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方清曾說過
接下來,方清就這樣在臺灣逗留了約莫兩週時間。 打和霍雅在旅館過了一夜后他就把房給退了,竟厚顏無恥地蹭到霍雅的租屋處去,按他的說法是,他是為她回來的。然,不巧,眼下經濟正好十分拮據,窮得很,實在沒錢再上旅館,所以霍雅有義務要幫忙他。 當時方清不知說的是甚,總之繞得霍雅一愣一愣,竟忽覺他說的仿似也有些道理,就這么莫名其妙點頭應允了。 后來何蕓許靚聽說了這事,一致表示,除了服方清,更服霍雅,看來這小姑娘這輩子是注定要栽方清手上了。 試問,一個訂得起高級飯館的人,究竟是個怎樣的經濟拮據法! 從前那個正經八百又一絲不茍的方清哪去了! 什么時候也學會了一本正經地死皮賴臉了! 真是世風日下,太令人痛心了! 重逢后的那兩週,方清與自己借居的那幾日,霍雅如常上班,也偶爾加班,比較不同的是,方清會都親身親迎來接她上下班。按方清的說法是,霍雅讓他自己看著辦,那他真就只好自己看著辦囉。 臺北捷運公車都方便,方清就這樣日日陪她上捷運下公車,把人送到公司大門口,再又接回租屋處。可他自己卻是從來不露面,總是站得遠遠的,戴著一頂鴨舌帽,還戴著口罩,打扮都很低調也很樸素。 有幾回被霍雅同事撞見,她當下尷尬,情急之下竟扯了個那是她哥哥的謊。 結果,令她愈發憋屈的是,她居然又開始了替「哥哥」收情書的日子了! 方清果然還是方清,就算刻意將自己掩得密不透風,還是無法遮擋那無處安放的光芒。 霍雅忽然想起從前學生時代時,不論誰來約方清出門,他老是很不給臉地一口回絕,印象里,他頂多就是偶爾出沒在社區里星期二的小夜市。 那會小學三、四年級,他們還不熟,甚至可以說是不認識,方清都是跟班上幾個男孩一起出現的,那時對他沒甚想法,后來小學五、六年級,與他漸漸熟了以后,才驚覺他就是個不近人情的貨。 可眼下想來,原是他不喜旁人太過張揚的目光呀。 是呀,方清素來是喜靜的,仿似也對什么都不太上心。 然而,這樣一個人,卻默默對她的喜好瞭如指掌了。 記得高三時有一回,一個寒冬的禮拜六午后。 霍雅那會剛練完舞,正和五、六名舞蹈社的女孩待在咖啡廳里休息,眾人一時興起便玩起了真心話大冒險。霍雅一路過關斬將,末了卻還是輸了一局。一輪真心話、一輪大冒險,這會剛好輪到大冒險,眾人便起鬨要她向走進店門的第三位男客人說,請他請她喝咖啡。 這多不好意思呀。 霍雅當下其實特別困窘。 然后,走進來的第三位男客人不巧,還是個生得特別英俊的少年。讓人一瞧就知道眼高于頂,想來應是和方清一般,從不給人留馀地的那種貨。 霍雅眼神死,腦海里忽然就一陣翻天覆地,一想到那些被方清視若無睹的女孩子們,她等等肯定就要和她們一般難堪,委實令人欲哭無淚呀。 然而想歸想,霍雅依然是硬著頭皮上的,畢竟她也不喜被說成是輸不起的人,面子重要呢。 結果,那少年還當真與她料想的一般,「我想請你請我喝咖啡」就這句話,話音才落,那人便是愣了愣,終了竟也只輕輕笑了一笑,然后啥也沒說就繞過了她。 霍雅一陣尷尬,低著腦袋,咖啡廳里的人都在笑,身邊陸陸續續有人走進走出與她錯身。她有些手足無措,就這么楞著乾站了一會,后頭舞蹈社的女孩見她傻了,便連忙趕上前去要將人拎回來。 不想,這時卻有個人拉開了咖啡廳的門,眉清目淡地也佇在了人流里,低眉與她望來。于是,當霍雅抬起眼,就正好與那人四目交接。 是方清。 那會的他,一任冬陽披了滿身,不曉得是不是受了當時陽光的影響,恍惚一瞬,霍雅竟有種他的神情特別溫柔的錯覺,一沒走心就看懵了眼,直到后頭傳來一聲叫喚,她才迷迷濛濛地回過神。 「霍同學,你的拿鐵。」 竟是方才一聲沒吭,逕直繞過她的少年,此刻正站在她身后,笑如燦陽,向她遞來一杯無糖常溫拿鐵。 霍雅頓時一怔,機械式地回過身,愣了特別久,才自模糊的印象里將他與某個男孩的臉龐重疊。 是小學時候,她一直特別喜歡的陽光男孩呢。 「謝、謝謝。不過……」也太巧,竟買了我最常喝的。 霍雅疑惑大于尷尬,所以一路愈說聲音愈細,到后頭幾乎都要讓人聽不見。 豈料,對方竟是猝不及防回了她一句:「不巧。就是印象里,方清曾說過。」 霍雅要去接拿鐵的手登時一頓,特別傻愣地抬眼望他,不曉得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方清……曾說過? 那一日,霍雅回了家,便十分心虛地將一直擱在書桌上,那張小學畢業照穩穩踏踏收進了書桌下最底層的抽屜里。畢竟,這些年來,相片里的小方清可沒被她少罵過。 結果居然,人家竟還惦記著自己的喜好呢,霍雅當下委實心虛不已。 那是一個一月的寒冬,高三大考前。 那時的她還不知曉,方清竟就在同年的十二月底,離開了臺灣,也離開了她,毫無緣由又心狠地要與她斷了聯系……。 那時她覺著,方清就是世上最渾蛋的大渾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