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我們深愛彼此
深藍色的進口休旅車在路邊停下,車時勛自駕駛座上下來,一襲合身剪裁的淺灰色西裝,內里的白襯衫搭配墨綠色領帶。 男人繞過車身來到副駕駛座側,紳士地打開車門。 夏爾雅收拾好卷宗,從容下車,先是攏去大衣尾擺的皺褶,而后牽起男人的手,揚唇微笑,與他并肩前行。 一早就守在大樓底下的媒體一見兩人同時現身,群涌而上,鏡頭朝著人猛拍,陣仗浩大還嘈雜,迫使街道上的行人紛紛繞道。 「車總經理、夏律師,兩位如此突然地宣佈婚訊,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嗎?」 「夏律師是懷孕了嗎?」 「兩位確切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交往的?車總經理,在您離婚之前,有週刊拍到夏律師多次進出您位于郊區的住處,二位當時就已經是戀人關係了嗎?」 「夏律師先前曾公開表示自己已經有交往對象,指的就是車總經理嗎?當時為何選擇隱瞞兩人的關係?是因為擔心外界輿論會對戀情造成壓力嗎?還是另有隱情呢?」 「車總經理,先前夏律師與和昇光電黃浩仁副總的緋聞傳得沸沸揚揚,后來和昇卻在燦星下季度代工競標中意外落馬,業界謠傳和昇落選與夏律師有關,是真的嗎?」 「車總經理,據傳您之前離婚,和家族關係陷入緊張,韓國媒體近日報導,您當初離婚時就已經將名下所有與燦星集團相關的股權全數轉讓給同父異母的弟弟車時宇,您也曾在接受外媒採訪時表示自己不再是集團的接班人,這次再婚的對象也不是家族積極安排的聯姻對象,您近日選擇公開婚訊,是否意味著正式宣佈放棄接班?」 咄咄逼人的質問紛飛而至,車時勛卻噙著笑,一派從容。 他抬手示意大家安靜,見狀,各家記者立刻停止提問,攝影鏡頭蓄勢待發。 「首先,謝謝各位的關心,一早就來採訪,辛苦了。」男人慢條斯理地啟唇,口吻溫煦,態度謙和,眉宇間全是身為領導者的翩然風范。 語落,他輕握掌心里的手。 夏爾雅接過發言權,「關于各位最先提出的問題,我們是從去年六月底開始交往。」 「至于週刊拍到的照片,我之所以會在那棟大樓出入,是因為我就住在那,如果各位不相信我的說詞,可以向大樓的警衛求證,我的房東也能證實我的說法。」 記者卻不買單她的解釋,語帶偏見地持續追問:「如果照您所說,兩位是在去年六月底才開始交往,怎么會在交往不到半年,感情基礎稱不上穩固的情形下決定結婚?」 夏爾雅輕笑,「感情基礎穩不穩固與交往時間的長短之間,一定成正比嗎?」 被這么一問,記者登時啞口。 「就像先前媒體報導所言,我們的確在大學時期就認識,也短暫交往過一段時間,只是后來發生了一些事情所以分開。但這份感情始終都放在我們心里,我們也很感謝命運再給我們重新相遇的機會。」 語音半落,女人側首仰眸,眼里是男人始終溫潤的眸色。「我們深愛彼此,所以決定結婚,原因就這么簡單。」 心下微顫,車時勛下意識收緊了手。 她從來不說愛的。 無論是十二年前,還是十二年后,每當他說愛她的時候,她多半都只是笑著,也許偶爾眸中氤氳漫漶,卻不曾回應,哪怕對他再心疼再不捨,也未曾說過愛他。 可今天,她卻選擇和他一起站在媒體面前,向全世界宣示,她愛他。 他到現在才知道她有多勇敢。 「這么說,燦星電子取消與和昇光電長達四年的合作關係,真的和夏律師有關囉?」 「當然無關。」車時勛微微一笑,接過話語權,眸色已是凜然。 「燦星電子之所以終止與和昇光電的合作關係,是因為和昇在製程中非法使用廉價替材,導致將近一萬臺的瑕疵手機流入市面,造成消費者與燦星電子巨大損失。」 「目前燦星已經聘請律師,正式向和昇光電提起訴訟,至于瑕疵商品部分,公司也已經向消費者發出通知,預計在一週內全數召回,并提供適當補償措施,相關問題后續將由公關部發言人統一回覆。」 意外獲得重磅新聞,現場媒體譁然一片,紛紛拿出手機回報,想搶在最短時間內將畫面擺上晨間新聞的頭條。 一會,又有記者重新提問,將話題帶回外界最關注的接班話題。 「車總經理,車文道會長先前似乎是希望您能與sj娛樂的千金池宣美小姐聯姻,您卻在兩集團合作案的記者會上宣佈婚訊,家族方面對這段婚姻有什么看法?您與家族間的緊張關係是否因為再婚而升高,進而影響后續接班的事宜?」 男人扯唇,似是覺得這個提問過分好笑。 「我的婚姻不該是爭權奪位的工具,更不需要任何人評價。至于接班,各位還是去問車會長本人吧。」 他壓根兒不擔心把輿論壓力丟到他父親身上會對自己不利,因為他很清楚,他父親不會在他手中握有這么多不法證據的情況下,繼續堅持要他接班。 他擁有的籌碼太多,多得讓他們看不清底牌是什么。 這場棋局,他永遠是贏家。 # 不過一個上午的時間,車時勛與夏爾雅公開受訪的畫面已經登上各大媒體,儘管新聞焦點多半擺在燦星電子與和昇光電間的訴訟,事務所同事間仍然免不了議論。 共事多年,夏爾雅的作風和個性大家都清楚,誰都沒想過她會決定走入婚姻。 只可惜身為八卦主角的當事人剛休完長假回來,一整天從早忙到晚,連午餐也沒空間吃,眼看時間已過八點,她卻還沒有熄燈的打算,幾名想藉晚餐名義打探內幕的合伙人敗興而歸,只得各自下班。 而近日為了將要仲裁的商標侵權案天天加班的梁禹洛,在收到兒子的語音訊息,說mama和奶奶一起燉了雞湯要等他回家喝以后,便迅速將手上的工作收尾,準備離開。 收拾至一半時,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梁禹洛抬眼看去,見來訪的是車時勛,心底有幾分意外。「車總,怎么會來?」 「我來接爾雅下班,順道拿品酒會的邀請函給張律師。她還在忙,我看你還沒走,就過來打聲招呼。」車時勛笑答,自西裝內袋抽出另一張邀請函,「這個再麻煩你替我轉交給江總監,如果他有空的話,歡迎出席。」 梁禹洛接過邀請函,桌上的手機又傳來訊息通知,他歉然一笑,「達達要我趕緊回家吃飯,我可能得先走了。」 車時勛頷首,把人送到了電梯口,道別過后才又折回事務所。 楊心安從影印室出來,見對方回來,立刻轉告:「車總經理,夏律師準備下班了。」 「謝謝。」 男人微笑回應,走至她辦公室外,屈指敲了兩下門。 夏爾雅循聲抬眼,男人眸底溫澤流淌,緊繃了徹日的神經瞬間松了,疲憊感襲捲而來,她不自覺抿唇,染上倦色的眼就這么直直地瞅著他瞧。 她罕見撒嬌,車時勛勾唇,提步上前。 男人來到身邊,夏爾雅腦袋一垂,主動靠進他懷里。 忙了一整天之后能有他來接自己下班,真好。 車時勛撫了撫她的發,溫聲問:「吃完飯,我們直接回家吧?」 中午時她忽然傳了訊息給他,說今晚想去替他挑個婚戒,也沒講明原因,可看她累成這樣,他就不希望他再為他費心。 早前拿邀請函給張致和時,他多少也打聽到她手邊的案件狀況,幾個案子都牽涉到家暴,委託人又是在政壇商界叫得出名號的人物,案件一旦曝光,勢必引來媒體關注,這兩個月估計是連回了家里都沒辦法好好休息。 「不行,說好去挑戒指的。」一聽聞他要變更行程,夏爾雅立刻反對。 「下次再挑也行。」男人好聲哄著,「我們先去吃飯,然后回家。」 夏爾雅卻堅持,「今天去。」 「爾雅?」 夏爾雅沒理會,只是退開身開始收拾桌面,而后起身穿上大衣,拎著包逕自走了。 為什么她堅持今晚去挑婚戒? 中午楊心安替她買三明治回來時,隨口問了一句:「夏律,為什么記者拍到的照片上只有你戴了婚戒?」 夏爾雅原先沒多想,卻不知怎么地,在寫書狀的過程中想起兩年前曾處理過的案子。 當事人不過結婚一年就決定離婚,原因是身為機長的丈夫婚后竟與同機組的空服員長期曖昧,甚至發生關係,后來對方意外懷孕,要求他負責,他才透露自己已婚的身分。 而他之所以能夠瞞天過海,正是因為長期在外工作都不曾戴著婚戒的緣故。 儘管心里明知車時勛不是這樣的人,關于兩人結婚的事也是他主動提議要對外公開,但她潛意識里就是莫名地在意起他沒戴戒指這件事。 佔有欲作祟。 她其實也明白,這樣的反應源自于她心里對婚姻的恐懼和不安,即使清楚他對她的感情也許比她所能想像的來得深,她還是害怕會有那么一天,當他發現再也承受不了這樣的她,或是當他遇見另一個比她還要令他更心動的女人的時候,他就會離開她。 然后她才發現,一直以來她所認為的束縛,竟也成了她想用來綁住他的枷鎖。 她想要把他永遠留在身邊,想要他的好永遠只屬于她一個人。 然后她才發現,原來她也和那些曾經他無法理解的女人一樣,即使對自己再有自信,也還是不斷地想藉由各種物理可見的象徵,向全世界宣示,這個男人只屬于她。 她想套牢他,比她原以為的還要渴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