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很小的時候就認識眼前這個男人。

    小時候他教他讀書，他喊他一聲老師。

    后來他上了學，這人偶爾來他家里拜訪，他喊他一聲哥。

    從十八到他如今四十五歲，他這個模樣，也不能再那樣喊他。

    張郃看著身邊的人，“我說，你也該學著去用一下手機了吧？”

    “你再做個老古董，早晚會被這個時代淘汰的。”

    不知道對他說了多少遍了，只可惜這人外言不入，總是敷衍了事。

    可今日不同了。

    “我最近也覺得需要。”

    張郃叫他嚇了一跳，剛要開口講話，遠處來了一個人同他打招呼。

    “張老板？”

    “啊……付經理。”

    是他的熟人，高爾夫的愛好者，能在這里碰到，也是正常。

    付經理握住了他身邊李西章的手向他打招呼，張郃趕忙攔住他，笑著與他講幾句。

    李西章從他們身邊走過去。

    “到哪去？”

    “洗手間。”

    張郃咬了咬牙。

    “年輕人，不懂事，別往心上去了付經理……”

    “沒事沒事，都是小事情哈哈。”

    只許州官放火的典型，他可以主動熱情的去接觸別人，卻不喜歡別人熱情的碰他。

    張郃心里頭罵他怪東西，他是看不透他的假干凈。

    “我要走了。”

    李西章從洗手間走出來就對他講這話。

    張郃還沒揮出去桿因為他這話差點閃了半邊腰，“什么？不是說好晚上去我那？”

    “下回。”

    “等到我半截身子入了土？”

    李西章笑了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你那車呢，也不要了？”

    “下次我會直接去找你。”

    說著就要走。

    “等等我，送你啊。”

    他這臨走還要跟一圈人打一遍招呼在離開。

    上了車，張郃問他去哪，李西章講出一個地方，叫他愣了一下。

    “你去學校做什么？”

    “有個認識的人。”

    張郃脧他一眼，“當老師的？”

    “不然是什么？”

    怕他發起了癲，對小孩兒下手。

    路上堵得很，到了那張郃甚至沒有地方停車。

    “這是做什么呢，開家長會？這么多車。”

    “運動會。”

    李西章自己下了車，“走吧。”

    張郃看著外頭下午這大太陽，嘆氣，“你就非見那人不可？”

    李西章笑了笑，拉低了帽檐，對他揮了揮手向前走。

    如果不是在洗手間，有人碰巧提到，他也不記得還有這么一回事。

    前段日子他偶然在禾霓工作時看到了有關校運會的一些相關安排。

    可禾霓不是班導，這些日子似乎是頂了她朋友的班，替她打理班級。

    因著開放，整個校園，都彌漫著味道，復雜得很。

    若是以往，他很快就能找到禾霓的位置，今天卻不行了。

    他迎著陽光走，走到場地的門口遙遙地望著。

    有人從他身邊經過，他微微側身，離任何人都遠一點。

    “往后點，別站在跑道上！”

    李西章轉頭看了男人一眼，確認對方是在跟他說話。

    那人也看了他一眼，“就是你。”

    他向后退了一步，順著男人的目光看過去，一聲槍響，孩子們開始奔跑。

    “你找哪個班？”

    西章回答道，“我找一個人……”

    “學生？你不知道是哪個班？這可不好找。”

    李西章想了想，確實不知。

    那人上下打量他，問道，“幾年級的？初三的班級在那邊，那一頭是一年級的。”

    “謝謝。”

    他順著最里圈步行，眼神在周圍形形色色的人類中穿梭。

    終于，在一陣喧鬧中西章向后望去。

    原來她站在跑道上，一道揮旗她和其他幾位女教師一齊沖了出去。

    從他面前經過，他怔了怔。

    纖瘦的身軀，在日光下她那張臉鮮亮，兩腮透著粉像擦了胭脂，那雙眼睛閃閃爍爍，僅僅只是在他眼前一剎那，他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向前邁了一步。

    她贏了。

    因著周圍人的夸贊，她的臉戴上了紅。

    李西章站在離她不遠處，看著她的笑，發了一會兒呆。

    太陽曬得他裸露的肌膚發燙。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不一會兒，他也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