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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在被遺忘的時間里愛你在線閱讀 - 018:不值得快樂

018:不值得快樂

    夏爾雅返家后就直接進了書房,本是打算將從車時勛那聽來的事實整理一遍,可一想起他還有所保留,心里又有一股莫名的氣堵著,不大舒坦。

    她其實根本不用在意的。

    當律師快十年了,也不是沒遇過滿口謊言的當事人,信口開河、穿鑿附會、一派胡言的她都碰過,不論事實真相究竟是什么,她的工作就是讓法官相信當事人所述為真,即使他們不實說,只要證據充足就行,大多時候,真相對她而言不一定重要。

    可是這次,她卻莫名地在意,甚至壞了心情。

    思緒紛亂的讓人難以專注,夏爾雅索性擱筆離開書房,從櫥柜上隨手拿了一支幾年前律師公會餐敘時送的廉價紅酒出來,給自己添了半杯。

    杯子才湊到唇邊,卻冷不防想起車時勛剛才說過的事,胃口驟失。

    像這樣每天活在永無止盡的恐懼里,隨時都要繃緊神經防備著,沒有一刻能松懈的日子,他一過就是三年,要是沒有碰上她,要是她沒有答應幫忙,這場惡夢還要繼續多久?

    即使她介入了,就有辦法讓他逃出來嗎?

    如果她失敗了呢?金恩娜會不會變本加厲地報復?他會不會反而陷入更難測的危險?

    要是他??

    腦中忽而閃過一張模糊且鮮血淋漓的面孔,破碎不全的畫面毫無預警浮現,掐得胸口一窒,夏爾雅倒抽了口氣,手里的酒杯在顫晃中敲上桌面,酒滴濺濕了手背。

    「夏律師,我想離婚,請幫幫我吧。」

    她又想起初次見面那晚,車時勛和她說的最后一句話。

    那時候的他,把所有的無助都隱藏,只和她說了這么一句話。

    那時候的她,萬萬沒有想到,他所面對的是被恐懼與幽暗填滿的深淵,甚至也沒有聽出他微弱的求援,若不是他剛好搬到了她家對面,她不會再進一步理會他的請託。

    若不是她親眼目睹這些天他所經歷的事,她不會知道他面對的是什么樣的夢魘,他只能孤立無援地不斷承受惡夢在晝與夜之間反覆上演,或許像今天這樣病了也沒有人知曉。

    甚至或許連最后一刻,他都只有一個人。

    「??」

    心口猛然緊澀,夏爾雅岔了氣,一時難受得無法喘息。

    怎么會這樣?為什么不過是有了這樣的臆測,她竟會有這么大的反應?

    她到底是怎么了?

    #

    單方面與車時勛不歡而散后,兩人將近一個星期沒見面了。

    近期,夏爾雅手上的案子陸續開庭,其中一件涉及家暴的案件,對造律師在今日的言詞辯論庭上提出另一份影音檔,影片清楚拍下她的當事人對妻兒長達十分鐘的施暴過程,徹底扭轉局勢,儘管她當下立刻爭執證據能力問題,但法官的心證明顯已受到影響。

    下了庭,當事人非但沒有因為自己隱瞞真相而反省,反倒在法庭外揚聲斥責她辯護不力,嘲諷她不過是靠外貌走后門才當上合伙律師,最后甚至當著她的面打給主持律師張致和,表示要即刻與她解除委任。

    對方擺明不可理喻,夏爾雅也懶得多言,當初本是張致和與當事人有幾分交情,才要她接下這爛攤子,現在客戶不開心想解除委任,她也省得要昧著良心辯護。

    分明就是個喝了酒以后就對妻兒動粗的爛人,卻還在人前裝出一副愛妻好男人的形象,標準的衣冠禽獸,要她替他辯護,她還覺得這二十萬的委任費拿了良心過意不去。

    夏爾雅收起律師袍,拎著皮包和卷宗下樓,去停車場拿車。

    上了車,卻發現車子無法發動,她立刻撥電話給長年配合的修車廠,詢問簡易的故障排除方法,試過之后還是沒能解決問題,只好請車廠找時間來法院替她把車送修。

    聯系好相關事宜,夏爾雅走出停車場,外頭卻忽然降起傾盆大雨,她護著手里的文件狼狽奔走,最后頂著被打濕而落了幾綹絲縷的發髻站在法院大門前的屋簷下躲雨。

    早上出門時,天氣預報分明顯示今天一整日都是晴朗,她索性也沒帶傘,那么請問現在這場大的像是隨時會有洪水猛獸出現的雨勢是怎么一回事?

    徹日下來沒有一件事順心,難不成她今天又水逆?

    夏爾雅沉了口氣,拿起手機打算叫車,點開軟體后卻發現系統連線異常。

    「??」

    whatagoodday.

    夏爾雅再次沉氣,想把手機收起,卻有訊息進來,是連鎖餐廳的生日祝福簡訊。

    差點都忘了,今天是她生日。

    三十四歲生日,卻沒有一件事順她的意,還真是一如往常。

    從小到大,沒有任何人替她過生日,她的父母流連于各自的溫柔鄉里,壓根無心于她,自有記憶以來,身旁伴著的都是保姆,再不然就是管家。

    長大以后,她理解了自己的存在與兩人間是否相愛無關,也不稀罕過生日了。

    后來,她母親被交往多年的男友背叛,對方與她的胞妹勾搭上,聯手騙走了她大部分的財產,她母親深受打擊,因而罹患了嚴重的精神疾病。

    十五歲那年,母親忽然在她生日那天說要帶她去慶生。

    那天晚上,母親駕車帶她外出,卻一路猛踩油門,連續闖了好幾個紅燈,最后在偏僻的產業道路上被閃避不及的拖板車自駕駛座側迎面撞上,當她從扭曲變形的車骸里爬出來時,看見的就是母親鮮血淋灕卻死不瞑目的猙獰面孔。

    那樣怵目駭人的畫面,就是她母親在她眼里最后的模樣。

    夏爾雅在加護病房里待了十天半月,后來父親將她接回家,卻沒有隻字關心或安慰,反倒當著外遇對象的面,斥責她為何要跟一個發了瘋的女人走。

    他甚至還要她開口喊那個才大她不到十五歲的女人一聲媽。

    從那一刻起,她就只想要逃,逃離那個無以被稱之為家的牢籠。

    上大學那天,夏爾雅從那幢每日每夜都有不同女人進出的大宅里搬了出來,也與她父親斷了聯系,每個月他固定匯入的生活費她一分也沒動,在畢業后找到第一份工作時就把那筆錢原封不動地退回,更把所有通訊方式換了,徹底與家族切割。

    她一點也不想要再和那個人有任何關聯。

    四月二十八日,于她而言僅只代表不幸,也難怪這一天她會過得如此不順遂。

    夏爾雅垂下眼睫,唇角溢出一聲冷笑,毫不猶豫地把祝賀簡訊刪除。

    生日快樂?

    她的生日一點也不值得快樂。