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界線內界線外(1)
表演還有下半場,但我已經騎著腳踏車衝回家了,傳訊息告訴莊彩瑩幫我跟老師說我身體不舒服后,我渾渾噩噩地走到廁所。 看著鏡中的自己,眼線都被哭花了,暈在眼周,看起來就像熊貓,還有身上穿的洋裝,已經凌亂的頭發,一切看起來都那么可笑。 難怪沒有人喜歡。 難怪那些嘲諷的耳語還是會趁半夜偷偷入夢。 我不知道爸媽是否還在學校找我,我現在什么也不想思考,只是卸完妝換完衣服后無力地倒回床上。 原來失戀是這種感覺……我苦笑。 就像有個人拿刀子捅進你心臟還反覆轉動一樣,明明事情都過去了,明明告自己要放下了,卻還是在淌血。 原來人在極度悲傷的時候是哭不出來的呀。 小樂…… 我伸手把兔子玩偶擁入懷中,覺得自己又縮回烏龜殼里了。 沒關係吧,就這樣讓我無賴一下。 一切會變好的,對吧? 我們高三了。 自從那天過后,高語安和許逸恆依舊不知情,莊彩瑩恢復平常的那個她,我們誰也沒有再提這件事。 這樣也挺好的,至少一切都回到了正軌。 雖然我依然痛著,傷口已造成,只盼能隨著時間慢慢淡忘。 成果發表會獲得了不錯的回響,我甚至上了學校告白版,被說唱得很好聽。 吉他社的大家也紛紛表達感激,說是我救了他們的表演,我雖然嘴上推辭,心里卻無可避免地有些欣喜。 既使后面發生了一連串悲劇,至少這件事我做到了。 高三了,課業壓力排山倒海涌來,接二連三的模擬考也隨之報到,我專心沉浸在課業上,多虧了參考書佔用我大把時間,讓我不會一直想起傷心事。 一方面念書,一方面我也在嘗試原諒爸媽,這很難做到,畢竟我對他們的偏見已經根深蒂固,但我們互相折磨了好幾年,已經夠了。 他們對我的傷害是很大,但難道我對他們的狠心就不傷人嗎? 我開始思考。 他們似乎也察覺到我在畫室上課,但奇蹟地沒有多說些什么,對我晚回家的行徑寬松不少,我還注意到每個月的零用錢悄悄變多了。 我不知道他們對我的志愿選擇改觀了沒,但我也不敢跟他們談起,只怕又引起家庭戰爭。 「吶,我覺得這件事應該要告訴你。」 莊彩瑩一屁股坐上我的桌子,我有些意外,在那之后,我們都看到了彼此的丑態,也都需要一段時間靜靜,所以這段日子里,我們并沒有。 我放下手中的數學講義,「什么事?」 她張望了下四周安靜念書的同學們,湊到我耳邊降低音量道:「高語安拒絕了許逸恆的告白。」 我靜默。 原來嗎…… 我沒有再去關注他們的互動,自然不知道這件事,對我來說,這些都是我需要割捨的念想。 所以我說不清自己對這件事做何感想,好像對這個結果也沒有太意外,反正這些都不關我的事了,許逸恆心里沒有我,更容不下我。 知道這點就夠了。 不過拒絕了也好,喜歡的人跟自己朋友交往,我怕我承受不住。 「我告訴你一些事吧,請不要說出去,同班快三年了,我相信你的口風。」 我點點頭,不禁也嚴肅起來。 莊彩瑩帶我走到cao場后面的角落,穿過幾叢矮灌木,眼前擺著一張長椅。現在是下課時間,要找到一個清靜且能避免被來往的同學聽到對話內容的地方并不容易,但這里明顯安靜許多。 我在這里待了兩年,從來不知道我們學校還有這種地方,不禁好奇地四處瞧。 「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之前偶然發現的,很安靜,所以我翹課常常都來這睡覺。」莊彩瑩解釋道,率先坐在長椅上,「坐吧。」 我坐下,「你要跟我說什么?」 「你知道的吧,我之前說過的,許逸恆國中就喜歡高語安了。」 我怔怔點頭,聽到他的名字,心仍然狠狠地被刺了一下。 我還沒放下。 「我就是要開始講古,希望你不介意,不想聽也沒關係。」 「不,你繼續說吧。」我低頭盯著自己腳尖。 「好。」她嘆了一口氣。 她娓娓道來。 許逸恆在國一時一看到高語安就一見鐘情了,在接近之后也成了高語安的好哥兒們之一,但莊彩瑩卻在他們的日常互嘴中看出了許逸恆的不對勁。 「當時我還不會打扮,又懶得跟人講話,所以那些臭男生全圍在高語安身邊,常常有一些噁男,我跟高語安很小就認識了,我那時還挺愛管她的間事,所以常常幫她防著身邊蒼蠅,不然以那傢伙的傻個性,肯定不知不覺被害了都不知道。」 這樣行俠仗義的莊彩瑩當然找上了許逸恆,許逸恆也很大方地承認自己對高語安別有用心。 「但他倒挺有自知之明。」莊彩瑩笑得有些諷刺,「我跟他說高語安有喜歡的人了,他說沒關係。」 「他說他配不上高語安那傢伙。」 我一頓,有些訝異,那個特別自戀特別欠揍的大男孩,面對喜歡的人竟然也會自卑。 我幾乎能想像當時他的表情,一定跟我一樣想哭卻勉強笑著,笑得特別難看。 原來我們都在單戀的圈圈里繞著,痛苦不堪卻又甘愿。 莊彩瑩繼續說了下去。 「我起初不相信他,但在相處過后發現許逸恆這個人并不壞,并且對高語安沒有任何逾矩的舉動,于是我漸漸放下戒心。」 「沒想到,他忍了這么多年,在發表會前幾個禮拜卻突然告訴我他想在高語安表演結束后向她告白。」莊彩瑩閉上眼,「我覺得他好可恨,非要弄得兩敗俱傷嗎?我知道你喜歡他,這讓我很痛苦,覺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著你們受傷。」 我張了張口,「……我懂。」 「什么?」 「我懂他的心情,就是因為覺得自己配不上,就是明白對方心里絕對沒有自己……才會想讓自己死心。」 莊彩瑩看了我半晌,忽地苦笑,「也許吧,反正我不懂,我只是不想看你們難過。」 不,憋在心里更難過啊。 我只不過一年就受不了了,更何況是許逸恆?追著高語安身后跑了那么多年,他該有多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