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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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wèi)璋記得,十年前的國公府,也鬧過這樣一出。 那時,老國公爺方去,新襲爵的衛(wèi)國公掉了幾日眼淚,便又一頭扎進(jìn)溫柔鄉(xiāng),整日同愛妾廝混。衛(wèi)璋偶爾會看見母親獨自垂淚,當(dāng)時還不解其意——他由祖父一手帶大,最初也以為自己的父親會是祖父那般高風(fēng)亮節(jié)之人,可隨年歲漸長,便知絕非如此。 父親偶爾會去母親所居的瓊園,低聲下氣認(rèn)錯,又被拒之門外,于是一日三顧,一月三顧,到最后幾乎一年無一顧,只做表面夫妻。 不記何日,金陵有雨。七歲的小世子孤身站在瞻園的亭子外,隔了紫絹簾子,聽見父親醉得口齒不清,同妾道:“小樓,小樓,若為你,就是面壁十年我也心甘情愿啊。”彼時府上白幡招展,祖父靈期未出一月,祖母整日跪在靈堂,幾次暈厥。他轉(zhuǎn)身,雨里落了一地的桂花,好像夢中碎玉。 身后yin詞浪句又起,小世子快步逃離,此后夜半聽風(fēng)雨,總覺愛草木之聲,甚過愛人聲。 外祖回京,先往靈堂拜了老國公,而后隨手扯了根荊條,狠抽了一頓醉成爛泥的衛(wèi)國公。衛(wèi)國公的確怕極了這個岳父,可老將軍常年戍邊,不得詔不可返京,或許三年、十年,乃至一生,都不回來了——他便覺得這年華還可再浪上一浪。 說來好歹也是世家,不想故事曲折離奇到這般地步,讓人覺得頗為可笑。 廊外風(fēng)雪漫漫蕩蕩,一望浩白。 少年靠著鵝頸椅,閉了目,繼續(xù)等他的生辰禮。 她說,她很快便來。 此處種梧桐,年深日久了便郁起來,遮斷大片青天,又不點燈,四處陰黑。果然很快,其間忽然一點紅黃暖光,月暈似的,迤邐而來。 衛(wèi)璋睜開眼,轉(zhuǎn)頭朝聲音響動處望去,便見回廊盡頭走出一個提燈的小小身影,懷里似乎還揣了什么,走得急了,干脆小碎步跑起來。 他起身,站在原處等著,看那團(tuán)雪一步近似一步,到將將兩步距離時,忽然又平地一摔,不待他伸手去扶,便直直撞進(jìn)了他懷中。 燈籠明亮,紅蓬蓬一團(tuán)落霞,照著暖玉似的一張小臉,一并撲進(jìn)他懷里。衛(wèi)璋后退兩步,二人順勢跌回鵝頸椅間,清商跨坐在他身上,同他面面相對。 對視片刻,她紅著臉低頭摸了摸懷中的東西,靦腆道:“我待會兒拿出來,你可不許笑我。” 衛(wèi)璋輕輕“嗯”了一聲,扶著她的腰,不讓她跌下去。 繼而,便見那只凍得有些發(fā)紅的小手伸進(jìn)懷中,摸出兩個涂了色的小泥人,都濃墨重彩地刷著顏色,腮上還潤了點胭脂,玉雪可愛。 清商將燈擱到一邊,一手拿一個泥人,有些不好意思:“雖然這是你自己捏的泥人,但顏色是我涂的呀,你瞧——” 衛(wèi)璋垂眸,見兩個泥人湊在一處,少年少女,格外登對。 他點了下頭:“很好看。” 清商彎著眼兒笑了笑,想將泥人塞進(jìn)他手中,又發(fā)現(xiàn)他空不出手來,想了想,還是塞進(jìn)了自己懷里,道:“我先替你收著。” 說罷,又自狐裘中摸出一個小酒壇,雖不過兩拳大小,到底也不輕巧——難怪方才撲過來時,那般重。 她雙手捧著酒壇,看著衛(wèi)璋的眼睛,認(rèn)真道:“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你給我買過重陽糕,所以,我也給你買了桂花酒。” 衛(wèi)璋空出一只手,替她拂開汗?jié)竦念~發(fā),道:“多謝。” 清商順勢將酒壇塞給他,揭了蓋子,道:“嘗一口。” 衛(wèi)璋看一眼壇中酒,仰頭,飲了一口——是市坊里會賣的那種桂花酒,香冽,有煙火氣,然而又大為不同。這壇酒在她懷中捂得久了,也染了一絲甜凈的香,淺嘗,一如太平歲月春朝夢醒。 他單手握著酒壇,又飲一口,細(xì)白肌膚下喉結(jié)滾動,墨發(fā)滑進(jìn)清商手中,被她輕輕扯一下,小聲道:“我也想喝。” 衛(wèi)璋淡淡瞥她一眼,在昏暗中,淺淺彎了下唇,將酒遞到她唇邊,給她灌了一小口,又收回手,道:“不可多飲。” 飲多了,又要吐他一身。 清商嘗到美酒,心情頗為暢美,伸手去拿燈籠給他看,道:“這是沿洄堂的繡球燈,陳伯說,是明天照雪,剛好應(yīng)了你的生辰。” 衛(wèi)璋沒料到她還去了沿洄堂——那老頭的脾氣,她受得住么? 這般想著,又聽她道:“陳伯這回可一點都不兇,他還跟我說了你小時候的事呢。” 衛(wèi)璋有些不自然地別開臉:“什么?” 清商見狀,笑了一笑,湊到他耳邊,輕聲道:“他說,你四歲的時候,在沿洄堂滿地打滾,非要這盞繡球燈呢,你爺爺不給你買,你還——” 衛(wèi)璋飲盡壇中酒,一手捏住她的腮幫子,沒讓她說下去。 他抱著人站起身,道:“天涼,送你回去。” 清商拂開他掐著自己臉的手,“哼”了一聲,將頭埋進(jìn)他頸間,不說話了。 出了回廊,步入連天風(fēng)雪中,只見落了一地的腳印,今日來客紛紛,少留鴻印又去。 少年用狐裘將懷中人裹了裹,走著,忽覺頸間落下一點溫?zé)帷K皖^一看,見她埋著頭悄聲落淚,便停下步子,問:“哭什么?” 清商摟著他的脖子,聲若蚊嚶:“生辰快樂。” 說罷,沉默了會兒,又道:“我從姑蘇嫁到金陵,長久不能見爹娘,想起便覺得難過。夫人遇人不淑,也是很難過的事,天底下還有一樁又一樁,聽了便難過的事,”她仰起小臉,淚眼怔忡:“可你已然是世子,怎么還是過了一個這樣難過的生辰呢?” 她以他為石、為松、為草木,以為無悲喜,便能少飲恨。 說到底,是替他覺得不值。 衛(wèi)璋沉默片刻,摸了摸她的頭,沒說話,徑往西院而去。 - 到了西院,他在榻邊松手,欲將人放下。 清商卻摟著他的脖子沒松,小臉往上一湊,飛快親了他一口。親畢,撒了手,往榻上一滾,道:“謝謝你送我回來,好啦,你也回去睡覺吧。” 沒人應(yīng)聲。 過了會,她扭過身子一看,見他還站在榻邊,有些奇怪,坐起身揉了揉眼睛:“你怎么還沒走呢?” 衛(wèi)璋沒答,緩緩低下身,一手圈住她的腰,低頭在她唇上輕輕碰了一下。見她愣住沒動,又順勢撬開齒關(guān),吻了下去。 鋪天蓋地都是清冽酒香,清商抓著他的袖子,耳尖紅透,只覺腰間那只手禁錮得愈發(fā)緊,緊得她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纏吻分開一瞬,他垂眸,看著那雙水光搖蕩的杏眼。 ——輕聲道:“閉眼。” *微博指路:爾爾爾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