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汀洲八旗軍】只是愛情而已(6)
時序來至三更天,月娘仍掛在天際,濛濛月光疏落涼薄、模糊得讓人看不清晰,一如他的心。主帥營房里,坐在床榻邊的墨御軒卻仍無睡意。他長吁一聲、若說衡山的那晚是一把埋進他心田的種子,悄悄地醞釀著不知所以的芽,待他日茁壯便會氾濫成災,那么......現在、他覺得種子的枝芽正在緩緩展開...... 衡山那晚他斥退上官淵后,便自己草草將傷藥隨意涂抹,之后便由著它敞開、任憑冷風恣意吹拂得發疼、甚至覺得越疼越好,疼痛能讓他心神清醒、保持理智。他鳳眸闔上不再看上官淵,斜倚著樹干養神。 篝火逐漸轉弱,燒紅的樹枝滋滋作響,上官淵又添了些樹枝進火堆。 他望向閉目的墨御軒幽幽輕嘆、雙手環住雙膝,小臉擱在膝上、歪著頭凝睇著墨御軒分明的五官。他不懂、看傷的時候還好好的,為何突然間莫名其妙的發脾氣了?是因為刺殺的事情心情不好嗎? 「將軍,您心情不好嗎?」憋不住話,他問。 「嗯?!?/br> 上官淵暗忖還真的是因為刺殺的關係啊...... 他自顧自的點頭,像明白了什么似的,「也是,被自己的親兄弟追殺,肯定不開心......,不過沒關係,您還有關大哥這個好兄弟呢,他可維護您了,為了您命都可以不要?!?/br> 回想方才半山腰廝殺之際,他叫關云先走時、關云臉上那掙扎的表情,上官淵自覺他這話說得很有根據。 「......」墨御軒無語,美眸倏然睜開,劍眉挑得高高。這話的意思怎么聽起來怪怪的,這小子腦袋瓜里到底在想些甚么? 見墨御軒沒反應,上官淵撇嘴、嘟噥道:「這么冷淡,將軍,您這樣會沒朋友的?!?/br> 續后,上官淵像想起什么似的,驀然爬向墨御軒,眉眼精緻的小臉迎著他的,一雙黑白分明的雙眸澄凈如水,緋唇勾起、那眼中便像綴滿星斗,亮得讓人移不開眼。 他率真笑道:「好吧,那我勉為其難當一下將軍的朋友好了,以后、我保護將軍可好?」 「勉為其難?」墨御軒盯著他抽了抽嘴角、音色約略拔高,似乎對這說法不甚滿意。 上官淵乾笑兩聲,暗忖哎呀,這祖宗怎么劃重點的地方都跟別人不一樣,趕緊改口,「錯了、錯了,是樂意之至?!?/br> 「不自量力。」墨御軒別過頭,話說得貶抑,但削薄的唇卻微微翹起。 見他的反應上官淵便知他消氣了,暗笑他們將軍其實就是個刀子嘴、外冷內熱,而且,還傲嬌的很...... 上官淵沒臉沒皮的又湊到他面前,嫣然一笑、柔聲哄道:「將軍,別氣了,幫您包扎可好?」 他這一笑便讓人覺得天地都亮了起來,燦爛得百花在他身旁都失了顏色,無瑕如白玉的臉龐彷彿氤氳著一層煙嵐,如夢似幻猶若深山中的祕境,擁有勾惑的魔力、讓人想一探究竟,篝火下略顯絳紅的唇,更似臘月雪中點梅、誘人摘採,墨御軒一時也看癡了...... 「將軍?」 倏然回神!墨御軒別過頭、不語,卻默默抬起雙臂。于此,上官淵抿嘴一笑,朱唇微啟無聲的喚他一句『傲嬌變態磨人精』!接著便趕緊替他褪下衣衫、替他包扎,免得老祖宗又突然發脾氣、不給包了。 那時,墨御軒如蝶翅的睫毛半垂、撲動,悄然凝睇著上官淵一見傾人、再見傾城的臉龐,任由他替自己裹纏白色傷布,感受著他的親近,彷彿上官淵靠得越近、他那股萬蟲鑽動的焦灼感就多撫平一分,此刻的墨御軒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唇角含笑、眼眸動人,神情溫柔、和煦得宛若四月的春風那般溫暖怡人。 若此時有第三人在,便能發現墨御軒那分明是看著戀人的眼神。 當晚,上官淵守夜。翌日,朝陽東昇兩人便下山去了,抵達預定碰頭地點撫玉鎮里的客棧時已過午時,關云當時已按照計畫將大月國的公主轉移給地方官府護送回京,接下來修整一下便可回汀洲。 上官淵在客棧里梳洗一番,關云也安排了大夫幫墨御軒換藥,三人再聚首時關云在客棧一樓食堂點了一桌子的菜,便是要將大伙餵飽、稍晚準備啟程回汀洲。上官淵大半天沒進食餓極了,彎月眉下兩只眼睛圓滾滾地盯著熱騰騰的飯菜,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就在他端起飯碗準備開吃的時候,一夾子菜落進他的飯碗里。 左上落下一道低沉的男聲,「你太瘦?!?/br> 上官淵順著聲音望向筷子的主人,沒想到是墨御軒,他俊臉上長長的睫毛撲動兩下、有些困惑,不知道墨御軒是何時坐到他身邊來的,剛剛他旁邊不是刀霸嗎?至此,上官淵愣仲,坐在對面的關云也愣住了,塞滿飯菜、張著的嘴都合不起來。 關云從沒見過他們將軍幫誰夾菜,他知道上官淵聰明伶俐很得將軍的眼緣,但、將軍對他這個小徒弟上官淵也太好了點,他跟將軍認識這么久,交情也匪淺、怎么都沒這待遇? 上官淵乾咳兩聲,「謝謝將軍。」 將軍都幫上官淵夾菜了,關云覺得自己這個老大哥也不能落人后,隨即夾了塊rou到上官淵碗里,他道:「多吃點,長rou?!?/br> 此際,墨御軒狹長的鳳眸微歛,掃了關云一眼,「你要他長rou作什么?」 這問題一出口,關云嘴里的飯差點沒噴出來!詫異地看著墨御軒,見他認真的神情不似在開玩笑,他忖這......吃rou長rou也錯了嗎?這對話好像不在一條線上啊? 「將軍,你不是說他太瘦嗎?吃rou長rou麻。」關云擰了把嘴上的油,說道。夾塊rou也錯了嗎? 「那關你什么事?」墨御軒眼眸半垂,冷哼一聲,說著、又放了一夾子菜蓋在上官淵碗里的rou上。 這情景關云看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這詭異的氣氛是怎么回事???他瞥了眼上官淵,只見上官淵也瞄了他一眼、隨后聳聳肩,表示他也不清楚。 關云乾笑幾聲,「我這不是關心阿淵嗎?」 「不需要?!?/br> 一旁上官淵低著頭扒飯,不敢搭話,抿著唇、強忍著不要笑出聲,單薄的肩抖得厲害。他們將軍從昨天晚上之后就怪怪的,不會是被山上的精魅附身了吧? 「......」關云無言了。 一雙黝黑的眼在兩人間流連,思忖、看這氛圍尷尬的......關云提起茶盞啜了一口,突然覺得沒胃口了。對面的墨御軒不理會他,細嚼慢嚥、矜貴優雅地繼續用餐。 餐桌上一時無話,想化解尷尬似的,關云又開口道:「將軍,是否用膳后直接回汀洲?」 「嗯。」 這時,上官淵驀然抬頭,桃花眼底閃著期盼的光芒,說道:「將軍,撫玉鎮盛產白玉,我等等可以先去買點東西,然后再出發嗎?」 墨御軒瞥他一眼,頓了一下,遂道:「好,那明日再回去?!?/br> 「謝將軍?!沟玫娇显?,上官淵笑眼瞇瞇,歡快的低頭、繼續用飯。 這會兒,關云剛毅臉蛋上、淡色厚實的唇幾乎拉成一直線,黑得發亮的眼眸噙著玩味,嘴邊的笑意似是深遠又似曖昧。他忖,這兩個人有貓膩...... 尤其在半個時辰后,他與墨御軒一前一后走在撫玉鎮大街上時,這個念頭就更為肯定了。 大街上人關云看著前方的墨御軒、又再看向遠方幾乎沒入人潮的上官淵,他很不能理解,為何上官淵要買東西,他跟墨御軒還得跟出來呢?這個點在客棧休養生息不是更好? 關云撇嘴、抱懷問道:「將軍,為什么我們也得跟出來???」 「那小子長的俊,你不怕他又被調戲?」墨御軒負手而行,淡漠說道。 關于貌似懂了,點點頭,「說的也是?!?/br> 想起前段時間上官淵在城里被抓到衙門的事情,他也覺得這小子的外貌太惹眼,是個麻煩。當他再回神看向上官淵時,卻發現上官淵已消失在視線范圍內。 「小子人呢?」他道。 墨御軒長手抬起比了個方向,語氣平淡,「不是在那?」 關云順著墨御軒比的方向看去,眼前除了人潮還是人潮,暗自懷疑墨御軒是否看錯了,但又不敢說,他又定睛再仔細的瞧了許久,才在重重疊疊的人群中,看到遠方一個角落上官淵露出的側顏一小角,至此,關云有些訝異,這么多人墨御軒是怎么看著上官淵的。 「將軍,這樣你也看得到?」關云失笑道。 墨御軒挑起劍眉,說道:「很難嗎?」 當時,他并非刻意,也不知道為什么,一眼便能看見他的位置。也許,從那一刻起事情就變得不一樣了吧...... 墨御軒離開床榻邊,來到書案前坐下,天空已泛起魚肚白,將軍徹夜未眠...... 檢視這一陣子的點點滴滴,他知道自己對上官淵是有些過度在意保護了,可是、是為什么呢?上官淵還是個半大不小的孩子,興許他是把他當成徒弟又或是把他當成弟弟才會如此吧,但是軍中這樣年紀的孩子并不少,也不是每一個墨御軒都會如此關愛,為何唯獨上官淵不同呢?這又該如何解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