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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冠蓋曜容華在線閱讀 - 冠蓋曜容華 第101節

冠蓋曜容華 第101節

    漣韻這才頷首,“還有一件事,朕要同你說。”

    “陛下請說。”

    漣韻看他,“洛遠安的侄子是不是在你手里?”

    他承認,“應當是。”

    “應當?”

    “自昨晚宮宴起,我就未出過宮中,眼下,人應當在手中了,只是沒有最后確認。”他如實道。

    “放了他吧。”漣韻直接。

    陳修遠看她,心中斟酌著,哪些事情當說,哪些不當說,哪些要怎么說……

    漣韻似是看穿他心思,輕聲道,“洛遠安的事,朕比你清楚,你日后也無需用這些威脅他,朕心中有數,也會有安排。”

    陳修遠還未來得及開口,漣韻繼續道,“陳修遠,別讓朕失望,朕還希望漣卿能做一個真正受人敬仰的君主,朕沒做到的,她能做到,朕有遺憾的,她沒有。”

    陳修遠沉聲,“會的。”

    漣韻這才啟顏,“朕也提醒你一聲,你的身份若是暴露,才是最大的隱患,朕也想知道,你會不會為了漣卿留在西秦?”

    他沒出聲,漣韻笑道,“朕覺得你會。”

    許是早前才熬了一整晚,眼下也說了太久的話,漣韻重新開始咳嗽不斷,臉色也急轉直下。

    大監擔心自遠處上前,“陛下,可要喚太醫。”

    漣韻頷首。

    大監趕緊吩咐人去做,漣韻終于停下咳嗽聲,但眸間開始露出疲憊之意,“回去吧,讓漣卿明晨早些來。”

    “是。”

    臨到起身,陳修遠還是遲疑,最后開口,“陛下,有一事岑某不明,所以想問清楚。”

    “你說。”

    陳修遠攏眉,沉聲道,“早前定下的儲君不是漣宋嗎?后來怎么換成了漣卿?”

    *

    等回東宮,陳淼已經在等候了。

    “陳壁回來了嗎?”陳修遠也一身疲憊,陳淼應道,“頭兒還不曾,但讓人捎了口信,說妥當了。”

    陳修遠腳下駐足,目光看向陳淼,想說什么,最后還是咽了回去,又問起,“阿卿呢?”

    陳淼食指滯了滯書齋處,“殿下一直在書齋中,呆了好久了。”

    “我知道了,去吧。”陳修遠吩咐一聲,陳淼撒腿跑開。

    陳修遠入了書齋,屏風前后都沒有人,那應當是在閣樓處。

    昨晚宮宴,一直驚心動魄,她一宿沒合過眼,等了他這么久,應當是去閣樓處打盹兒去了。

    果真,他上到閣樓的時候,見她睡在閣樓的榻間。

    這里他同她都不算陌生。

    她是困極了,所以懷中抱著‘沒想好’就在床榻上睡著了,一人一貓偎在一處,溫馨又和諧。

    許是夏日太熱,踢了被子。

    他上前拾起給她蓋上,又認真看了看她熟睡的模樣——以前‘沒想好’大都睡在她枕頭一側,今日她抱在懷中,說明心中不安,需要慰藉。應當是昨晚宮宴上的爾虞我詐,還有血染大殿讓她心中不踏實,所以沐浴過,衣裳也換了,去了血腥氣。

    她不喜歡,他同樣也不喜歡。

    他俯身吻了吻她額頭,又去了閣樓內的耳房,用水簡單沖了沖,等血腥氣淡去,又重新換了衣裳才折回。

    床榻上,漣卿還抱著‘沒想好’睡著,沒動彈過。

    他坐上床榻,漣卿睡夢中微微睜眼,明顯一臉倦色,也迷糊道,“你回來了?”

    他輕嗯。

    她靠近他,想枕著他,‘沒想好’被擠扁,只得‘喵’了一聲當做抗議,而后徑直跳下床榻,不滿看了陳修遠一眼,然后踩著貓步去了小榻那處繼續打盹兒。

    他坐著,她靠著他其實不舒服,再加上這一整宿之后,他也困了,陳修遠也上了床榻。

    她自覺伸手環住他腰間,將頭靠在他懷中,“岑遠……”

    他吻上她頭頂,有清淡的白玉蘭花香。

    他輕聲道,“睡吧,我在。”

    她攬緊他。

    第064章 陳蘊

    漣卿醒來是在黃昏前后。

    岑遠人不在,床榻的一側是空的,但余有暖意,漣卿想起早些時候岑遠是回來過,當時她睡得迷迷糊糊,他同她說了話,她也靠在他懷中入睡,他一直守著她,等她睡著。

    眼下,岑遠應當先醒了,隱約間,漣卿能聽到樓下的說話聲傳來。

    這里是書齋,說話聲好像是岑遠同陳壁的。

    昨日入宮的時候,岑遠說起過讓陳壁去做事,所以她早前回東宮的時候陳壁還未回來。當下,岑遠同陳壁說著話,應當是事情辦完折回。因為在閣樓上,他們說什么其實斷斷續續聽不清,可漣卿還是隱約聽到了洛家這樣的字眼。

    ……

    書齋一樓,陳壁同陳修遠確實是在說洛家的事。

    “……所以,洛遠安的侄子看不見,雙目失明,洛遠安應當是怕他有事,也怕旁人照顧不好,所以把他留在京郊照顧,歲之會不時去看他。我也沒想到會是這樣,但看模樣,確實是翩翩如玉的少年公子一個,就是可惜看不見。”陳壁感嘆。

    “是從小就看不見?”陳修遠問起。

    陳壁搖頭。

    “那怎么會?”陳修遠看他。

    陳壁繼續,“應該是洛家的仇敵吧,這樣的世家,怎么也會有得罪的人,洛家當年原本就落魄了,但是因為洛遠安同天子,不對,那時候還是公主,兩人有婚約,公主又是天子膝下最疼愛的女兒,所以在景王之亂前,先帝尚在的時候,洛家雖然沒落,但頂著未來駙馬的名聲,還不至于有人讓洛家難看。只是后來,主上也知道的,景王逼宮,皇室幾乎都死在景王那場逼宮里,留下了只有天子一人,后來,天子還同旁人大婚……聽傳聞,有說洛家丟不起這個顏面,所以黯然離京的,也有說,當時洛家是被其他世家迫害,逼得離京,遠離天子的。但無論是哪種,洛家在離京之后,被人尋仇,洛程的眼睛就是那個時候失明的。小時候還看得見,后來卻失明,洛遠安為了他安全,又將他安置在京郊,也不常見人,但這個人的性子還沒有極端,應該是洛遠安把他護得很好……”

    陳修遠看他一幅興嘆模樣,輕聲問道,“這些,你怎么知道的?”

    雖然他一直知道陳壁什么鬼主意都有,但洛程同他素未蒙面,不應當……

    陳壁嘴角抽了抽,如實應道,“我是帶人一路跟著歲之才尋到的這處京郊別苑的,歲之很小心,中途繞了很多次,一般的人跟不上,可見平日里有多謹慎。但陳銘和陳楠在,主上你也知道,他倆是不會跟丟人的,到京郊別苑的時候,我原本是想直接劫持人,可看到洛程的時候,也確實愣住了。不管洛遠安人如何,這位洛家小公子,就是讓人一看,就覺得有些……”

    陳壁輕嘆,“我當時心軟了,就同他說,宮中有危險,上君讓我們接公子去其他地方。”

    陳修遠眨眼,“他就信了?”

    陳壁搖頭,“不是還有歲之在嗎?我們同歲之一起,歲之也怕他擔心,所以配合了一場。要不怎么說讓人不忍心,論相貌,他比上回那個姜容還出眾,但少了姜容那種書香門第的清冷銳氣,性子溫和儒雅,又不是上君那種溫和儒雅,就是少年的溫和如玉。”

    陳修遠看他:“……說正題。”

    “哦。”陳壁趕緊回到正題,“就是這位洛程人很好,以為我們是上君的人,有友善,也會問起上君在宮中如何。歲之會說宮中的事,然后說一切安好,洛程言辭間提起,他還有個meimei。”

    “在哪?”陳修遠言簡意賅。

    “這就是要同主上說起的事情了。”陳壁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道,“主上應當想不到,洛程的meimei洛渺,也就是洛遠安的侄女,在定遠侯府,是定遠侯的孫媳。”

    定遠侯的孫媳?陳修遠是沒想到這么一層關系,忽然間,腦海中的蛛絲馬跡又串聯到一處,這就解釋得通為什么洛遠安發現寒光寺的事情同定遠侯府有關,卻要掩蓋下來,因為行刺東宮是謀逆,闔府上下都會受牽連,但洛渺在定遠侯府中,所以洛遠安投鼠忌器。

    陳修遠也想起昨晚宮宴時,他是覺得哪里不對,最后想起是洛遠安同定遠侯之間微妙的眼神變化,還有定遠侯能這么高調逼宮,除了向來的孤傲,對天子的睥睨,禁軍中有自己的人,也有駐軍兵臨城下之外,還有洛遠安……

    定遠侯是洛渺威脅過洛遠安,所以最后頻頻看向洛遠安,因為洛遠安才是當時天子身邊最近的人,如果當時洛遠安遲疑,天子沒想到近衛里會混了定遠侯的人,天子會命喪當場。

    定遠侯是沒想到,洛遠安會救天子。在定遠侯心里,洛遠安不是會做這樣事情的人……

    思緒間,陳壁繼續說道,“聽洛程華中的意思,洛家沒有旁人了,是洛遠安護著他們兄妹兩人,也過了一段極其艱難的時間,洛程雖然沒有細說,但七七八八也猜得出來,是有人盯著洛家收拾,當時洛程和洛渺兄妹兩人險些死了,從那之后,洛遠安就似忽然變了,也沒有多少時間陪著他們兄妹兩人,但把他們安置在安全處,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們漸漸有了平靜日子。這么看,洛程和洛渺兄妹兩人是洛遠安的逆鱗,應當是洛程和洛渺兄妹兩人險些遭遇不測,刺激了洛遠安。”

    陳修遠皺眉,“發生什么事了?”

    陳壁搖頭,“洛程沒說,也不好逼供,歲之這處嘴很緊,也不肯說,但結合之前李明申說的,洛家就算沒落了,瘦死的駱駝也比馬大,偌大一個洛家,最后就剩了洛遠安和洛程兄妹兩人,應該是被人逼到絕路了,所以,什么事都做得出來,所以,早前許是避之不及,后來也不知怎么回了宮中,最后做到了上君,洛遠安很愛惜羽毛,在朝中的聲名很好,也處處維持旁人眼中溫和無爭的模樣,應當是早前的落魄,被仇家迫害,茍延殘喘,所以想握住權力,不想再重蹈覆轍……”

    陳修遠想起天子同他說起過的。

    ——洛遠安的事,朕比你清楚,你無需用這些威脅他,朕心中有數,也會有安排。

    天子清楚洛遠安早前的事,也清楚寒光寺,還有洛程兄妹兩人的事……

    陳修遠近乎直覺,天子對洛遠安有愧疚,甚至,難過,惋惜在。

    剛才陳壁又提起,洛家上下傾覆,只剩了洛遠安和洛程兄妹兩人,洛程兄妹兩人險些夭折……

    洛遠安經歷了某些事情,讓他一步一步走到今日。

    而天子也沒戳穿他的面具,因為也怕看到戳穿他面具后的真實……

    洛遠安回京近十年,在朝中的經營應當遠不止如此。

    陳修遠環臂,“你告訴歲之昨晚宮宴上發生的所有事情,告訴他洛遠安中刀昏迷,生死未知,定遠侯死在大殿上,他如果想洛程和洛渺兄妹兩人安全,就把之前的事情告訴你。”

    陳壁眼珠子都險些瞪出來。

    “做什么?”陳修遠嫌棄。

    陳壁湊近,一幅難以置信的模樣,“洛程權且不說了,洛渺是定遠侯的孫媳,定遠侯謀逆被誅,怕是要被誅九族的,洛渺應當也在其中。主上,昨晚宮宴究竟發生了什么,怎么一夜之間就大權在握的樣子?”

    陳修遠無語。

    陳壁再次湊近,又一臉刮目相看的樣子,“是不是殿下要登基了,什么事都聽主上的?”

    陳修遠惱火看他,一字一句道,“是因為我知道天子會放過洛家的人……”

    陳壁反應過來了,但心中忍不住在腹誹,那你說得像你放的人似的。

    陳修遠看他。

    他趕緊收起腹誹模樣,一本正經感嘆道,“主上英明,殊途同歸。”

    言辭間,聽到樓梯處有腳步聲傳來,是有人從閣樓處下來了。

    兩人轉眸看過去,是漣卿從閣樓處走下,衣裳是穿好的,但青絲墨發垂下,一半斜堆在肩處,一半在身后,因為原本就生得好看,眼下更是溫和柔軟里帶了幾分睡眼惺忪,是剛起來。

    陳壁:“……”

    陳壁是人精中的人精,“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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