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蓋曜容華 第72節
“魏相?”卓妍意外,“怎么會有魏相府上的嬤嬤來東宮?” 漣卿道,“早前的惠嬤嬤離開了,東宮總要有人,何嬤嬤是老師府中的老人,陛下也放心。” 卓妍會意,“那也是,這朝中最正值忠心的老臣非魏相莫屬,那你也可以放心了。” 卓妍又湊近,“至少何嬤嬤知根知底,魏相府中的老人也穩妥,看起來,慈眉善目,親和友好,我不喜歡早前的惠嬤嬤,總覺得她兇巴巴的,成日像監視你似的!” 漣卿看她,想說不是像,就是,但又想起上君的事早前沒同卓妍說起,也不用再節外生枝了…… 等到慶云坊,漣卿才知曉卓妍口中的‘沒想好’一定喜歡是何意,慶云坊是專門賣小貓的玩具,小窩和玩耍的地方。 ‘沒想好’原本膽子就大,剛到這里就似到了自己的樂園一般,什么都忘了。 漣卿和卓妍都笑開。 …… 由得慶云坊很大,好玩的地方太多,‘沒想好’不亦樂乎,也不想走。 漣卿同卓妍也在慶云坊里逛了很久,最后不管‘沒想好’喜不喜歡,反正卓妍買了不少東西。 “‘沒想好’,記得了,這些是我送給你的禮物,你要同我搞好關系,下次我再同殿下說,帶你來這里玩。”臨走的時候,卓妍一本正經朝‘沒想好’說。 漣卿好笑。 但‘沒想好’真的朝著卓妍“喵”了一聲,又主動上前蹭她的手。 “看看,這叫有錢能使鬼推磨。”卓妍朝漣卿說道。 漣卿好笑,“這叫有錢能使貓叫。” ‘沒想好’反正很高興。 出了慶云坊,也差不多過了午時好些時候了,邵玄問起去何處,卓妍提議,“去蓮香樓吧,蓮香樓的松鼠魚,殿下以前最喜歡。” “是嗎?”許是近來一點點開始想起早前的緣故,她愿意去接觸自己以前喜歡的地方,興許,還能多想起些。 “當然了,酸酸甜甜的東西,殿下簡直不要太喜歡!” 酸酸甜甜的,她想起糖葫蘆了…… 因為在慶云坊的時間很長,等到蓮香樓的時候,大部分宴席都散了。 掌柜并不認識漣卿,卻認得卓妍郡主,便領著卓妍郡主從中間的正梯直接上三樓的雅間。 漣卿和卓妍一面上樓,一面說著話,沒有留意周遭,卻忽然見掌柜駐足,兩人也跟著駐足,停下說話聲。 正梯很寬敞,可供兩端上下樓的人,所以默認了各自靠右,但掌柜停下,是因為下樓的人并沒有避開,而是特意從中間迎面走下。 漣卿看清了對方,一襲錦衣華袍,五十來歲上下,渾身透著盛氣凌人。漣卿看他,他的目光也正好與漣卿對上,不由凌目,周遭都是無形的壓迫感。 這種壓迫感同信良君給人的壓迫感還不一樣,信良君是軍中的威嚴,但這人…… 漣卿說不好,就像不僅有軍中的威嚴,還有旁的氣魄和凌人在。一雙眼眸深邃,目光如炬,比信良君更氣場,也要更令人回避些。 他迎面走來,漣卿有何沒有避開。 他目光也一直落在她身上,而后在她跟前駐足,因為他在上階梯處,漣卿在下階梯處,他好似天生帶著居高臨下,“殿下。” 漣卿意外,是認識她的人,但她記不得了。 卓妍在一側提醒,“是定遠侯。” 其實卓妍方才也有些害怕,定遠侯不常入京的,但小時候卓妍就有些怕他,覺得他面相兇。 “定遠侯。”漣卿不卑不吭。 她就是眼睛再不好用,也從對方眼中看出不友善。 不止漣卿,周圍旁人也都能看出來。 定遠侯府是西秦國中的老牌世家,旁的世家,定遠侯都很少放在眼里過。 就算是早前的淮陽郡王府,也根本入不了定遠侯的眼,東宮雖然是東宮,但在定遠侯眼中,只怕也是日后朝中的傀儡。 早前幾大世家爭著把持天子身側之位,定遠侯府不屑此事,而這十余年以來,定遠侯府還與平遠王府,永寧侯府一道,并列西秦國中世家之首。 眼下,定遠侯明顯對東宮不友善,邵玄上前一步,跟在漣卿身后,定遠侯身后的黑衣刀疤臉侍衛也上前一步。頓時周圍的氣息似是都跟著凝固了,都不敢上前,紛紛觀望著。 就在此時,正梯上的腳步聲傳來,眾人紛紛移目,定遠侯也看向正從正梯走上的人,目光微頓,漣卿和卓妍也跟著轉身。 待得看清這道秀頎挺拔的身影,卓妍如釋重負,慶幸道,“哥~” 卓逸輕嗯一聲,朝她和漣卿看來,臨到近處,駐足朝漣卿拱手,“殿下。” 漣卿頷首。 卓逸又朝定遠侯拱手,“卓逸見過定遠侯。” 卓逸是平遠王世子,平遠王府又同定遠侯府算是世交,卓逸在此處,反倒緩解了尷尬,“容伯伯。” 他開口喚了這聲容伯伯,定遠侯臉色也舒緩下來,“長這么高了。” 卓逸道,“家父外出,還未來得及趕回,我送容伯伯回驛館吧。” “有勞了。” 京中不會有人愿意同平遠王府沖突。 “哥~”卓妍小聲。 卓逸叮囑道,“你同殿下一處,我同容伯伯說會兒話就來尋你們。” 漣卿和卓妍都聽得明白。 “殿下,告退。”卓逸朝漣卿拱手,定遠侯也只能照做。 看著卓逸同定遠侯一道離開的背影,周圍才紛紛松了口氣,平遠王世子來得太是時候。 也隨著卓逸同定遠侯的離開,掌柜繼續領著卓妍和漣卿兩人往雅間去。 路上,漣卿輕聲問起,“你哥怎么來了?” 卓妍也一臉納悶模樣,“不知道呀,我們來蓮香樓也是臨時起意的,不知道他是不是從哪里聽說了,一面用飯,一面等他吧。” 漣卿應好,腦海中還是方才定遠侯的眼神,氣場,還有藏在其中的不善;其實,朝中真正待她友善的也沒幾個…… 漣卿想起岑遠的話:“殿下是半路殺出的儲君,殿下期盼旁人如何友善?每個人的立場不同,殿下想要做每個人都喜歡的人,很難。如果殿下想要人人都友善,大可將儲君之位讓出來。” 她詫異看他。 雖然他說得極端,但不無道理。 原本,人人都想拿捏她這個東宮,就算是友善,也大都虛善而已。 岑遠繼續道,“殿下覺得真將儲君之位讓出來,旁人就會待殿下友善嗎?” 他看她,“只要殿下從儲君的位置上下來,境地只會更尷尬,這原本就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之事。殿下要記住一點,天子,從來就不是取悅旁人用的,天子要對江山社稷負責,那臣子,就要對天子負責;臣子可以取悅天子,但天子不可取悅臣子。殿下無需對旁人友善,也不需在意旁人是否友善。我說的,殿下可明白?” 彼時她朝岑遠頷首;眼下,漣卿駐足,轉身望向階梯下,定遠侯也正好回頭,目光與漣卿遇上,漣卿眼中的堅定沒有退讓,讓定遠侯不由皺了皺眉頭。 一側,卓逸的聲音打斷,“容伯伯,這趟遠道而來,可還習慣?” “習慣,就是一轉眼時間過得太快,上次見你,還是你爺爺在的時候。”定遠侯目光看回卓逸。 兩人并肩出了蓮香樓,卓逸又道,“爺爺在時,時常提起容伯伯。” 剛好馬車上前,定遠侯道,“世子留步吧,送到這里就好,替我向你爹代好。我來京中,忽然聽聞他抱恙,實屬不巧。” 卓逸淡聲,“都是早前戰場上留下的病根,眼下外出三兩月了,就我和meimei在家中……” 定遠侯笑道,“不用送了,殿下還在等世子。” 卓逸拱手,算是默認,“容伯伯告辭。” 定遠侯頷首。 待得定遠侯上了馬車,卓逸目送馬車離開街巷處才折回蓮香樓中。 * 馬車內,定遠侯同心腹侍衛在一處。 “拜帖送到了?”定遠侯問起。 侍衛應道,“送到了,但太傅不在京中,外出了。” “哦?”定遠侯意外。 侍衛繼續道,“今日晨間出發的,不知去了哪里?” “呵。”定遠侯輕嗤,“他是羅逢中的關門弟子,有些意思。” 侍衛聽明白了弦外之音,“侯爺是說,太傅是特意避開侯爺的?他猜到侯爺要造訪?” 定遠侯端起茶盞,似笑非笑,“他有可能沒猜到,但他要躲所有人;還有可能,他極其聰明,猜到了,所以躲著我。” 侍衛皺眉,“他同侯爺沒交集。” 定遠侯放下茶盞,“我說過,這次唯一的紕漏,就是鳴山回來的第二日,只有我一人入京。千算萬算,沒算到這一條。他要是能猜出其中蛛絲馬跡,這個人就不止是厲害。” 侍衛沉聲,“侯爺,要不,我去殺了他,一了百了?” “不用。”定遠侯淡聲,“你上次不是試探過他了嗎?他避開了嗎?” 侍衛想起,“這倒是沒有,就是左肩被我刺傷了。” 定遠侯指尖輕敲桌沿,“這個人有些意思,先不要殺他,我先想看看。” “是。”侍衛應聲。 * 京郊一處廢舊院落,陳壁推開門,“主上,到了。” 陳修遠入內,屋中置了太師椅,陳修遠落座。 而屋中還關著一個人,雙手被束上,也蒙著眼罩,口中塞著布條,聽到聲音,隔著布條叫了幾聲。 陳修遠看向陳壁,陳壁上前,解下他臉上的眼罩,取出口中的布條,對方明顯嚇倒,“你們什么人!” 陳修遠幽幽道,“李大人早前不是一直在查我嗎?我自己來了,李大人想問什么就直接問我吧,也不用來回折騰了。” 李明申愣住,“你?岑,太傅?” 陳修遠點頭,輕“嗯”一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