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蓋曜容華 第184節
陳修遠惱火,“許驕,你腦子里都是什么?” 許驕正要開口,陳修遠趕緊給她倒茶,“可以了,許驕,海清河晏。” 許驕哈哈笑開。 陳修遠也端起酒杯笑了起來。 漣卿忽然覺得,許驕同哥哥一樣,都是陳修遠心中很重要的朋友。而且都是,雖然不常見面,見面也會拌嘴,但都會為對方著想的朋友。 即便遠在天涯,也見字如人。 重逢時,有重逢的笑意。 危難時,也會彼此奔走。 許驕馬上就要離開燕韓了,但陳修遠帶她來見許驕,是想帶她認識他的朋友…… 他想讓她走入他的人生,而不止于萬州。 漣卿思緒間,許驕還是慫恿陳修遠吃了一口辣的,陳修遠整個臉色都變了,似剛蒸熟的螃蟹。 “冠之哥哥。”漣卿其實有些擔心。 見他臉色都漲紅,是很難受。 陳修遠擺擺手,良久才緩和了稍許,又朝漣卿道,“阿卿,幫我取些酸梅汁來,不要太甜的。” 她知道他喜歡的,漣卿會意起身。 也知曉,陳修遠是支開她,有話單獨同許驕說。 屋中,許驕看向陳修遠,“喲,把你們家阿卿meimei支開做什么?” 陳修遠的臉色才算差不多徹底緩和了過來,“這趟同陳翎談得順利嗎?” 許驕點頭,輕嗯一聲,“能交差。” “伴君如伴虎,你都坐到宰相的位置了,當急流勇退之時,記得全身而退。”陳修遠淡聲。 “知道了。”許驕輕聲。 “早前同你說過的,如果元帝忌憚你……記得來燕韓。南順燕韓隔了千山萬水,這里安全。”陳修遠說完。 許驕笑道,“刀子嘴,豆腐心。” 陳修遠惱火,輕聲道,“你自己悠著些,可別讓我遠在燕韓,聽到你被你們元帝賜死,趕不過來替你收尸。” 許驕笑起來,“行,做鬼來找你。” 陳修遠無語。 許驕也端起一側的酒壺斟酒,陳修遠看她,“不是不喝酒嗎?” 許驕嘆道,“怎么,這么小氣,給人踐行,不讓人喝酒啊?” 陳修遠:“……” 陳修遠感嘆,“我收回之前的話,你們元帝不被你氣死,已經是好了。” 許驕這次沒笑了,難得嚴肅道,“說真的,你也自求多福,你這個敬平王的身份立在這里就是給陳翎添堵,再親近的君臣,也會有間隙。以前你爺爺是天子的長輩,這種間隙不會那么明顯,但你不同,一根稻草,都有可能成為壓死駱駝的元兇。相比我,你才是要想想,你這敬平王要怎么做?既不讓陳翎猜忌,又能全身而退,興許,最后離開燕韓的人是你……” 陳修遠不吱聲了。 許驕也不吱聲了。 兩人都各自想起各自的事,而后又都端起酒杯,輕輕碰了碰,又輕抿一口。 …… 漣卿知曉他們兩人有話要說,一直在樓下逛了很久,才端了酸梅湯上來。等入內時,見許驕在喝酒,陳修遠在吃辣鍋。 漣卿:“……” 這都是在舍命陪君子嗎? “阿卿,我方才還在同冠之說起,等回南順之后,我讓人給你們送些許府酒莊的酒,一定要嘗哦,還有,記得有機會的時候,來南順看我~友誼天長地久~”許驕才說完,又喝了一口,然后倒在桌上就不動彈了。 “許相?”漣卿剛上前,就聽到的均勻的呼吸聲響起。 漣卿尷尬看向陳修遠,“冠之哥哥,你要不要送許相回去?” 陳修遠笑了笑,“別碰她。” 漣卿不明何意。 陳修遠喚了聲,“葫蘆。” 葫蘆是許驕的侍衛。 葫蘆入內,看見喝多了許驕,一臉頭疼模樣。 “葫蘆,送許相回去吧,這里沒旁人。” 陳修遠說完,葫蘆朝他拱了拱手,然后漣卿見葫蘆直接將他們家許相扛在肩上扛走了。 漣卿睜大了眼:“……” 看著漣卿驚訝的目光,陳修遠忍俊。 等咚咚咚的下樓聲結束,漣卿才回過神來,“許相,這么輕嗎?” “嗯,打腫臉充胖子。”陳修遠笑開。 * 兩人下樓時,許驕的馬車已經離開了。 西郊離京中很遠,原本兩人也要上馬車回京的,但好像中午吃了不少,有些撐了,馬車中顛簸恐怕不舒服,還不如散步一段,正好可以一面往回走,一面消食。 陳蘊和陳壁駕著馬車在前方不遠處;陳修遠一手牽著漣卿,一手撐著傘。 下雪時不冷,融雪冷。 雪不大,有時候還在半空就融化。 兩人并肩走在雪地中,雪在腳下踩得咯吱作響。 即便不說話,但共傘時,途徑之處,沉甸甸的白雪綴在枝頭上,又簌簌下落,和著腳下,雪中的咯吱聲,都似一曲動人的樂曲…… “你同許相怎么認識的?”漣卿問起。 “有一年爺爺出使蒼月,我同跟著一道去了一回,那時候許驕還是南順國中鴻臚寺的官員,我同她在蒼月見過面,很早之前的事了。”陳修遠也想起早前來。 “你們就見過一面?”漣卿意外。 陳修遠頷首,“也不止,后來也見過一次,但君子之交,一面就夠了。” 漣卿感嘆,“許相說完斯斯文文的,很難想他能壓得住朝中百官。” 陳修遠笑起來,“斯斯文文?張牙舞爪差不多。南順朝中官員沒有幾個不怕她的,她背后是元帝,你見過哪個宰相,這月被罷官,下月復職,再下月又被罷官,再下月又被復職的?” 漣卿:“……” 陳修遠繼續道,“帝王有帝王的心思,每個君王都不一樣,想要的,顧忌的,看重的都不一樣。” 漣卿聽出了不同。 方才許相同他一道,應當說起了朝中之事,所以陳修遠才會心生感嘆。 “伴君如伴虎,得多大勇氣才能留在天子身邊……”陳修遠低聲。 漣卿看他。 他沒吱聲了。 …… 再往后一些,路開始沒那么好走了。 兩人也走了些時候,散步消食的目的是達到了,他也輕聲問起,“要回馬車嗎?” 如果想回,他會直接說,回馬車吧;他問要回馬車嗎,是他覺得還好,但征求她的意思。 漣卿輕輕搖頭。 他果真笑了笑,又不由駐足停下,“小尾巴,上來,我背你,前面路不好走,我背你走。” 漣卿眸間微訝。 他之前沒背過她。 小時候在家中,也只有爹和兩個哥哥背過她…… 在她印象里,這是很親近的舉動。 尤其,他背起她的時候,她看不到他的臉,但她還是臉紅了,紅到了耳后。 “阿卿。” 嗯?她心中咯噔,好似偷偷看他被發現了一般。 他溫聲道,“家中給你說親了嗎?” 漣卿:“……” 雖然但是,他忽然這么問起,她還是緊張,握著傘的掌心攥緊,輕聲道,“沒有。” “哦。”陳修遠繼續道,“那伯父伯母有說,想要找什么樣的女婿?” 漣卿微微咬唇,不知道怎么應才好。 他繼續道,“我有個朋友,他家世清白,后宅干凈,算青年才俊吧,也志向高遠,不沉迷酒色,也不會與狐朋狗友鬼混……” 他正在想后面半句怎么說,她打斷,“他有喜歡的人嗎?” 陳修遠:“……” 他怎么沒想到她會這么問的?! 他怎么回答都是個坑…… 小尾巴其實很精,而且知曉什么時候開口說什么話,也知道怎么給他留下難題。 他深吸一口,探究道,“我抽空尋他問問看?” 漣卿莞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