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醒篇(13)
這是第一次鳳熙以自己的意識打開了第三隻眼,那久遠的記憶一時涌入腦中。 …… 『巫女大人,以后這就是你的貼身影衛,他叫拓拔元昊。』 那青澀的少年有著堅毅的眼神,木納的言語,修長英挺的身形,從此烙印在少女腦海中無法抹去。 …… 『巫女大人,您要去哪?』少年在她身后緊緊地跟著,聲音焦急。『家主說您不能離開家里。』 『煩死了!別跟著我!』她受夠了加諸在她身上的一切責任和要求,她任性地將少年甩開,一個人在外痛痛快快地玩了一天。 回來后,爹爹沒說什么,家族里只對她的歸來欣喜不已,她暗自得意。卻不見少年身影。 一直到隔日才知,因她的任性離開,少年受到最嚴厲的處罰。 從此她不敢再去他找不到的地方。 …… 她死后,靈魂依戀不捨跟在他身邊,他卻看不到她,感覺不到她…… 而她見他歷經各種苦難 為她痛苦自責…… 為她思念成狂…… 他在每一個思念她的夜里,在石板上,一刀一刀刻下她的樣子 他在他躲藏的小屋里留下了好多她的樣子,她的一顰一笑,她的一嗔一怒……在他手中栩栩如生,情深意切…… 可他卻忘了她是誰……忘了曾有的點點滴滴…… 她給他神之心并不是要讓他痛苦地經歷這一切…… 她只是想讓他活著…… …… 今生第一次見面,她不記得他,而他也忘了她,可他依然護她如昔。 面對黑熊的那一次,他奮不顧身。 面對螭魅的那一次,他毫不疑遲。 面對此后種種……一切危難,他付出所有。 …… 她的元昊…… 怎可再讓人傷他分毫! 屋外是裝備整齊的御林軍,還有數個二、三級的神官,他們神色緊張肅然,戒備森森,刀劍法器全指向從屋內走出來的鳳熙。 誰敢攔她?鳳熙冷眼環視眾人,抬手揚起一簇藍色火焰。 「鳳熙!」有人不怕死地抓住她的手,擋在她與眾人之間。「別殺人,別作讓你后悔的事。」 軒轅逸辰眼神憂慮卻堅定。 鳳熙冰冷的眼神出現了一絲崩裂動搖,她皺了皺眉,隨即冷冷地道:「軒轅逸辰,你憑什么攔我?」 鳳熙手中的火焰再次擴大,藍色焰光更盛,照映著鳳熙的臉更顯得寒氣森森,妖魅駭人。 她語氣中的冰冷令軒轅逸辰胸口一滯,對鳳熙而言,他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他有何顏面要求她? 可是即使如此,他還是要攔,因為他知道他認識的鳳熙最不忍見的就是生命的流逝,他不想她日后自責后悔。 鳳熙看著軒轅逸辰皺眉,似在與什么掙扎,最后手用力一揮,將軒轅逸辰揮至一旁,也將所有人揮至兩旁讓出一條路。 「讓開!別擋著我!」 卻還是收了那藍色火焰。 終究沒有對軒轅逸辰立下殺手…… 她收回對軒轅逸辰的目光,足尖輕點,飛快地往皇城方向而去。 她沒有多馀的神力可以耗在這些人身上。鳳熙心里這么對自己說。 軒轅逸辰看著她離去的方向,很快地起身,從懷中拿出一枚軍令,對其他人道:「別跟上來,雖然我已非皇子,但軍令還在我手上,你們別輕舉妄動。」 說完,他腳步一點,隨即朝鳳熙的方向跟了上去。 ************ 通天閣是皇城中最高的建筑,是為了祭天求神而建造的。也是軒轅國研究巫術、卜筮的地方,共有十四層樓,收藏各式神佛經典,及卜卦研究、書籍,還有各地巫族、巫者的資料。 一到七層樓開放給擁有巫女、神官資格的人任意進去使用。 七到十層樓則需要國師手諭才能進入使用,當初軒轅逸辰找三眼巫女資料時,免不了和呼延天和要了多次手諭才得以進入。 十一樓以上為國師專屬的私領域,收藏著各式典藉、禁書,若無國師親領,不得擅入,是通天閣內戒備最嚴、結界最多的地方。 通天閣之所以為全國戒備最森嚴的地方,是因為其中收藏的資料攸關很多巫者的秘密,而且這里有著全國一級的巫女、神官,其佈下的法術結界,恐怕連一隻飛蛾進去都會被發現。 但世界上就是有這種極少數、極少數的例外,連本人都不知道,天生對法術、結界免疫的特異份子。 夏靖琪就是那種極少數之一。 所以那日他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通天閣中竊取三眼巫女的手機給軒轅逸辰,且至今除了軒轅逸辰未有人知是他偷的。 而這能力沒有人知曉,畢竟誰也想不到竟有人能免疫結界、法術。連夏靖琪本人也不知道。他一直認為他能潛入通天閣是因為他武功極好的緣故。 所以當他遍尋不找元昊的下落時,他便想再上通天閣去探一探。 但通天閣的守備比之前要嚴實許多,夏靖琪一直尋不找機會再進去,直到夜里的那場大火亂了通天閣的守備,他才終于又能潛了進去。 他尋著之前上通天閣的路徑一路來到了最高層。他隱身窗臺之下,聽著里頭的動靜。 他心跳得飛快,鼻間一直聞到一股濃厚的血腥味。他聽到國師沐浴更衣的聲音,聽到他走到門邊和來人說話,隨即和來人一起走了出去。 直到國師的聲音漸漸走遠,隱沒在廊道間。夏靖琪才悄悄撬開了窗戶,從縫里看去。 房內乾凈整潔,一如之前他來的樣子,半點沒有元昊的影子。他本該就此離去,再去找元昊可能被關的地方。 可鼻間那股血味卻一直飄散不去。 夏靖琪心里突突地跳著,總覺得房里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感。一個直覺讓他鬼使神差地踏進房內,一瞬間,房內的景象全變了,腳下傳來的黏稠感讓夏靖琪不由得低頭看看踩了什么。 藉著月光,一低頭抬腳,鞋底滿滿地鮮紅血跡,夏靖琪不免倒抽口氣,順著血跡,才發現房間正中那個低垂著頭,雙手被吊,胸口還在流著血,幾乎無生息的拓拔元昊。而整個屋間地板早已被血染紅一片。 這是流了多少血,才能流滿整個房間……夏靖琪顫抖著向前,扶起元昊,幾乎不敢看向他胸口上那被挖了又挖,破爛不堪的傷口。 他伸手探向元昊鼻間,松了口氣。還有些微氣息…… 幸好拓拔家的異能保他不死。 但夏靖琪也不敢細想,這樣不死的異能在面對這樣痛苦的折磨時,究竟是福是禍? 他只能趕緊將元昊從那黑色的鍊子中解下。 這樣的動作意外激起元昊的一絲神智,他努力睜開眼,渙散的眼神一直無法聚焦在來人身上。 夏靖琪也發現他的眼神,略感侷促愧疚地回避,澀然地道:「我來救你出去的。」 「別怨我,我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子……」夏靖琪邊解開元昊的手邊說,無意間又見他身上仍在淌著血的胸口,嘆口氣道:「算了,你還是怨我吧!是我害你的。」 他畢竟無法真正地做到鐵石心腸,否則也不會如此愧疚難捱了。 「……」元昊似乎是認出夏靖琪的聲音,嘴唇無聲地動了下。 「你說什么?」好不容易將元昊解下,夏靖琪瞥見元昊似有話要說,于是低下頭側耳靠近他。 「走……快走……」 夏靖琪還未反應過來元昊的意思,元昊似用盡全身的最后力氣,猛然推了夏靖琪一把。 當然以元昊一個傷重將死之人,那看似用盡全力的一推自然無法撼動夏靖琪半分,但夏靖琪卻也從中看出他拒絕被救的意思。 為什么? 夏靖琪沒有細想,直覺地沒把元昊的話當一回事,伸手將元昊扛至肩上,未料尚未離開半步,一股陰冷的氣息襲來。 夏靖琪心里打了突,一種從心底蔓延上的恐怖沒由來地升起,他正感奇怪,眼前卻無聲無息地多了雙靴子。 「你想帶著我的東西去哪?」國師森冷的聲音從夏靖琪頭上傳來。 夏靖琪順著靴子往上看去,繞是他向來處變不驚,此刻也被國師驚得變了臉色。 臉還是國師的那張臉,卻沒由來的有股黑暗的氣息籠罩其上,讓那張臉變得恐怖詭譎。 國師什么時候變成這樣了? 呼延天和伸手要抓元昊,夏靖琪反射地后退。一股黑色氣息自國師手中蔓延出來,似有自己的意識般捲上元昊的身體,夏靖琪一時不敵,讓元昊被搶了回去。 夏靖琪取下腰間的刀對著國師,那刀是宋子軒的昆吾刀,宋子軒走后,他便一直將刀帶在身邊,只是夏靖琪并不是慣使刀的人,那把昆吾刀在夏靖琪手中顯得有些沉重。 呼延天和瞇起眼看著那把刀,眼神一冷道:「軒轅逸辰養的老鼠也敢爬到我這偷東西了?」 夏靖琪皺眉,卻不敢輕舉妄動,只是拿著刀與國師對持著,腦中飛快想著對策一邊拖延道:「國師大人,拓拔元昊為何會在這里,犯人不都該在大牢里嗎?」 「自然有我的用途……倒是你……為何進得來這里?」黑色的氣息將元昊架回了原處,國師呼延天和眼神危險地步步逼近夏靖琪。 夏靖琪只能步步后退,直至退無可退…… 「既然你都看見了,那我自然留你不得!」黑色的氣在國師手中凝聚成球,夏靖琪渾身一僵,背上已發出一身冷汗,那黑色的球轉眼向夏靖琪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