霸的鄰桌都是純屬巧合。雖然跟兩個學霸幾乎可以說是同進同出,卻也不見她成績有任何起色,但是、她卻因此意外培養了其他的「樂趣」。 一種特別危險、又特別容易引火燒身的「樂趣」。 儘管顧盼晴將「仗勢欺人」這個詞發揮到淋漓盡致,但她與唐文哲的故事仍是這所校園里討論度最高、最倍受矚目的八卦,連帶著他們周邊的人事物也受到殃及。 其中,紀春花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可是很奇怪,跟他們有牽扯的又不是只有她,卻為何獨獨只有她被傳成了最難聽的樣子? 國文課下課時,國文老師丟了一道作文題目:珍寶與草芥。給了同學們一週的時間去完成,她只在黑板上留下娟秀的五個字,沒有任何講解。顧盼晴一整堂課心不在焉,卻在最后一刻幾乎是全神貫注望著黑板上的字跡。 珍寶與草芥。 她莫名地,腦海中忽然就浮現了一段文字: 得不到的永遠在sao動,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 國小的交換日記里,有個一點都不文藝的文藝少年用他潦草到幾近難以判讀的字跡,留下了一段不知道是從哪里抄來的歌詞或是詩句。 這句話,像不像是替珍寶與草芥做了最好的註解呢? 這世界上沒有什么東西是得不到的。 如果有,那也只是你的欲望不夠強烈。 唐文哲身上有她想要的東西,可是那么多年過去了,她仍在原地踏步。 難道是她的欲望不夠強烈嗎? 不、這世上大概找不到第二個人比她更堅持的了。 可是為什么,即使如此,她還是拿不到她想要的呢? 會不會、也有可能,其實她也并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要在他身上獲取什么呢? 顧盼晴瞧著黑板上的五個字,越瞧、越覺心灰意冷。 直到佟詩澄略帶調侃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她看著她擺到自己桌上最新的少女時尚雜志。 「唷、思春囉。」 「你看最新流行的指甲油顏色。」 佟詩澄前句不接后句指著雜志上某個超閃亮的死亡芭比粉,一雙大眼噁心地對著顧盼晴猛眨。 買給她、買給她。 窗外雨聲錯落、風聲獵獵,一隻濕了羽毛的麻雀佇在顧盼晴身旁的窗外,也可憐兮兮地盯她瞧。 瞥了眼無關緊要的時尚雜志還有佟詩澄,她最后視線聚焦在麻雀身上。 她看牠抖落水珠,羽毛變得蓬蓬的,然后雨水澆來,又看牠冷得抖擻了一下。 顧盼晴安靜瞧著,想起有一年雨季,她在某座山頭的塔位前,第一次見到親生母親的模樣,可是太久了,已經記不清了,那是第一次也是目前為止的最后一次。 那一天,也是像現在一樣的傾盆大雨,那時候還沒有小夫人,只有父親與剛過門的二太太,他們只帶著她來,連紀爺爺也不讓跟,然后他們對著塔位說了些她當時聽不懂,可時至今日也早已記不清的話。 只記得,父親的表情凝重、二太太的表情也凝重,還有、石階上,被雨水澆得渾身羽毛濕透的小麻雀表情也很凝重。 那是很凝重的一天,就連灰濛濛的天空也很凝重。 她其實不擅長人物畫,卻又在之后每個下雨的日子里,總喜歡描摹自己母親的模樣,再把畫紙扔掉。有幾次紀爺爺曾不經意瞧見,畫紙上的那些全都是沒有五官的女人……。 「顧盼晴。」 「顧盼晴?」 「顧盼晴!」 佟詩澄喊了第三遍,才終于把顧盼晴的魂給喊回來,她頓了一下,又狐疑續道:「你請了一個禮拜的假,是不是病還沒好?」她伸手試圖去摸她額頭,但立刻就被抓下。 「還是。」顧盼晴沒回答,她便繼續猜測,卻欲言又止,默默把擺在她桌上的時尚雜志給收了回來。 還是、紀春花的傳聞她也聽見了? 或者、那些支持紀春花,反對顧盼晴的言論她也聽見了? 基本上顧盼晴內心堅定、或者說,她根本對外在的感受力極差,總之就是不會輕易受到影響的類型。所以,佟詩澄問不出口,不是因為她擔心她的心情受到影響,而是、 「你沒別的事可做了嗎。」 一直專注化學習題的唐文哲忽然發聲,佟詩澄立馬摀嘴。 顧盼晴與唐文哲幾乎形影不離,然而就在顧盼晴請假的上一週,佟詩澄卻意外發現,唐文哲這個人好像沒有表面看來得好相處。雖然他人緣一向不錯,同學有任何課業上的問題他可以說是來者不拒,只是顧盼晴通常都會替他驅散就是了,可眾人見顧盼晴也沒有出其他什么招,于是他們便在聚集與驅離之間,一來一往地樂此不疲。 顧盼晴沒來的上個禮拜,不難發現圍繞唐文哲桌邊的人數變多了,關于這點,身為鄰桌的佟詩澄感受最為深刻,她甚至在某些特別吵雜的時刻,忽然很懷念顧盼晴在的日子。 并且,她同時也發現,懷念她的人不只有自己一個。 當她仰著腦袋,斜視右手邊一聲聲雜沓的問題此起彼落,唐文哲一如往日一個個耐心解釋,看上去貌似沒有問題。然而她卻越看越覺疑惑,最終甚至得出了一個特耐人尋味的結論。 這哪里沒有問題了? 最大的問題,根本就是這個「沒有問題」! 于是當時,她在上課鐘響,人潮終于散去的時候,盯著右手邊的唐文哲這樣說道。 「你是不是覺得這群人很吵很煩。」肯定句。 唐文哲翻開數學課本,窗外樹影婆娑。 「你好像一直盯著前座。」還是肯定句。 佟詩澄無視對方的無視繼續說。 唐文哲拿起筆,解題。 「你不讓人坐上顧盼晴的位置,是不是認為她無人可以取代?」問句。 這一句問句,基本上在佟詩澄心中已經有了答案,然而用疑問代替肯定,純粹只是因為她個人怕死。 極度怕死。 前兩句已經隱約感到不妙,第三句再出口,唐文哲果然停下振筆疾書的手,回眼望她。 佟詩澄深吸一口氣。 簡直冷得不像話。 當時他回應她的就是這一句:你沒別的事可做了嗎。 佟詩澄知道這是最后通牒,她知道再繼續白目下去會出人命。 于是,她將最后一個疑問硬生生又吞了回去。 你難道對外面的那些間言碎語一點意見都沒有嗎? 你難道、真的一點都不在意那些以正義之名,行惡意中傷之實的言論嗎? 無論是顧盼晴、他自己,又或是那個傳說中,超不要臉的拜金女,紀春花。 佟詩澄在唐文哲身上見證到,表面的風平浪靜并不是真的風平浪靜。 而表面上的沒有問題,也不是真的沒有問題。 同時,她也重新認清了她自己。 一線之隔的豈止天才與蠢才,這世上萬物應如是,珍寶與草芥亦是。 那一次的作文題目佟詩澄得到了滿級分。 用論述的方式,寫盡人類逃避現實的心理狀況。 用隱喻的方式,寫下她看似已經釋懷,卻從未釋懷的心理創傷。 我們被逼著往前,我們不得不往前。 我們被正義綁架,我們被攻擊與傷害,正義無法為我們發聲,而加害者卻以正義之名要我們忍氣吞聲。 這都是些什么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