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蘭蘭扁扁嘴，覺得自己能想象出當時的三叔該有多么生氣：“然后呢？”

    “還能有什么然后？”高春華說的口干舌燥，又喝了兩口水，“收拾你三嬸兒唄。聽人說，當時你三叔就吼起來了，隔壁家都能聽見。你三叔問你三嬸兒是不是她拿給她娘家媽了，你三嬸兒看著你三叔當時那個樣子，哪里敢承認？最后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竟然說是被別人偷走了。”

    謝蘭蘭也沒想到事情竟然是這么展開的，她趕緊問：“然后呢，然后呢？”

    高春華一臉的不屑和迷惑，很顯然，她看不起敢做不敢當的三嬸兒，也不明白她怎么會說出這么容易被拆穿的謊言。

    “你三叔當時基本上就已經確定是你三嬸做的了。但是看她這么說，想著說不定是自己弄錯了，又覺得她膽子沒有這么大，于是決定報公安。”

    “你三叔覺得，既然你三嬸兒說是讓賊給偷了，那就讓公安來查，看看到底是外頭的賊，還是家里的賊。”

    謝蘭蘭點點頭，這確實是一個好辦法。而且三嬸兒這主意，明顯是個餿主意啊。本來，你偷錢回家是不對的，但是你要是哭鬧一下，說不定還能讓三叔心軟呢。這么做，那明顯是自己往絕路上走啊。

    高春華也想不通她是怎么想的，不過她腦子要是清醒的話，又怎么可能做出把婆家的錢，全都給娘家媽的事兒呢？

    “你三叔一說報公安，你三嬸兒就慫了。她怕你三叔真的報公安，到時候把她抓進去了，于是只能承認了。”

    “你三叔當時氣的啊，直接就說要離婚。你三嬸兒當然不愿意，哭著喊著說她為老謝家的做了多少貢獻，生了孩子，她不愿意離婚。你三叔哪能聽她的話。他們在家里鬧得那么兇，外面人都知道了，有人就去叫了你二奶奶。”

    “你三叔本來不想告訴你二奶奶的。你二奶奶年紀大了，上次就因為你三嬸兒的事情生過一次病了，你三叔怕把她刺激的再不好。但是這事兒肯定是瞞不住的。最后你二奶奶還是知道了，當時你二奶奶就沖過來了。”

    第184章

    “你二奶奶聽過了這件事，是決心要讓你三叔跟你三嬸兒離婚了。當時有人也來找了我，我趕過去的時候，你三嬸兒癱在地上，你三叔氣的恨不得撕了她。”

    謝蘭蘭有點好奇：“媽，你去了，是咋說的啊？”

    高春華嘆了口氣：“還能怎么說，但是我是沒說要讓他們離婚。就是講，現在最重要的是把錢要回來，離婚的事情以后說都行。但是這個錢，才是最關鍵的。怕就怕王家人已經把錢花完了，那你去了也不管用了。你就是把王家人打死，把你三嬸兒打死，又有什么用呢？”

    謝蘭蘭佩服的看著她媽，哇，她媽說的真對。離婚什么時候都可以離，但是錢可不是什么時候都能要的回來的。

    “那最后錢要回來了嗎？”

    高春華搖搖頭，錢哪是那么容易要回來的？

    “當時你二叔就借了個牛車，要去王家找他們要錢。你二奶奶身體不好，沒有跟著去，就托我跟著去。王家那群人，拿到錢以后，立馬就把錢給拿去填賭債去了，哪里還能留那么久？”

    這是肯定的，要賭債的那群人，都兇得很。王家人一從王招娣那里拿到錢，肯定就還錢去了。

    “那知不知道王家那兒子，到底欠了多少啊？”

    高春華搖了搖頭：“這誰能知道？除了王家人自己和要債的那些人，沒人知道欠多少。我和你三叔去的時候，王家人只說，錢全都還債去了，他們家現在也沒錢。說是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謝蘭蘭的臉上閃過一絲厭惡：“他們怎么這樣不要臉？難道一點面子都不要了嗎？”

    高春華冷笑一聲：“她們還要什么面子？面子早在上一次你三嬸兒偷婆家糧食養娘家人的時候就丟盡了。他們是打著破罐子破摔的想法，覺得你三叔不會把他們怎么樣呢！”

    “那后來是怎么辦的？”謝蘭蘭想了想，“報公安？”

    高春華點了點頭：“對，你三叔看著他們一群無賴，氣的要死。當場就說，他要報公安。到時候不光是王招娣要進局子，就連王家那個兒子，也要因為賭博進去待兩天。”

    謝蘭蘭暗暗叫好，就應該這樣。不然王家人一點都不知道收斂，這次真的是太過分了。

    “那王家人一聽你三叔這么說，一下子就急了。王家那個媽，立馬就從地上爬起來了，也不哭也不喊了。”高春華陷入了回憶里，“不過說來也奇怪，你三叔明明沒有報公安，公安自己就來了。”

    “嗯？”

    高春華本來也覺得奇怪的，后來聽公安說話，才知道是王家那個兒子賭博的地方，被公安查了。好像是跑了幾個人，所以公安查到王家那個兒子在那里賭過錢，就過來問他一點事情。

    謝蘭蘭眨了下眼睛，這聽起來怎么這么耳熟？

    她趕緊問：“那兩個公安長什么樣子啊？”

    高春華不明白她為什么要問這個問題，但是還是仔細的回想了一下，告訴她：“一個年紀稍大一點，大概四十多，一個是個小年輕，二十多歲。”

    謝蘭蘭接口道：“是不是一個姓陳，一個姓張？”

    高春華看了一眼謝蘭蘭：“是，你怎么知道？”

    謝蘭蘭的表情就有點一言難盡了：“因為那兩個公安，也去我們村里了。我們村里也有一個人賭錢，輸了好多，公安也過去了解情況去了。”

    說起趙生，謝蘭蘭就沒忍住多少兩句，把佳佳的事兒也順帶說了。

    高春華唏噓兩句，最后將話題又轉到了謝蘭蘭身上：“所以你看，找個好男人多重要啊！當初讓你嫁給長安你還不情不愿的，現在知道長安的好了吧？”

    聽到高春華提起自己的曾經，謝蘭蘭有些羞恥，拉長聲音撒嬌道：“媽——別說了。”

    “哼，”高春華睨她一眼，“今天長安怎么沒跟著你一起回來？還有兩個孩子呢？你回來了，兩個孩子怎么辦？”

    “長安在學校上課呢！”說起來，謝蘭蘭都有些驚訝，在全國都不上課的大環境下，他們小楊村的小學竟然到現在都還在上課，這可真是個奇跡。

    “睿睿和小禾苗兒？他們也在上課，中午吃飯的話，就讓長安給他們做。我總不能一年到頭的伺候他們，一天也不歇歇吧？”

    高春華瞪她一眼：“懶就懶，哪兒那么多借口？照你這么說，我不是伺候你們，伺候了幾十年？”

    謝蘭蘭不高興的撅了噘嘴，但是隨便高春華怎么說。反正她都已經回來了，還能再回去給她們做飯不成？

    其實高春華也不是真心怪她，就是想著平時長安已經很寵她了，她就不免要敲打敲打她。

    話已經說了，高春華看了一眼自個兒閨女，也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幾十年了，這個閨女從一個只有搓衣板那么長的小姑娘，長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又長成現在一個幾十歲的女人，性子卻從來沒變過。瞧瞧，這么大的人了，想什么都還擺在臉上。

    高興不高興的，一看就能看出來。這么多年，就像是白長了一樣。不過高春華也在心里欣慰，這說明寧長安是真的疼她。否則，她也不會這樣了。

    平時一天總覺得挺慢的，在娘家待一天，卻覺得快得很。眨眼的時間，竟然就已經是下午了。因為有王雯的事情，剛三點多，高春華就催著謝蘭蘭趕緊回去了。

    “你回去晚了，我不放心的。”

    謝蘭蘭屁股不動，嘴里還在吃著紅薯干：“哎呀，晚了就不回去了……”

    高春華好氣又好笑，最后在她胳膊上打了一巴掌：“不行，你趕緊回去，家里還有兩個孩子呢！你這個媽當的真的是，就沒有你這么當媽的。”

    謝蘭蘭不高興，但還是不得不走。

    高春華嘴上催她，實際上心里也舍不得。臨到門口的時候，拉著謝蘭蘭的手，怎么都不想放開。

    最后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就成了讓謝蘭蘭多帶著孩子回來看看。

    謝蘭蘭答應了，這才走了。走了好遠好遠，回頭一看，高春華還站在門邊，看著她。

    第185章

    小禾苗兒在王雯那兒念了幾天的書，大概是覺得很好，回來和謝蘭蘭說話的時候，都神采飛揚的。

    而且她自己念了幾天，就特別積極的要去，不僅自己去，還把春燕也給帶去了。

    謝蘭蘭看著一點心眼兒也沒有的小禾苗兒，頭疼的捂了捂臉。王雯到底身份特殊，小禾苗兒也沒告訴春燕家里人，就把春燕拐過去了。要是到時候出了點什么事，誰能擔得起這個責任？

    雖然春燕和柴良言有些接觸楊建軍在汽車進村的第一時間就知道了，趕忙出來迎接。她家里人沒說什么。可是跟著王雯念書那是不一樣的，有的人就覺得，念了書，那就是拜師了。拜師，那就是一家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了。

    沒辦法，謝蘭蘭只能找了個時間，去了春燕家里一趟。好在春燕家里人并沒有說什么，反而很是體諒，也是知道小禾苗兒沒有惡意。

    寧明睿跟著王雯念了幾天書，王雯倒是對著他贊不絕口。謝蘭蘭早知道寧明睿聰明，但沒想到，即使是見多識廣的王雯，竟然也這么喜歡他。

    謝蘭蘭想著王雯嘆息的話，心里還有些復雜。王雯說，可惜現在國家取消高考了，否則寧明睿肯定能考上大學。

    王雯是不知道未來的事情，才會替寧明睿覺得可惜。可是謝蘭蘭卻知道，寧明睿以后確實能夠考上大學。只不過考上大學以后，說不定又要和曲曼麗再續前緣了？

    謝蘭蘭驚奇的發現，說起寧明睿和曲曼麗的事情時，自己竟然能夠笑著開玩笑了。

    時間就這么一天天的過去，直到路宏量來說，有些大人物再次回到京城的時候，謝蘭蘭才恍然發現，原來時間已經過去了這么久。這么快，就到了這個時候了。

    如果這輩子和上輩子一樣的話，今年，那些被下放的大人物們會陸陸續續的回到京城。明年，高考就會恢復了。

    到時候，知青們也可以通過高考回城了。同時，村長手里，也會有推薦上工農兵大學的名額。為了這些名額，又會是一場大戰。

    寧明睿已經長成一個男人了，小禾苗兒也亭亭玉立的，是個大姑娘了。

    每天都待在身邊，天天都能看見的時候，謝蘭蘭沒有發現。直到這天驚醒，謝蘭蘭才發現，原來他們都長大了。

    “媽。”寧明睿從外面進來，就看見盯著院子里的花出神的謝蘭蘭。

    “嗯？回來了？”謝蘭蘭回過神，上前遞給他一個毛巾，讓他擦一擦頭上的雨水。

    現在正是春末夏初，南方的梅雨季節。雨下的也不大，但把整個世界都暈染的霧蒙蒙的。寧明睿在外面走了一遭，頭發全被雨給染濕了。

    謝蘭蘭看著他半濕的褂子，無奈的搖搖頭：“把褂子換了吧，不然感冒了。讓你穿雨衣你還不愿意。”

    寧明睿笑了笑，沒說話，對著謝蘭蘭的抱怨，他只是靜靜地聽著。越長大，他和寧長安就越像。小時候，他還冷漠有余，溫和不足。如今再看，眼里也帶著柔和了。

    這么幾年過去，他這次，是真的守住了當初的承諾。這幾年，他都沒有再和曲曼麗有聯系。

    謝蘭蘭本來對著他還總覺得心寒，可是幾年下來，滴水穿石，竟然也溫和了下來。不再像一開始那樣忽視和刻意的躲避，看上去，和曲曼麗沒出現之前，好像沒有差別一樣。

    但到底有沒有差別，也只有謝蘭蘭自己知道了。

    小禾苗兒以前傻乎乎的，沒心沒肺，現在在王雯那里念了幾年書，也被染上了幾分書香味，有點腹有詩書氣自華的意思了。

    說起來，這幾年，最高興的就是寧長安了。兩個小家伙都跑去王雯那里念書去了，家里時常就只有他和謝蘭蘭兩個人在家。他想和謝蘭蘭黏黏糊糊的，就黏黏糊糊的。

    他年紀越大，就變得越發懶散。在學校教書都沒有年輕的時候用心了，起碼年輕的時候還會把學生的試卷作業帶回家批改，現在就全都抓緊時間在學校里搞定。

    去年的時候，寧家買了第一輛自行車。寧長安年輕的時候想買過，但是當時和寧父寧母住在一起，因為各種各樣的事情耽誤了，就沒買。后來分了家，又覺得沒必要。

    現在寧明睿長大了，他就買了一輛給寧明睿。自行車是挺貴的，一輛要三四百塊錢。不過寧長安這點錢還是花的起的，就當是給寧明睿成人的禮物了。

    至于小禾苗兒，哦，不，是寧明嬌。自從她和王雯念書，16歲之后，她就再也不許別人叫她小禾苗兒了。明年就是她的二十歲生日了。要送她什么，謝蘭蘭還沒想好呢！

    “媽，我回來啦！”寧明嬌今天去了王雯那里，王雯在教他們上課的同時，也會出作業給他們。小禾苗兒就是去教昨天的作業去了。

    只不過，平時寧明嬌從王雯那里回來的時候都高高興興的。今天卻顯得有些萎靡，也不知道她自己注意到沒有，嘴撅的都能掛油瓶了。

    按寧長安的說法，這是謝家的傳統。不然怎么謝蘭蘭喜歡噘嘴，小禾苗兒也喜歡噘嘴呢？

    “怎么了？”謝蘭蘭看著她的樣子，心里也猜到了是什么事情。

    寧明嬌看著謝蘭蘭，撲過去趴到謝蘭蘭懷里：“老師說，可能過不了多久就不能再教我們了。”

    謝蘭蘭摸了摸她順滑的長發，輕聲問道：“那你知道為什么嗎？”

    寧明嬌點點頭，她當然知道為什么。念了這么幾年的書，在王雯身邊熏陶了這么久，她可不是小時候那副蠢蠢的樣子了。

    她其實知道，老師不能再給他們上太久的課，是因為她們要平冤昭雪了。王雯很快就能帶著柴良言回京城了。

    心里知道，這樣是對他們好的。可是心里，寧明嬌很舍不得她們。

    謝蘭蘭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就安慰道：“還早呢，王姨知道什么時候嗎？”

    寧明嬌搖搖頭。王雯也只跟她說快了，具體什么時候，也不能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