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是徹底放下來了。

    除夕一早, 葉柏念接到了齊琦的視頻電話。

    電話那頭, 齊琦的笑容里充滿真情實感：“葉老師, 祝您新年快樂呀，mama帶我在南方旅行呢。mama說, 今年帶著我在這邊過春節。”

    往年的除夕，文雪都會帶著齊琦死皮賴臉地去齊家老宅過年。

    一開始，文雪是抱著去齊彥寧mama面前耀武揚威的心思，結果每次都討不到便宜, 后來再去，就是完完全全為了惡心人。

    她不是看不出齊琦有多排斥去齊家。

    她以前不在意齊琦的想法, 現在她不敢不在意了。一方面, 齊琦是她辛辛苦苦養大的女兒, 是她唯一的血脈至親。

    另一方面, 她的年齡逐漸大了，對齊父的吸引力也越來越小，齊琦是她唯一的依靠。

    各種原因夾雜在一起，文雪已經徹底歇了想上位的念頭，決定好好陪著齊琦, 先讓她把抑郁癥治好。

    葉柏念結束了和齊琦的通話, 走進廚房，開始做答應給穆尚澤準備的提拉米蘇。

    做好的提拉米蘇剛放進冰箱，玄關處響起林璐薇輸門鎖密碼的聲音。

    葉柏念剛準備走過去接林璐薇, 對方給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換好拖鞋, 躡手躡腳地走到她身邊：“葉老師，我記得您對面住的是你們班的學生吧？他早戀！”

    “早戀？”

    葉柏念還從來都沒試著將這個詞和穆尚澤掛鉤過。

    放眼全班，穆尚澤基本不和同桌莊盈盈以外的女生說話，在班里關系最好的男生，也只有一個沈故。

    林璐薇跑到沙發前拆了瓶酸奶，邊喝邊點頭：“對啊，剛才我看見他將人家小姑娘，連人帶禮物一起從家里扔出來了，女孩蹲在墻角哭得可傷心了，嘴里還念叨著‘你怎么能這樣對待自己的女朋友，大混蛋’之類的話。”

    葉柏念：“……”

    她不想和林璐薇討論學生的八卦，從電視墻抽屜取出春聯扔給林璐薇：“去吧，影后，把春聯貼了。”

    “好耶！”

    林璐薇得令，立刻從沙發上跳起來，美滋滋地跑去貼對聯了。

    貼完，她還不忘發微博炫耀：【@林璐薇：葉老師家的春聯，我貼的！今年除夕夜跨年，我陪她！】

    下一秒，段斯衍秒轉發了林璐薇的微博：【@段斯衍：葉老師還邀請了我，申明一下，是我們三個一起跨年:）】

    關注這兩人的粉絲們，早早都習慣了他們日常在葉老師面前爭寵，照例開始哈哈哈。

    還沒笑完一輪，只見又一個黃v賬號轉發了林璐薇的微博：【@游泳運動員穆尚澤：？原來葉老師邀請的不止我一個？】

    三人齊聚在葉柏念家的客廳，都在對方的眼底里看到了毫不遮掩的敵意。

    林璐薇：“葉老師，我幫您洗菜！”

    穆尚澤：“葉老師我改主意了，今天的年夜飯還是由我來做吧！我前兩天又學了幾道新菜，您可以嘗嘗看。”

    段斯衍：“老師，我給你帶了一副玉石打磨的圍棋，不如我們來下兩盤？”

    ……

    葉柏念還挺喜歡下圍棋的。

    她和段斯衍玩了好幾盤，對弈過程中，她能看出段斯衍的確是個行家。可惜，段斯衍的對手是她，幾局下來，她都是贏家。

    “老師的棋藝愈發精進了，我還是比不過。”

    段斯衍將手中的棋子放進圍棋罐，心甘情愿地低頭認輸，“我這些年研究過不少棋譜學習，但學到的東西，不如和老師對弈一局來得多。”

    葉柏念也收起自己的棋子，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不玩了。”

    主要是一直贏，實在沒什么游戲體驗。

    她和段斯衍下圍棋的時間，林璐薇和穆尚澤正組隊在王者峽谷遨游。

    她看了眼時間，差不多到點了，起身從冰箱里端出做給穆尚澤的提拉米蘇：“語文課代表同學，生日快樂呀。”

    穆尚澤cao縱角色的手指一抖，角色立刻被對面的玩家殺穿了。他強壓下心底泛起的情緒，盡可能地表現出鎮定：“葉老師，您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葉柏念笑道：“別忘了，我是你們的班主任，看過你們每個人的個人信息。”

    倒也不止是這個原因。

    那天穆尚澤冷不丁提出，想讓她在除夕獎勵他一個提拉米蘇蛋糕，她隱隱覺得除夕這天對穆尚澤可能有不一樣的意義。

    她私底下向班里其他學生打探過，最后還是穆尚澤的死對頭祝凱提了一句，說除夕好像是穆尚澤的農歷生日。

    “呀，小穆同學，今天是你的生日啊。”

    林璐薇抬手拍了拍臉蛋，“我都不知道，沒來得及給你準備禮物。”

    單看在穆尚澤只用了小半天時間，帶她一路從鉑金上到王者的交情，她也應該表示表示。

    穆尚澤：“沒關系，璐薇姐，我一直都不過生日。”

    這句話，成功讓收拾棋盤的段斯衍抬起頭，多看了穆尚澤一眼。幾人都不是不識趣的人，沒一個人對穆尚澤不過生日的事刨根問底。

    ……

    每年除夕，世紀廣場都會有倒計時跨年活動和煙花表演，這已經成為了年輕情侶每年跨年的固定打卡點。

    葉柏念從林璐薇口中得知這一點后，聽從對方的建議，今年增加了一項新的小游戲。

    廣場前的鏡頭會隨機選擇站在一起的兩個人，將兩人投放在世紀大樓的屏幕上。被選中的兩個人可以選擇擁抱或者接吻，然后互道一聲“新年快樂”，工作人員還為選中的人準備了新年禮物。

    她不知道的是，林璐薇有著自己的小算盤。

    林璐薇花了整整一百張to簽“賄賂”cao控鏡頭的工作人員，希望工作人員能選中她和葉柏念。

    嘿嘿，葉老師新年的第一個擁抱，一定是她林璐薇噠！

    葉柏念住的小區距離世紀廣場不算遠，四個人吃完年夜飯，步行去了世紀廣場。

    廣場上的路燈頂都掛上了充滿年味的裝飾物，路燈下，熙熙攘攘聚集著很多人，甚至還有架著攝影機取景拍攝的劇組。

    一旁還有騎著小三輪賣糖葫蘆的奶奶，排隊的顧客一直排到十幾米開外。小三輪玻璃櫥窗里，擺著各種各樣糖葫蘆，看上去味道很不錯的樣子。

    葉柏念不由得多看了幾眼，再一回頭，發現一直跟在她身邊的段斯衍不見了。

    林璐薇知道她在找段斯衍，朝著買糖葫蘆隊伍的方向努了下嘴：“段斯衍去買糖葫蘆了，沒看出來，他還喜歡湊這種熱鬧。”

    她順著林璐薇示意的方向，一眼就看到了隊伍里的段斯衍。

    段斯衍一身黑色高定風衣，身上帶著久居上位的上位者氣場，站在買糖葫蘆的人群中卻并不顯得突兀，反而多了一分市井煙火氣。

    “我還以為他這樣的人，是不會規規矩矩排隊的。”

    林璐薇腦補出一些好笑的場景，還沒說話就已經開始笑了，“我覺得他直接跑到老奶奶面前，掏出一張無限額黑卡，說他要把整車糖葫蘆全包了，似乎更符合他的大佬人設一點。”

    葉柏念：“……他不是那樣的人。”

    或者說，如果段斯衍真的是那種人，那他肯定不會是她教出來的學生。

    穆尚澤聽著她話里，不經意間透露出對段斯衍的維護，心里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

    葉柏念倒是一點兒都沒察覺到。

    新年倒計時即將開始，周圍好多人都十指合攏，閉著眼睛開始許新年愿望。

    她想了想，學著大家一起，在倒計時聲里閉上了眼睛——

    希望，新的一年里，她的學生們都可以一切順利，好好學習，不要再讓她這個班主任cao心啦！

    五、四、三、二、一。

    倒計時結束，大家異口同聲地喊了聲新年快樂。話音落下，夜空中綻開一片又一片璀璨熱烈的煙花，煙火組成的“新年快樂”倒映在深色的天幕中。

    林璐薇激動極了，連忙又往葉柏念身邊擠了擠。

    她特意甩掉了穆尚澤，帶著葉老師站在了廣場的第一排。等一會兒小游戲開始，鏡頭肯定能第一時間捕捉到她倆。

    屏幕上的新年倒計時消失，取而代之出現在上面的，是廣場上的人群。

    很快，屏幕再次熄滅，彈出“游戲開始。”

    大家紛紛牽起同伴的手，都希望新年的第一份幸運眷顧的是自己。在萬眾期待中，高清鏡頭在廣場的人群中掃了好幾圈，鎖定了一對情侶。

    這對情侶相視一笑，大大方方地抱在一起吻了一下。

    在場的工作人員將裝了新年禮物的紅包遞給兩人，情侶當眾打開，發現送給他們的禮物是竟然十天九晚的歐洲豪華游。

    廣場上的所有人都沸騰了，越發希望能選中自己。

    鏡頭又一連選了好幾輪，林璐薇等著等著，眼看游戲都要結束了，還沒能選中她和葉柏念，著急得不行。

    她趁著葉柏念不注意，悄悄掏出手機，將她和葉柏念的具體位置發給了控制鏡頭的工作人員。工作人員給她秒回了一個“ok”的手勢。

    最后一輪選人游戲，鏡頭果然率先停到了葉柏念的臉上。

    林璐薇狂喜，飛快地卸下帽子口罩，打算以最完美的形象上鏡，迎接她和葉老師新年的第一個擁抱。

    下一秒，鏡頭轉到葉柏念的旁邊，將兩個人同時投映在大屏上。

    林璐薇興奮地揚起脖子看向屏幕，看清屏幕選中的人后，她的笑容僵在了唇角。

    誰能告訴她！段斯衍那個家伙是從什么地方冒出來的？！！！剛才這個位置明明只有她和葉老師兩個人！！！

    ……

    葉柏念同樣一臉懵逼。

    她看看大屏幕上的自己，又垂眸看看段斯衍遞到她嘴邊的糖葫蘆。猶豫片刻，她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張嘴咬了顆糖葫蘆。

    段斯衍也沒想到會這么巧，他拿糖葫蘆的手都在抖，下意識地開口解釋：“老師這不關我的事，我絕對沒有收買工作人員。”

    旁邊的林璐薇都快氣哭了。

    啊啊啊！她的一百張to簽，最后便宜的人為什么會是段斯衍？！！！

    葉柏念看著林璐薇的表情，又聯想起她剛剛一系列的反常舉動，還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她覺得好笑得不行，咽下嘴里的糖葫蘆，大大方方地先向段斯衍張開胳膊：“既然這么巧，要不要抱一下。”

    段斯衍：“？！！！”

    他微微頷首，耳廓通紅一片，非常紳士的淺抱了一下葉柏念：“太傅，新年快樂。”

    來到這個時代，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一直學著其他人，將他對葉柏念的稱呼從“太傅”改成了“老師”。

    但這一刻，這聲“太傅”中藏了他一點小小的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