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的真不是黑店 第304節
陸見微踏上白玉階。 逍遙宗的大殿匾額上寫著“逍遙”二字,筆走龍蛇,鸞飛鳳翥,盡顯瀟灑飄逸之態。 殿內坐著十二位八級長老,相比之下,他們這邊的八級武王就很不夠看了。 江湖客人數雖然比逍遙宗弟子多,但人心不齊,不像逍遙宗從上到下鐵板一塊。 看上去哪一方都沒有太大優勢。 赫連征轉動扳指,說:“今日諸位光臨我逍遙宗,總不能連我盡地主之誼的機會都不給吧?陸掌柜,凌盟主,上官院長,請入席。至于……” 他目光掠過裴知、赫連雪以及戴著帷帽的人,輕緩道:“至于裴指揮使,你乃玄鏡司之人,還請退出殿外。阿雪,你也出去。這位客人藏頭露尾,逍遙殿同樣不歡迎。” “赫連宗主何必急著趕客?”陸見微大大方方入席,“他們不是外人。” 裴知三人便也隨之坐在她旁邊。 逍遙殿設席十六,本已坐了十二位八級長老,剩余四個是給陸見微、凌縱、趙獻和上官淮準備的,如今空席全被陸見微四人占據,凌縱三人竟只能站在殿中。 眾人:“……” 陸掌柜也太不客氣了。 “阿雪,宗門教的規矩呢?”赫連征斥責赫連雪,也在意指陸見微。 陸見微反問:“貴宗不會連三個席位都吝嗇吧?” 赫連征要端著一宗之主的氣度,總不能繼續跟陸見微掰扯,便吩咐人再設三個坐席,邀凌縱三人入座。 “來人,擺宴。” 逍遙宗侍從魚貫而入,托著酒水菜肴擺滿桌案,給每人都斟了一杯酒,再退出殿外。 赫連征舉杯:“諸位請。” 表面上的客套還是要講的,凌縱正要回敬,卻發現左右皆無動于衷,他手臂抬到一半,真是舉也不是,放也不是。 這幾人是要徹底撕破臉? 赫連征眸光生暗:“陸掌柜,你們這是何意?” “酒是美酒,赫連宗主的好意陸某心領了。”陸見微話鋒一轉,“不過我與武林豪俠來此,不是為了飲酒吃席,這樣的客套就免了吧。” 眾人:“……” 你但凡在擺宴之前說這句話呢?這樣搞得赫連宗主多沒面子。 “陸掌柜,你們遠道而來,我宗設宴款待,難道還有錯了?”逍遙宗一位長老皺眉問道,“你何故如此落我宗臉面?” 趙獻冷笑:“逍遙宗哪還有臉面可落?” “你——” “別跟我廢話,”趙獻早就不耐煩了,“赫連征,你別在這浪費工夫,你與莊文卿合謀通信,此事已天下皆知,不要在這假惺惺地擺酒了,盟主令你已經接了,不妨早點認罪。” 擎天殿與逍遙宗仇怨不淺,趙獻壓根就沒打算給赫連征面子。 他今日來,就是要將逍遙宗往泥地里踩。 赫連征不咸不淡回了一句:“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你與莊文卿的信寫得清清楚楚。” “信件可以偽造。” “可你與莊文卿說的那些話,除了你,還有誰能知曉?” 赫連征摩挲扳指:“信中說了什么?” “謝同疏當日也在場,你何必在這惺惺作態?” “謝長老?”赫連征轉向謝同疏,“謝長老與我說了嗎?” 今日逍遙宗面臨江湖問責,謝同疏和尹隨作為宗門長老,不得不列席大殿。 謝同疏沒理他。 “謝兄回宗之后就閉關了。”尹隨替他解釋了一句。 “趙長老聽到了?”赫連征笑著反問。 趙獻黑著臉:“除謝同疏,當日還有不少逍遙宗弟子在場。” “如此簡單的嫁禍,明眼人都能瞧得出來,弟子回宗后的確向我等稟報,只是我等認為都是謠言,就沒稟明宗主。”一位逍遙宗長老回答。 趙獻:“簡直是睜眼說瞎話!赫連征,你若不知道,今日在此作態又是為何?” “趙長老莫生氣。”赫連征慢條斯理道,“我也相當困惑,只是諸位非要入宗討個說法,我本著東道主的禮節,便設宴款待諸位,有什么問題?” 眾人:“……” “小客,我不想再聽他廢話了。”陸見微在心里嘆了一口氣。 小客:“那就開門見山吧。” “赫連宗主,你在信中與莊文卿提及,二十多年前,你不擇手段登上宗主之位,然后豢養傀儡蠱殺手,試圖顛覆武林,不知你作何解釋?” 赫連征失笑:“陸掌柜,我說了,信是別人偽造的。眾所周知,逍遙宗嚴禁蠱術,因為我很討厭蟲子。” “你既然討厭蟲子,為何還要在身體里放一只蟲子?”陸見微玩味道,“赫連宗主,你的喜好真是特別。” 赫連征心頭一跳,面上假裝鎮定:“陸掌柜,你在說什么?” “我說,你身上有蟲子。”陸見微笑問,“要我幫你把它請出來嗎?” 赫連征:“陸掌柜,話可不要亂說。” 他找人查過,陸見微在擂場之亂后,的確挖出了莊文卿腦后的蠱蟲,但人死了,母蠱跟著死亡,自然容易被發現。 而那只情蠱母蠱,還好生生地活著。 由此可見,陸見微或許對蠱術稍稍有些了解,但并沒有探知蠱皇的能力。 倘若知曉,她緣何坐視擂場大亂? 她在詐他。 “我沒有亂說。”陸見微語氣篤定,“赫連宗主要不要看一下我手里的證據?” 她解下腰間錦囊,倒出一只金色蠱蟲,芝麻大小,乖巧伏在她的掌心。 “什么證——”話音戛然而止。 陸見微緩緩握拳,將蠱蟲包裹于手心。 “赫連宗主應該知道,蠱蟲飲了飼主的血,不僅能與飼主建立微弱的聯系,還能在死的時候,反噬飼主。” 九級內勁從掌心迸出,情蠱母蠱瞬間化為齏粉。 赫連征未及反應,驀地吐出一口鮮血。 飼養蠱蟲并非全無風險,雖然蠱蟲在自己體內,反噬的風險較小,但總有例外。 情蠱的確好用,可赫連征的身份不允許他親自用,總不能讓江湖上的年輕武者都迷戀他一個前輩吧? 而且一宗之主很少行走江湖,出現在人前,用情蠱頗為雞肋。 如今這局面,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 阿木煙說過,蠱皇不會被飼主之外的人發現,九級蠱師都無法窺破蠱皇的存在。 為什么? 情蠱蠱皇為什么會在陸見微手里? 殿內眾人皆目瞪口呆。 赫連征竟真的飼養蠱蟲! 郎野猛地起身,怒不可遏:“赫連征,你不是說阿木煙死了嗎?!你為什么還有蠱蟲?!” 凌縱等人精神一震。 聽郎野這句話,逍遙宗內肯定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赫連征心緒亂了一瞬,很快又平息下去。 他用巾帕細細擦拭唇上的血,忽然嘆息一聲,苦笑道:“陸掌柜這個局,做得還真是細致周全,連蠱皇都拿出來嫁禍給我。” 陸見微拍落掌心的齏粉:“你才是蠱皇的飼主。” “有人取我的血煉制蠱皇,也未嘗不可。”赫連征緩緩疊著染血的巾帕,“陸掌柜拿一只不知從何而來的蠱皇,就想定我的罪?” “你一個九級武王,還能讓人輕易取了血?”陸見微饒有興致道,“赫連征,你當在座的都是傻子?” “九級?!” “赫連征九級了?怎么一點風聲都沒聽到?” “他為何要隱瞞?” 逍遙宗一眾長老也面露疑色。 尹隨皺了皺眉,旋即自嘲地搖了搖頭。 赫連征:“煉制蠱皇可不是一蹴而就的,有人很早就取了我的血。” “是嗎?”陸見微詫異,“有誰能取了天下第一宗宗主的血,而不被發現?” 趙獻:“沒錯,而且煉蠱需要新鮮的血液,我這次回去,特意問了擅長蠱術的同門,誰會拿陳年老血煉蠱?赫連征,撒謊也要講究邏輯。” “我不懂煉蠱,哪里知道煉蠱需要新鮮血液?只是推測而已。趙長老見多識廣,受教了。”赫連征輕飄飄地回了一句。 趙獻:“……” “就算你不懂,如今趙長老解釋了,說明不可能有人在多年前取走你的血,特意用你的血煉制蠱皇嫁禍你。”陸見微沒被他的話術繞進去,一針見血道,“所以只有一種可能,蠱皇是你親自飼養的,你方才所說,皆為謊言。” 赫連征沉默片刻,在眾人無聲的注視下,終于露出些許歉意。 “此乃宗門丑聞,我本不欲向外人道,只是陸掌柜非要定我的罪,為了澄清,我不得不……” “別廢話。”陸見微打斷他,“赫連宗主,優柔寡斷不像你的作風。” 她的語氣實在說不上禮貌,甚至可以說咄咄逼人,赫連征這么多年的養氣功夫,在她面前也不得不敗退。 他起身揮袖,冷冷道:“陸掌柜如此霸道,連話都不讓人說了。怪不得阿雪進了八方客棧后,連我這個親爹的話都不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