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兄在上(重生) 第45節(jié)
他是做官的人,朝堂上何其兇險都能處之泰然,也見慣了算計和心眼。 又怎會聽不懂王鳴遠接二連三的暗示? 顧程明送走了王鳴遠,臉色陰沉著回了芳華院。這時候,顧熙兒已經(jīng)體力不支睡下了。顧老夫人又累又急,見孫女有了好轉(zhuǎn),就有些支撐不住,被鄭氏和顧懷攙扶著回去幕齋堂歇息。芳華院里,只剩下宋氏和顧慎還坐在堂屋里說話。 顧程明一進屋就和妻子說道:“熙兒暫時不能住在芳華院了,為保她平安,我建議熙兒先挪去你那里。” “嗯?”宋氏愣了一下,問道:“夫君,你這是什么意思?” “熙姐兒無端中毒,尚不知原因,又怎能把她置于這危險之地?”顧程明看了一眼杜若、杜鵑她們,十分嚴厲:“芳華院的仆從一個都不放過,要徹查到底?!?/br> 他身為顧家現(xiàn)任家主,氣勢還是很足的。 杜鵑立刻跪在地上,“姐兒中了毒,奴婢難受死了,甘愿領(lǐng)受一切懲罰?!?/br> 她眼圈紅著:“但奴婢對姐兒絕對是一腔忠心,不會做任何有損姐兒的事情。” 大小姐把她當家人一樣,是她照顧不周全。 杜若和梔子也趕緊跪下,“奴婢也是。” 宋氏對杜鵑幾人還是挺信任的,她擺手讓她們起來,又疑惑地問道:“怎么不見茉莉?我記得她有些醫(yī)術(shù)在身上……” 顧慎如遭雷擊,他閉了閉眼:“我近日派了茉莉去做其他事情,是以她不在芳華院?!?/br> 是他的大意,害得熙兒至此。他原想著熙兒八歲那年已經(jīng)安然渡過,芳華院的奴仆也都清查過的……所以,才指使了茉莉去查柳絮和苗婆子。也不是非茉莉不可,只是她從一開始就接觸了,辦起事情就方便許多。臨時再找他人,起波折還不是主要的,就怕白薇和熙兒的事情還沒有弄明白,先委屈了她們。 宋氏沒再說別的。 她聽從丈夫的話,決定把熙兒帶回去瑤光院。 杜若卻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越想越覺得蹊蹺。 她撲通跪在地上,囁嚅著開口:“夫人,奴婢有話要和您說?!?/br> 宋氏看了她一眼,“你說吧。” “……小姐有一把精巧的折疊木扇。她十分喜歡,常常拿在手里把玩……后來小姐就說她睡的不安穩(wěn),只有拿著折疊木扇才好一些……再回來小姐就開始慢慢生病,風寒、咳嗽更是不斷,人也開始逐漸虛弱下來,夜里睡覺也不安穩(wěn)了。”杜若自己也越說越驚心,又給宋氏磕個頭:“特別是最近的三、五天,小姐幾乎夜里都睡不著覺了,心慌意亂的厲害。但是她還是一直拿著那把折疊木扇……” 她不敢再往下說了,但是又不能不說,“就好像對那把折疊木扇有癮似的?!?/br> 她是最開始注意到折疊木扇的,還特意讓茉莉去查看,正是因為什么都沒有查出來,所以她才沒有在意。 “折疊木扇?”顧慎怔了怔。 他是有印象的,茉莉和他提起過折疊木扇,說是苗婆子送給熙兒的生辰禮物,還說當時府里有許多仆從都給熙兒送了生辰禮物。 原來苗婆子和柳絮這么早就開始蓄謀對熙兒下手了? 杜若點頭,以為顧慎在問她:“是老夫人小佛堂里那個苗婆子送給小姐的?!?/br> 小姐莫名中了毒,她才察覺到蹊蹺。 “你們在說什么東西?”宋氏聽的有些懵,卻下意識感到不對勁。 她問杜若:“你為何不早早說出來?” 杜若又給宋氏磕頭:“奴婢一直沒覺得有問題……所以就沒往這一塊想。夫人,是奴婢的錯?!?/br> 杜鵑也愣住了,她確實沒注意到杜若說的這些事情,不過小姐倒是常常拿了把折疊木扇在手里把玩。 她幾乎是日日都能見到。 顧程明比妻子見識多。 他瞬間就明白了問題出在哪里,呵斥道:“還不趕緊找出來?” 杜若應(yīng)“是”,連滾帶爬的進了主子的內(nèi)室,從紫檀木床頭柜的抽屜里把折疊木扇拿了出來。 顧程明接過來,拿在手里反復觀看。 確實很精巧別致,扇葉都是鏤空的花卉圖案,還雕刻了蝴蝶、蜻蜓相伴。最奇的是,每個扇葉下面還有個木質(zhì)長方形活動小鎖,類似于魯班鎖的風格。是小女孩們會喜歡的玩意。 他打開,扇了幾下風,頓時香味撲鼻。 宋氏輕嗅,說道:“是茉莉花香?!?/br> “父親,讓我看一看?!鳖櫳骱蠡跇O了,恨不得時間能倒退。他年輕俊秀的臉上一絲表情也沒有,眸色深沉如夜。 如果他能對熙兒的事情再多上些心,或許就不會出現(xiàn)今兒這樣的情況了。 顧程明遞了過去。 顧慎拿在手里翻來覆去的看,末了又和顧程明、宋氏說道:“父親、母親,把它交與我來查吧,我定能給二老一個滿意的答復。但是在事情沒有查清楚之前,還是不要傳播出去的好。” 他低頭,掩去眼里要溢出來的暴戾情緒。熙兒和白薇互換這種事情完全脫離了他的思維掌控,且熙兒又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毒害……他們這是想做什么?殺人也不過頭點地。 熙兒就算不是他的嫡親meimei,那也是他捧在手心里當寶貝一般寵大的,說是他的逆鱗都不為過!豈容他們放肆至此。 “我知道。”顧程明想了想,又說道:“算了,還是我找人查吧。你馬上就要參加會試了,耽誤不起時間了?!?/br> “不?!鳖櫳髦苯泳芙^了,“父親,什么都耽誤不了。你相信我。” “……好吧?!鳖櫝堂骺粗约旱慕庠L子,不自覺的點頭。他對長子,總是有種莫名的信任。 或許是長子一路走來,都是超出了他的期望吧。就比如鄉(xiāng)試,他只想長子能中舉就好,結(jié)果長子考了個頭名…… 眼看著大少爺就要走了,梔子卻弱弱的舉起小手。 “大少爺,奴婢也有件事情要說。”自從她和小姐在大少爺?shù)呐阃氯チ颂爽幧洁l(xiāng)后,她心里就無端認為大少爺是顧家最能扛事的人了。 顧慎看了一眼梔子,示意她說。 “幾年前,苗婆子還曾給大小姐一塊紅瑪瑙玉牌?!睏d子誰也沒說過,“大概就是大小姐六歲那年?!?/br> “嗯?”杜若的眼睛瞪大了:“小……你怎么沒說過?” 她想罵梔子“小蹄子”的,又因為場合不對,所以把話又咽了下去。 “大小姐不讓說?!睏d子怯生生的又去看宋氏,“大小姐的意思是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而已,不必在意。” “把紅瑪瑙玉牌找出來?!鳖櫳飨氩坏降氖虑樵絹碓蕉?,他感覺自己的情緒要控不住了,只能強行讓自己平靜下來。 他最愛把所有的事情都掌控在手心里,甚至發(fā)展的軌跡都提前想好了,不允許超出預(yù)期。 他把這種情況歸結(jié)為掌控欲,確實很病態(tài)。他也很早就意識到了,卻怎么也改不了。 梔子答應(yīng)一聲,起身站起來,一溜煙進了內(nèi)室。她知道紅瑪瑙玉牌就藏在小姐某個不常用的首飾盒里,還是她放進去的。 梔子很快找了出來,又遞給了顧慎。 顧慎看到背面有兩個字——柳絮。 他腦門兒轟的一聲,不可思議的念頭浮上來。 宋氏看長子一直呆站著不動,心內(nèi)愈發(fā)疑惑。 她起身走過去,拿過了長子手里的紅瑪瑙玉牌,“柳絮?” 她停頓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這個姓氏倒是少見,讓我想起了一個多年未見的故人?!?/br> “是誰?”顧程明問道。 宋氏卻嘆氣:“算了,都過去好多年了?!?/br> 顧慎一句話也沒有說。他和母親要回紅瑪瑙玉牌,大踏步走遠了。 顧程明卻招呼著妻子要把女兒帶回去瑤光院了。 顧慎回到碧落院。 他拿起紅瑪瑙玉牌和折疊木扇反復的看,又吩咐胡俞:“把青凌樓的寧讓喚過來吧。” 青凌樓原來是顧老爺子的資產(chǎn),坐落于顧府前院的東北角,他眷養(yǎng)的死士也都住在里面。 胡俞自然知道青凌樓是什么地方。 他看了眼自家主子的神色,點頭應(yīng)下了。 差不多半柱香的功夫,寧讓跟著胡俞就過來了碧落院。他長得一副書生模樣,模樣十分文雅。 寧讓先拱手給顧慎行禮,問道:“主子,您喚屬下過來有何事?” 顧慎把折疊木扇徑直遞給寧讓,“這把扇子有古怪,你拿去看一看?!?/br> 寧讓很顯然也是對折疊木扇有興趣的。他喜歡稀奇古怪的東西,拿在手里來回的把玩。 顧慎擺手讓他隨便找個位置坐下。 陽光透過推窗照進顧慎的書房,臨窗的案桌上擺了幾本書,還有筆墨紙硯等。 寧讓微笑:“主子,這個折疊木扇是藏有機關(guān)的?!?/br> 他說話間,三兩下打開了扇葉低端的木質(zhì)小鎖,里面竟然是空的,藏了一個指頭肚大小的圓圓布包。 寧讓只聞了一下,表情立刻嚴肅起來。 他從袖袋里拿出細長的小刀,瞬間豁開了不包。白色和淡黃的粉末粘在手指上。 顧慎問道:“這是什么?” “茉莉花粉和……”寧讓伸舌頭舔了一下,又低頭細聞:“主子,是鉤吻。” 他十分確定:“就是鉤吻?!?/br> “鉤吻?”顧慎桃花眼微瞇。 寧讓應(yīng)“是”,和顧慎解釋:“鉤吻是一種毒藥,也是中藥,但是它毒性極大。特別是焚燒之后,聞一下就能讓人昏迷過去,就算是武林中的頂尖高手也不行,可見毒性之大。在江湖上,鉤吻是和斷腸草齊名的毒藥?!?/br> 他很好奇:“這種東西很陰毒,用來害人于無形之間……您是從哪里弄來的?” 他在顧家死士里,最擅長機關(guān)之術(shù)和煉制毒藥。他本身也喜歡去做。茉莉手里用的“冰魄散”就是問他要的。 顧慎卻沒有和寧讓說什么,只是讓他把折疊木扇恢復原狀,“你今晚和我去一個地方?!?/br> 寧讓應(yīng)“是”,對顧慎手里的折疊木扇還是念念不忘:“主子,您能不能把這個賞給我?” 他是個癡人,一旦碰上自己感興趣的東西就撒不開手。 顧慎利落的應(yīng)“好”,應(yīng)允他:“等我把要做的事情都做完,折疊木扇就送給你?!?/br> 寧讓笑彎了眼睛,看起來單純極了。 他和顧慎道了謝。 天色一黑,顧慎帶著胡俞和寧讓出了家門,三人騎快馬直奔京郊古北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